他是白无常-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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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停了马车,白衣人跳下驾席,率先推开赌场的棚门。
十几张桌子,数十张椅子,此时只剩下一张大桌子了。
桌子后面坐了三个人,除了庄家,还有两个人。
两个年愈半百的老人。
白衣人以一对三,大刀阔马的坐在三个老男人的对面,点头轻笑:“场子清理的很干净,等他们俩人进来,咱们就马上开始吧。”
庄家冷视白衣人,阴阳一问:“朋友是那两位朋友的帮手?”
笑而不答,白衣人从怀里摸出十五粒骰子,随手一甩:“今天咱们换换花样儿,改玩骰子,请验货。”
十五粒骰子,看似被白衣人随手甩出,却个个都打了螺旋,排好了一字蛇队,慢慢向三位老人滑过去。
普通赌徒能玩转三粒骰子,已属不易。
赌徒中的高手,也不只过能玩转六粒骰子而已。
可白衣人的随手一甩,却玩转了十五粒骰子,看他那副风清云淡的模样,好似再多加十五粒,他一样也玩得转。
这一手耍得俏,激起三位老人的心性。
其中一位黄袍,老而弥辣,重重的一拍桌子,骰子应声而停,不再旋转,像排好了队的小卒。
这一手功夫的绝妙,并不亚于耍转十五粒骰子。
黄袍老者死盯白衣人,浊声狂言:“不必验货,只要是活人,没人敢在我的场子里耍诈!”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一堆粉沫()
闭门切磋,胜负不宣。
这是武行里的人经常用的手段。
如果赌行也玩闭门切磋,恐怕不宣就不仅仅是胜负而已,也许是人命。
今日的赌局是闭门切磋,庄家已待。
第一个坐进来的赌客是白衣人,他露过了一手耍骰子的功夫。
昨天少年玩的是推牌九,白衣人说今日要改成摇骰子。
三位庄家不做他想,这白衣人一定是少年与红妆约来的帮手。
在梅小燕与柳春佳进门的时候,白衣人已经坐好,转头与三位庄家一同盯着两人。
是白衣人驾车接来的两人,此时与庄家同坐以待。
小燕与春佳也不做他想,这白衣人一定是庄家约来的帮手。
如昨日一样,少年落座,红妆婷婷守在他的后面。
赌局未开,白衣人摇头叹息:“昨天有酒,怎么今日却怠慢了?”
“好,酒助赌兴,朋友是个行家!”庄家一声赞喝,他右手边的靛袍老人立即起身去搬酒。
酒坛摆在角落里,靛袍老人将五坛酒摞在一起,单掌覆在最上面酒坛的泥封顶,轻轻一提,便将五坛酒同时吸了起来。
一个人,如果能同时抱起五坛酒,这份劲力,本身就让人惊叹。
何况,这五坛酒在他的掌底,像是用绳索捆在一起。
他的内力已至化境,居然可以隔着酒浆贯穿到底。
这还不是最让人惊叹的,提近赌桌前,他靛袖横挥,本来摞在一起的五坛酒,已经稳稳的落在每个赌客的面前。
靛袍老人坐下时,白衣人已经开了酒封,迫不及待的饮足了一口,再迫不及待的催促:“酒有了,骰子有了,快点开盘子吧。”
每人面前都有一只碗儿,一只碟儿。
碗碟扣在一起,就是一副骰盅。
每人三粒骰子,赌法很简单,这一局,比谁的点数大。
三个老人与白衣人都饮了壮赌酒,梅小燕不肯输了气势,在开酒封时,柳春佳素手代劳。
酒浓飘香,梅小燕昨夜饮酒未睡,此时提坛,未饮时,脸已微红。
白衣人斜眼懒笑:“小朋友,没酒量就别学人家喝酒。”
话声落时,白衣人单手持定碗碟,轻轻晃了三下骰盅。
柳春佳细耳聆听,只觉得骰子在盅里转个不停,迟迟不落。
这边听不出点数,那边的三个老人不拿骰盅,突然齐拍桌子。
几阵骰子击打碗碟,渐渐落定。
老人们落定的骰子声音古怪,以柳春佳的听力,并不能测出他们的点数。
白衣人的骰子仍然在转,始终不落,更无法窥知。
柳春佳递不出暗号,梅小燕只能凭借自己的双手之功,摇定了骰盅。
一局十万两,所有的银票都推到桌子中间。
按赌场规矩,客先开点数。
柳春佳轻轻掀开梅小燕的盅碗,碟子里是三个六。
三粒骰子十八点,这已是最大的点数。
看到柳春佳的三个六,庄家面不改色,从容的掀开自己的盅碗。
十九点,是的,三粒骰子被他摇出了十九点。
因为有一粒骰子被一分为二,即有一点,也有六点,所以,再加上其他的两粒六点,三粒骰子一共十九点。
黄袍老人豪饮一口酒,掀开了自己的盅碗。
二十一点,因为三粒骰子都被分做了两半,每粒骰子被摇出了七点。
靛袍老人沉声不语,掀开了自己的盅碗。
六十三点,因为每粒骰子六个面,每个面上的点数和积为二十一点,每粒骰子又被他分做了六面。
靛袍老人将三粒骰子掷成了十八粒,恐怕已是世间之最。
白衣人在不断的饮酒,似乎这一切的惊人,在他眼里,只是如同儿戏。
直到庄家一声催促:“这位朋友,现在赌桌上最大的是六十三点,等朋友开了点数,银票就有了归处。”
他却舍不得放下酒坛,转头对柳春佳眨眼一笑:“劳烦小姐玉手相助,帮我开出最大的点数。”
最大的点数?
他莫非在胡言乱语?
桌子上已经有了六十三点了,什么点数还能大过六十三点呢?
他的骰盅里依然悉索有声,骰子还在转个不停。
春佳轻轻素手,帮他掀开了盅碗。
一堆粉沫,骰子已被他转成了一堆粉沫。
一点也没有,如果是比谁的点数小,他这局一定赢得彻底,可是,这局是比谁的点数大。
白衣人输了个彻底,他却依然恣意的饮酒,似乎他才是那个赢的人。
“承让了。”庄家一声假客套,将所有银票归到了靛袍老人的眼下。
放下酒坛,白衣人擦去颈边的残酒,皱眉看着那堆银票,轻问靛袍老人:“青天流星,你为什么留着我的银票?”
听他如此作问,靛袍老人眉目倒拧,一声大喝:“青天流星在二十年前就死了,朋友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个名号?”
刚放下的酒坛,又被白衣人提了起来,轻笑一声:“已死的人,可以复活,这种事,我见得太多了。”
听了他的胡言,靛袍老人又要发作,却被庄家拦住。
庄家沉定声色,质问白衣人:“今天只说赌局,不论江湖,朋友明明输了,却说别人留着你的银票,莫非是想乱赌?”
“你们以为,六十三点一定必胜吗?”白衣人斜眉扬笑,问得古怪。
随后,又笑看柳春佳,嬉笑一声:“敢借小姐一口气,对我的盅碟儿吹一吹。”
他的盅碟儿里,只是一堆粉沫而已。
春佳纤眉微聚,不知道这人在卖什么古怪,又听他作笑谈:“如果小姐帮我吹出了最大的点数,所有彩头儿,尽归小姐。”
春佳并不图钱财,只想知道他的自信是从何而来的?
俯下娇躯,微启红唇,吐气如兰,粉沫尽飞。
白雾之下,藏着细碎的点数。
一百二十六点!
是的,比六十三点又翻了一番,因为每一点都被他分做两半。
“现在,银票该归谁?”
白衣人轻轻问,靛袍老人不得不将银票推到白衣人的眼下。
一局拿回五十万两,白衣人却视这些银票是零钱小钞。
随手将银票递向春佳,眨眼一笑:“骰盅是小姐帮我掀开的,点数是小姐帮我吹出来的,这些彩头理应尽归小姐。”
第二百六十七章 孤儿寡母()
五十万两银子是什么概念?
几口之家,守着几亩田地,赶上风调雨顺的年头儿,也许能赚二十两银子。
世间只有极少数的人能见过五十万两银子。
大多数人,甚至,在梦里都梦不到五十万两银子。
白衣人三粒骰子摇出了一百二十六点,赢了这一局。
却将五十万两银子递给柳春佳。
春佳不接,白衣人愣是塞到她的纤纤素手里。
还来不及婉拒他,白衣人又对黄袍老人扬眉一笑:“如果青天流星在二十年前就死了,那么,雨夜银花是不是也死了?”
他突然这样问,惹得黄袍老人浓眉紧锁,冷目相视。
“朋友。”庄家沉沉有声,切进了白衣人的话头,冰冷的相劝:“我已与朋友说过一次,今天只谈赌局,不论江湖,我不会再跟朋友说第三次。”
话语凌厉,已经露出杀气。
白衣人相视含笑,再问庄家:“如果雨夜银花也死了,是不是混江飞鱼也死了?”
青天流星,雨夜银花,混江飞鱼,白衣人先后说了三个江湖名号。
每一个名号都已被时光掩埋多年,如今重提,像刀子一样刺进对面三个人的心头。
心里几分萧瑟,黄袍老人的手里多了一把剑。
一把细细的剑,一把沾着寒气的剑。
寒气在剑身上凝结成珠,在剑光的辉映下,像几串银色的小花。
如果这些花儿开在雨夜里,一定美得夺命。
靛袍老人将空空双手铺在赌桌上,他毫不吝啬的让所有人看到他的手。
他的双手难看,苍老而粗糙,骨节分外粗大,指尖锐利的像被人用刀子修饰过一般。
平常人看到这双手,会觉得这是一双天生畸形的手,但只要是练过一丁点儿暗器的人看到这双手,会知道这是一双杀人于无形的手。
庄家左手按住黄袍老人的持剑之手,右手按住靛袍老人的空空粗手,沉声定气,冷视白衣人:“朋友到底想说什么?”
白衣人提坛饮酒,将自己的脖颈灌湿,几声醉笑:“我想念一首诗。”
酒助赌兴,酒也助诗兴,白衣人想念诗,他张嘴就来:
青天流星破苍穹,
雨夜银花映月空。
混江飞雨翻白浪,
泥塘白莲恋晨风。
千海独舟单桨渡,
闹世乞儿徒清静。
山林礁人不沽酒,
半面彩妆忘情浓。
徐徐念完这几句,白衣人的笑意更深,他已醉,轻轻回味酒浓:“好酒,好诗,好风景。”
他似乎怕旁人听不懂他的诗中深意,将眉毛高高的扬起,环顾众人,再说酒话:“这是八句七言,也是八副丹青,更是二十年前突然隐没于江湖的八大高手。”
“可惜呀,可惜!”他不容旁人插嘴,自己说个没完:“今天我才知道,八大高手死了七个,只有山林礁人还活着。”
提到山林礁人,他突然转头看着梅小燕,摇头醉笑:“听闻山林礁人没有酒量,你和他一样。”
梅小燕嘴角抽动,攥紧手里的剑,气息已经不再平稳了。
柳春佳轻轻退了一步,让出了梅小燕身后的位置。
一步退,轻泪流,谁解女儿心中愁。
单拳搓攥住剑柄时,梅小燕的眼睛已经红了。
庄家的眼睛也红了。
他放开按住左右两个老人的手,死盯白衣人,额顶已经泛起青筋,沉沉一声:“朋友到底是谁?”
喝问之下,白衣人又在喝酒,不顾浓酒浇湿了衣襟,醉得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嘴里喃喃:“我对不说实话的人也从来不会说实话,你要是想听到我的实话,就要用你们的实话来换一换。”
白衣人想说话的时候,别人拦他,他也会说。
白衣人不想说话的时候,别人逼他,他也不会说。
所以,说过了刚刚那句话,他又开始喝酒。
一坛酒,已被他喝出了空空声。
庄家几番思量,终于沉声一叹:“朋友,你既然已经道破了我兄弟三人的名号,我等也不必瞒下去了。”
“没错!”黄袍老人再也捺不住火辣性子,重重的呼出浊气:“我就是雨夜银花,你待怎样?”
白衣人点了点头,再看庄家和靛袍老人,轻轻相问:“那么,如此说,两位就是青天流星和混江飞鱼?”
靛袍老人的眼底划过苦楚,似乎不愿意再听到这样的名号。
庄家无奈之下,只能低声长叹:“我是混江飞鱼。”
认下了名号后,庄家忍下心底的悲意,对白衣人强作一笑:“刚才朋友正话反说,想必朋友已经知道,八个人中,唯有山林礁人已经仙去了。”
“原来你们果然知道闹世乞儿还活着。”白衣人轻轻皱眉,再问起老人们心底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