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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他是白无常-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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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懂了他的话中意,尽管饮酒无味,白无常还是陪饮了一杯,轻轻劝言:“前辈不必萧索,故人也没都去,阎君,牛头,马面,孟女都还在,一切安好。”

    仰头两声笑,似乎笑白无常无知,谢必安再说秘密:“今天的孟女一定是后接任者,因为是我亲自送第一代孟婆进的轮回门。”

    虽然不曾细打听过,但可想而知,如今的孟女眉目如画,若她是第一代孟女,怎会在民间被传为老太婆?

    “君王,牛头,马面,已不再是当年的他们了。”

    谢必安继续回忆,一句惊呆了白无常,急声反问:“难道阎老大与牛头,马面也是后接任者?”

    “是也是,不是也不是。”谢必安堪堪苦笑:“人是人,魂不是魂。”

    没人能听得懂这两句话,白无常不再追问,再进谢必安一杯酒。

    “地府阴煞有寒毒,在地府呆久了,寒毒入心,折磨的人性情大变。”

    说过这一句,谢必安细细解释给他们听:“君王,牛头,马面在发觉寒毒入心时,已来不及救治了。只把铁骨铮铮的英雄好汉,变成了奸诈诡变的阴险小人。”

    听过他的话,白无常心中萧瑟,在未到地府任职时,曾听说牛头,马面义气千秋,谁知闻名不如见面,哪里曾想过,竟然是寒毒入心改变了他们的本性。

    “君王在本性弥留之际,立下阎罗令,地府除了不能救治的阎罗,牛头,马面不再更迭,其余任职,均须定期替换,以免寒毒入心,再造魔君。”

    一切都明了后,想了想阎罗平日的嘴脸,竟然少了许多厌恶,多了几分可怜。

    “故人不再徒留我,人间寂寞几多何?”

    沉声念完这一句,谢必安双眼冒火,再次动怒,直逼黑君:“黑无常!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动手,他马上就要动手了。”黑君未答话,白君抢过话头,喜笑的问出今日的关键:“我兄弟今日来,除了要锁走前辈的魂魄,还有一件事,要请教前辈,若能得前辈告知,咱们立即同回地府。”

    “快问,快锁,快走!”得了白无常的承诺,双手再次伸出,他已不能再等了。

    “请前辈告知北冥雪山的下落。”

    双手颤抖,堪堪收回,谢必安满眼惊恐,直盯白无常。

    半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你打听北冥雪山做什么?”

    他神色突变,双眼警惕,北冥雪山的秘密,究竟藏了些什么?

    表面不动声色,白无常慢饮轻答:“寻访故人,若不能行,我也寂寞。”

    答过后,饮尽残酒,再追一句:“前辈深知寂寞是苦海,万望能打捞我一回。”

    低头沉思一阵,谢必安突然起身,反手负袖,不再看黑白无常,连声催促:“我没听过北冥雪山,你们快走,快走!走慢了,休怪仙家辣手!”

    陪他忆尽年少轻狂,陪他谈尽苦楚寂寞,问到了关键处,他竟然赶人?

    黑无常双眉紧锁,隐隐动怒,白无常却朗声大笑。

    “我说完三件有趣的事后,立即就走。”白无常细斟细饮,趣话连连:“有人盼了几万年,终于盼来了地府的人,心愿未达成,却要赶人走,万年落成空。这是第一件有趣的事。”

    “有人怕死,所以央求第二代白君别摄他的魂魄。别人是自作孽,不可活,这人却是自作孽,得永生。这是第二件有趣的事。”

    “不摄这人的魂魄已是地府白君的传承,我是第四代白君,我保证,这个传承会千秋万代的传下去,永远不出岔子。好叫这人享长寿,天荒地老不轮回。这是第三件有趣的事。”

    话说完了,酒喝尽了。

    一个眼色递给黑无常,白无常拂去身上的落叶,轻轻起身,对谢必安的背影抱了抱拳,连一句珍重都不说,直奔庄园大门。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解脱() 
斜阳西去,抚过最后一丝晚霞,换来初星高挂。

    古树参天,遮不住月影斑斓。

    山顶风冷,吹不散人间寂寞。

    几多相思几多愁,最是离别锁深秋。

    古老的庄园院门被人推的吱呀作响,有秋风和鸣,好似故人的离歌。

    门内闪出一个人影,白袍烈烈,腰系羽扇。

    他反手关上院门,收起一池落叶。

    转过身时,见到一个枯槁的老人就在眼前。

    老人沉容定色,好像已经站了千年万年。

    终于放下提在心头的紧张,白无常暗暗叹气。

    谢必安,终于还是改变了心意。

    这一赌,押对了。

    寂寞让人苦,苦不堪言,没有真正寂寞过的人,永远也不会懂。

    面目正色,白无常也不取笑,再向谢必安拱手:“北冥雪山,请前辈赐教。”

    万年寂寞压心头,天地不知孤人愁。

    长叹一口气,谢必安神情萧索,眼底滑过苦楚,沉声逼问:“无论你在北冥雪山查到了什么,都不要去改变,你若不能承诺我这件事,我就算再活万万年,也不会说一个字。”

    “英雄所托,必不相负。”白无常重重的点头。

    受了他的承诺,谢必安终于低下眉目,再叹一声:“北冥雪山,比我地府更加阴煞,有去无回。”

    说过了厉害,抬头眼看白无常,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北冥雪山在哪。”

    眼珠子差点没掉到地上,绕了半年,原来是向瞎子问路。

    心里泛起酸苦,白无常无奈的一笑。

    “不过,我认识一个人,他一定知道。”谢必安向白无常摊平手掌:“把招魂牌给我。”

    苦笑过后,白无常只能打趣:“前辈做的好买卖,把我的本钱骗去了,我还有戏唱吗?”

    “小滑头!”谢必安啐了一声,将话讲清:“没有招魂牌做饵料,我找不到他,他就是除了君王,牛头,马面之外,唯一不必更迭的钟馗。”

    细心一想,此言有理。

    钟馗经年不居地府,只在阳间斩鬼,不受阴煞寒毒侵扰,故此不必有后来人接任。

    犹豫再三,白无常摸出了招魂牌:“刚才在院中,我是赌前辈的心意,此时在门外,我是赌前辈的信誉。”

    “英雄所托,必不相负。”

    以白无常原话回敬,谢必安终于从他手里接过了祈盼经万年的招魂牌。

    牌子攥在手中,阴寒四散,忆起地府的往昔,谢必安长声一叹。

    “黑君不必匿身,随我去寻钟馗。”

    话音未落,一道鬼魅无声,黑无常负手而立。

    斜眼看向黑无常,谢必安赞一声好,再出豪言:“都说一代更比一代强,黑君腿脚利索一些,看看有没有当年第一代黑君范无救的排场。”

    再提范无救,忆起好时光,抹过眼中泪,谢必安提气纵身,凭现一道金光,追去勾月的方向。

    金光划过,黑影相随,丝毫不落下风。

    遥望新月,白无常摇头大叹:“你光顾着与黑君争胜,难道不怕我的腿脚不利索吗?”

    将羽扇从腰间摘下,轻轻抛落,白无常一脚踏上。

    羽扇凌空,快如闪电,直追白无常望尽的方向。

    星辰如河,月影曼妙。

    群山巍峨,天地妖娆。

    金光,黑影与白魅,御风而行,几乎交织在一起。

    有夜色的庇佑,他们恣意妄为。

    穿过几重山,掠过数条江,金光急坠,黑影、白魅紧相随。

    一片黑密林,洒下一道光。

    落足未稳时,谢必安回首一声喝赞:“黑白无常君,果真好手段,不负我地府的英名!”

    得意时,未看前路,谢必安一头撞到树上,蹭了脸皮,摔落了门牙,连手里的招魂牌都拍碎了。

    怕他有个闪失,再失路径,白无常急步要去搀扶。

    未接近他时,谢必安抹匀了自己一脸血,冲进密林中,破口大骂:“剁不烂的斩鬼钟馗,我是孤魂野鬼,别人怕你,我不怕你,来来来,亮出你的斩鬼利剑,与我大战三千回合!”

    骂声冲天,使出仙家灵音,摧落秋叶无数,摇荡的星辰欲坠。

    他这是何意?难道是与钟馗有旧仇私怨?

    黑白二君对视,四眼懵懂,搞不清谢必安在卖什么古怪?

    叫骂声起荡,人痴癫,已疯狂。

    黑云突然敝月,满天星辰皆淡。

    狂风席卷,阴寒四散。

    遥见谢必安,突然凌在半空,手足垂荡,似乎被一只看不见的无形大手提起。

    大叫一声不好!黑白二君同时进招。

    铁索如勾,扇风似刀,直取那只看不见的大手。

    终究晚了一步,谢必安浑身暴血四溅,肢离破碎。

    一团浓浓的黑雾将他吞噬,连残破的肢体都看不见了。

    急挥羽扇,驱散黑雾护体。

    现出一个蛮荒巨人。

    满面扎虬,乱发与胡须连在一起,浓眉环眼,嘴有獠牙。

    体魄壮的无边无际,天地间的尺寸,好像刚刚能容下他的高矮。

    身背一柄无鞘玄铁黑剑,嘴里嘎吱作响,正在乱嚼。

    嚼过后,吐出一摊血食。

    血食粘稠,有未吃尽的破碎白骨,还有丝丝可见的烂袍衣衫。

    谢必安,被他吃了!

    地府第一代白君无常,谢必安,被他吃了!

    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白无常提气纵身,凌至与巨人平视,大声惊问:“你居然吃了他!”

    哈哈几声笑,震的天摇晃,巨人一只遮天大手擦去唇边残血,声厚盖天:“钟馗不吃鬼,好叫鬼成妖吗?我不吃他吃谁?”

    斩鬼钟馗,名不符实,真真的应该叫做食鬼钟馗。

    狂妄过后,钟馗摘下酒葫芦,猛灌两口酒。

    葫芦巨大,好像能装进五湖四海,自他胡须上滴落的酒,就如同人间洒下的雨。

    吃过了血食,饮过了佳酿,钟馗满意的拍了拍肚皮,醉眼看到白无常还在凌空,哈哈一笑:“浑身上下没有四两肉,等将自己养肥一些再来找我,我让你游尽九曲肠,拉你做粪汤。”

    半空中一声苦叹,白无常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先自报家门:“你我实属同门,我是地府第四代白君无常。”

    “白无常?”钟馗定睛将他瞧了个仔细,连连摇头:“不吃,不吃,地府的人太冰了,别冻坏了我的舌头。”

    遥望地下一摊血泥,心里苦水四溢。

    “钟大人!”白无常一声唤,苦叹如冰:“你知道你刚才吃了谁吗?”

    一副满不在意,钟馗摸了摸如针的胡须,双眼一瞪:“吃了天王老子又能怎样?我管他是谁?”

    白无常刚要再说,突然听到地上一声冰寒:“你怎么吃进去的,就给我怎么吐出来。”

    声音似冬水,刺破人心肺。

    钟馗身高破天,也被这句轻轻言激荡了心神。

    “咦?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我吃一只鬼,这么多人管闲事?”

    自语一句,钟馗俯身下看,终于看清了在脚边有一个黑衣少年。

    与钟馗相比,黑衣少年小的像蚂蚁,一脚能被踩成泥。

    “好可怜的小娃娃。”钟馗几声笑,再出狂言:“你离某家的脚远一点,呆会某家走路带起泥来,能将你活埋,好叫你父母哭断肠。”

    正在狂妄时,脚踝突然有一圈细细的冰冷,正要抬脚察看,脚下突然无跟。

    巨人轰然倒地,砸塌一片森林。

    不做他想,刚才看清了黑衣娃娃手上缠铁索,一定是他下的黑手,钟馗勃然暴怒,刚要起身反招,又听到白无常在耳侧大喊:“你刚才吃了谢必安!”

    谁?

    谢必安?

    被我吃了?

    刚才?

    这句话,像脑中惊雷,炸懵了钟馗。

    几声笨浊的呼吸,钟馗暴怒如兽,震天大吼:“少要唬我,谢必安老友是我的生死之交,他怎会骂我,我怎会吃他?”

    吼声如雷,劈的星河摇荡,突然警醒了白无常。

    重重的一拍额头,白无常大叹几声:“我懂了,我懂了。”

    思绪过后,将话讲清:“谢必安前辈在见钟大人之前,先以血抹花了脸,就是怕被钟大人认出他的面目,又将自己的招魂牌击碎,成就了他孤魂野鬼的身份,才能得以被钟大人嚼碎。”

    原来摔落了门牙并不是不小心,而是早有预谋。

    “不通,不通,狗屁不通!”钟馗恨骂,接着反问:“他为什么要我吃他?”

    “大解脱。”白无常唯有苦笑,讲清谢必安的心意:“前辈享尽荣耀与富贵,也尝尽冰冷与寂寞,平生再无所恋,唯有被钟大人吃下,才能彻底失去魂魄。”

    萧索的一叹,白无常低下眉目:“安于大解脱,这是前辈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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