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白无常-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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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期待。
最后说一句,我们8月份见。
第一章 鬼火()
冷风残月,阴云盘绕,无星。
海浪摧岩,岩上坐着一个少年。
黑衣少年。
如黛眉目,棱角分明,肤如白玉,满目阴郁,他在望月。
勾月。
孤影渗在海面上,寂寞,被拉的像亘古那样长。
右手执一条斑驳的铁链。
铁链的另一端刺入冰冷的海浪,锁着一个人,白须老人。
老人被浸在海水里,只露出一个头,已被摧残的面目紫青,白须凌乱,飘荡在眼前。
冷风袭,铁链响。
老人锁眉,叹息:“我听说过你。”
阴云缠绕,将本来就如勾的残月撕扯的仅剩一缕。
少年不语。
巨浪狂舞,像暴雪崩塌,扑打的老人面目做痛。
海水咸涩,待老人吐出口中残水后,又问少年:“你我之间的事情,该什么时候了解?”
最后一丝月光消散,少年终于开口,声音冷过海水:“我在望月时,不谈任何事。”
老人打了个冷颤:“这话似曾相识。”
薄唇轻启,少年微目,透出寒光:“他以为踏上修行路,就此便两清吗?”
心有怒气,单拳紧攥,像纸一样惨白。
铁链酩酊作响,压过海浪呼啸,几欲刺破苍穹。
蓦然收紧,箍得老人辛苦,顿时气短,紧咳了几声后,苦叹:“我已避世多年,就是怕和那孤拐沾上半点关系,没想到今日还是被他连累。”
冷笑,无话。
老人垂首,精神全无:“冤有头,债有主,你该寻那孤拐解恨才是,就算今日把我折腾散了,又与你有什么好处?”
缓缓立身,少年低头相顾:“教不严,师之过。你给了他本事,却不教他做人的道理,想撇清干系吗?”
“做人?”老人苦笑:“他天生地养,本来就不是人。”
目光中透出杀意,少年不再与老人言语,拉紧了铁链。
杀气袭向海面,几欲成冰。
老人瞬间胸闷,怕大限已至,强争着一口短气,急与少年求饶:“他不是人,我不是人,你也不是人,大家都是仙,好歹给点面子吧。”
微息后,少年不屑:“死到临头,不堪忧命,还有闲心顾及面子?仙家果然虚伪。”
另一只手终也搭上铁链,扯紧。
锈迹斑驳的铁链,现出荧荧绿光,为漆黑的海面平添一条鬼火。
鬼火蔓延,燃向老人,像催命的毒蛇,露出尖齿。
冷汗瞬间湿透,老人语出如豆,出声强辩:“当年那孤拐棒打森罗殿,勾销生死簿,使你们丰都城沦为笑柄,你今日拿孤拐师傅动私刑,不也是为了挣回点面子吗?大家境界一样,休要笑谈了。”
“棒打森罗,勾销生死?”少年被戳中痛处,冷笑:“你若不提,我都快忘了。”
鬼火爬上老人的须发,慢慢吞噬,不徐不急。
死限在即,谁不心急如焚?
为躲过此劫,老人再次出语相劝:“你上不去凌霄,去不了极乐,只能穿梭在阴阳两界,弄死我不如留着我,好歹能做个表记,当人质使用。说不定那孤拐知我沦陷,念及旧故,回来阳间搭救,那时节就是你报仇的机会,能不能为丰都城挣回面子,全看你的本事。”
无话回他,只催动鬼火折磨,老人苦挨不过,又软下语气:“我看你少年英雄,骨骼奇特,英俊豪气,飘逸洒脱,定能赐那孤拐一通好打,那时候天地间扬名立万,岂不美哉?怎样?你考虑考虑?”
“养你,费粮。”
“不费,不费,吃素的,省钱的很。”
鬼火烧光了老人的头发,爬向胡须。少年冷声再问:“还有话说?”
心知少年杀意已定,老人萧索一叹:“还有最后一句。”
“讲!”
勉强将头转向岸边,老人高声叫嚷:“我把你个贼奸,再不搭救,我就骂你祖宗啦!”
叫声刚落,海岸处扬起一阵欢笑。
风浪虽大,笑声却破风而至,飘荡在半空。
少年心思一动:难道是他?
笑声未停,暖风又起,像热浪翻涌,卷向铁链,将鬼火扑灭。
绿光不再,铁链又重回斑驳。
手中铁链突然变得滑腻,少年竟然把持不住,任凭它顺着指间滑落。
铁链一松,老人瞬时胸口畅快,猛得吐出几口浊气,急将身体沉了下去,隐在海里。
低头急望,只见海水涌动,却不见了老人的身影。
铁链如一条软蛇,搭在黑岩的嶙峋处。
少年重拾铁链,轻转手腕,将铁链缠绕在小臂上。
足下一踏,凭空跃向海岸,寻那笑声的方向踏风而去。
海岸边,砂石遍野。
有一人正在饮酒摇扇。
这人一身白衣,白靴,头扎白色巾纶,面目消瘦,唇边微须,年近中年。
左手执一叶白羽扇,右手提一只酒葫芦,眉目已醉,却还在将酒浆倒入嘴中。
见黑衣少年凌空而至,白衣人将酒葫芦递到他眼前,笑问:“喝两口?”
斜目冷视,少年瞪了一眼白衣人,阴声:“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两不相犯。若再坏我的事,休怪我翻脸!”
轻轻摇扇,白衣人将手中葫芦更递近一步,笑颜劝说:“你穿的单薄,夜里风大,喝两口能暖暖身子。”
他不受劝阻,还在醉言,少年愠怒。
扬臂甩出手中铁链,抖动如鞭,在两人中间劈出一个大坑。
掀起砂石无数,几点黑泥溅污了白袍,白衣人却不以为意,又大饮一口酒。
“以后你我中间有界,如果再犯,下场就如此坑。”
看了看这道深坑,好像海滩边难以愈合的伤痕。
白衣人用扇子拍拍脑门,故做胆寒的模样,唏嘘:“这一链要是砸到脑袋上,那还得了?”拱手又对少年深施一礼,赔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醉脸上没有半丝忧惧,他在故意做势。
一股怨气无出发泄,再将铁链抖得笔直,形如一股钢枪,直刺白衣人手中的酒葫芦。
风响,枪至。
慌忙侧身闪过铁链,用羽扇护持酒葫芦。
葫芦保住了,白衣人脸上却被铁链所携的刚风扫中,割出了一道血口。
见少年真的动怒出手,白衣人跃后一大步,连声求饶:“莫打,莫打,伤了面皮是小事,打翻了酒可怎么得了?”
还敢以醉言耍闹?
少年冷目如炬,再要发作,白衣人却对着天空猛摇羽扇。
几阵邪风吹过,卷走乌云,露出如勾新月,满天繁星。
指着天月,白衣人醉眼赔笑,软语哄着少年:“放跑一个杂毛,还你一片星月,就此饶过我,可好?”
抬头望星空,又冷眼看了看白衣人,少年扬臂挥舞,铁链向天际旋动。
卷出几阵黑风,如烟如雾,再次遮天蔽月。对白衣人冷言:“雕虫小计,还敢卖弄?”
微笑颔首,再饮残酒。
见他不再言语,少年褪了些许怒意。
再瞪他一眼,将铁链绕回手臂,踏足而起,向着砂石深处的密林方向去了。
目送少年的背影隐入密林,白衣人长出一口气,抹去额间冷汗。
不顾海滩湿冷,缓缓弓身坐下,大口喝酒。
海浪呼啸,好像兽吼,想来是潮汐又起。
一个光头自海浪翻滚处探出头来,有气无力的爬到岸边,与白衣人并肩而坐。
顺手牵过他手里的酒葫芦,光头猛灌自己几口酒,又捺了捺胡须上的海水,这才苦叹几口粗气,缓过神来。
侧目看了看他的模样,本来一个道骨仙风的老人,此时却面目全非,满身狼狈。
白衣人偷藏笑意,摇动羽扇,弄出几阵暖风,为他驱寒。
苦叹后,光头咂嘴感慨:“枉我数万年的修行,险些毁于一旦,丢脸,丢脸。”
陪他叹息:“我早和你说过,这位小爷惹不得,你偏不信邪,觉得凭你几句话就能说和他心中怨气,连我都得陪你流点血。”回想先前的凶险,白衣人用羽扇抚了抚左脸的伤口。
闭目摇头,光头又叹:“谁能想到这一代的黑无常竟然如此狠辣,混久了后,再得些内丹仙草,三界中谁还能制得住你们这位小爷?”
看着天上仍在盘绕的黑雾,白衣人撇了撇嘴:“我们这小爷自横空出世后就没有敌手,连阎罗君王都要看他脸色行事。还好他只顾扫清天下不平,对丰都城毫无异心,否则这森罗十殿还早晚不是他的?”
“唉,世态炎凉,仙界不好混了,现在凭辈份行走三界没有用了,谁讲义气?谁又能想到一个小小的鬼使竟能练成毁天灭地的本领?”
白衣人摇扇失笑:“天上养马的都能上下乱蹿,鬼使为什么不行?”
一拍脑门,光头恍然,已知自己失言,忙向白衣人赔礼:“得罪,得罪,我居然当着白无常君小看鬼使一职,当真是老糊涂了。”
天地分三界,鬼界占一席。
黑白二君司职于鬼界,断人阳寿,引魂收魄。
遇到他们,通常都不是好事。
今夜,却被这老人遇全了。
侧头看了看光头,白无常再喝一口酒,疑惑:“我说,怎么天地间惹不起的小爷都能被你碰上?秘诀在哪里?你能不能告诉、告诉我,菩提老祖?”
菩提摸了摸刚被鬼火吞掉白发的光头,叹息自嘲:“老祖?差点就变老鬼了。老祖这两个字,以后可莫要再提了。”
注:
孤拐:指脚腕旁边突起的部分,即踝骨。《西游记》中,曾描写孙悟空丑陋,长着一张孤拐脸,故孤拐又可指孙语空的别号。
我在望月时,不谈任何事:这句话是向《悟空传》致敬,借鉴了里面的台词:“我看晚霞的时候不做任何事情。”是孙悟空的台词。《悟空传》是脱离了《西游记》原著而自行想象的小说,由“今何在”所著。虽然背离原著,但不妨碍它是一部好作品。里面有些词句堪称经典,值得一读。
黑白无常:民间通常认为黑白无常的本名为谢必安(白无常)与范无救(黑无常)。因谢必安是吊死桥头身亡的,故白无常的形象通常有一条红色的长舌头。
两人都戴帽子,黑无常帽子上写:天下太平。白无常帽子上写:一见发财。还有一种说法是黑无常帽子上写:正要抓你。白无常帽子上写:你也来了。
无论哪种说法,背后都有各自的传说故事,网络上随处可查,不做赘述。
本文所写的黑白君无关谢必安与范无救,是后接任的鬼使。
第二章 阳火()
丰都城。
对每个活人来说,是既陌生又会熟悉的地方。
陌生是因为你没去过,熟悉是因为你终究会去。
通往丰都城的路上有林木,枝杈上没有叶,只有滴着黑血的皮肉被高高挑挂。
林木中间有河,河底布满了残骨腐肉。
没有水,只有血,稠密的缓缓游动。
河旁有黑草,草中无花,有嶙峋的瘦鼠觅食。
这些瘦鼠的眼睛是红色的,火红,好像未燃尽的炭。
听说,只有吃人肉的野兽,眼睛才是红的。
杂草间有一条泥路,几处圆桌大的水洼嵌在其中,或者应该说是血洼。
泥路狭窄,弯曲延伸,潮湿处已被黑草吞噬,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走过了。
除了这些,还有风。
冷风。
夹着冰霜,肆虐这条路,自万古始,从未停过。
没有一个正常人会愿意走这条路,却有一个白衣人正摇摇晃晃的走来。
一叶白羽扇斜插在他的后颈处,白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
脚步凌乱,踉跄了几次,几欲跌倒。
他醉了,但还是提起葫芦往嘴里倒酒。
白靴被血水浸透,染得斑驳。
风霜将他的面目割的毫无血色,让他本来就清削的一张脸,更显惨白。
终于挨到了丰都城门。
软软的依靠在门上,足下一滑,顺着城门瘫坐在地上。
门上有钉,将白袍划做褴褛,手里的葫芦也摔了出去。
强睁醉眼,左右打量,这才疑惑自语:“咦?我怎么竟睡在地上?”
刚待抬手灌酒,才发现手中空空。
依稀见到葫芦就躺在不远处,无力的一笑:“怎么你也弃我而去了?”
爬将过去,抓起葫芦,倒置葫嘴,张口接酒,却只有两滴残浆落在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