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香秀-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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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询道,“陆学士此言,是谓舟子隐不愿见陆学士吗?”
“非也。”陆文松摇头道,“是我以为汉阳襄阳一水之隔,松风有道,必能一会。世人于俗道,非趋之若鹜不愿辄止,非我辈之行。”
陆文松语出自负,却掩不住神伤。
“松风有道,奈何缘悭。”陆文松难抑悲绪道,“天地生此良人,竟尔早逝!”
时公子霜钟亦不幸殒逝,赵询同怀慨叹,但饮不语。
陆文松怅然良久,方又道,“舟隐风波,陆某惚惚若失。而在不久之前,冉公子忽来此寻梦幽踪迹,陆某慕名而来,欲与冉公子一会。及至河岸,负性而立,不愿随俗,终究空手而归。与冉公子失之交臂,陆某忽忆前尘,愕然不已,是以每日临渡口隔江眺望。一者怀思故友,二者思虑得失,然终不得解。”
赵询沉吟良久。
“是无缘对面不相识吗?”陆文松似问赵询,又似自问,“陆某不欲入俗,却是入俗者愿已遂。我不时来此驻足凝眸,还为找出一个答案:我是不是错了?”
赵询几番沉吟,此时慨然道,“几度风来,几度雨往,故心人尚在。这便足矣。陆学士不必过于介怀。古云:用君之心,行君之意。到头纵然不见,但又何妨?吾不以为怨,不以为恨,此亦尚矣。”
陆文松听得赵询之语,先是一怔,忽地便觉心中云翳骤然散去,随即朗然一笑,终至于仰天大笑,忘物忘我,罢了倾杯一酹江河。
赵询但见陆文松窥破迷障,也欣然倾杯一酹。
二人再次对饮,渐至黄昏。
赵询饮罢便欲摆渡过江,陆文松心知赵询卸下佐帅盛名,便是不欲见称于世人,既不问赵询此行目的,也不问赵询将归何处,只道一声珍重。待目送赵询到达对岸,陆文松远远地招了招手,此后离开渡口,终不复再来。
第179章 二十四:梦寻幽()
赵询牵马信步而行,心却微微颤着,一种渴望相会而又害怕不能相会的情绪笼罩着,与黄昏树林的气息揉在一起,说不清、道不明。
赵询走着走着,忽然停步,但见他微带笑容,抱拳一揖,口中念念有词,“花城一别,淹忽十五载,飞絮姑娘别来无恙否?”
树林中却无第二个人。
赵询兀自言语,语罢不禁一笑,“十五年了,你还呼她姑娘吗?”
“飞絮姑娘,十五年了,你竟一点未变,小可却要自称老夫了。”赵询历风霜十五载,自忖容颜已改,不复少年俊美,但心性更为豁达,此时半开玩笑,亦自得其乐。
十五年未曾再会,谢飞絮留在赵询脑海中的印象依旧是十五年前在一字渡口看到的那个病弱少女,也是那个身怀绝世武功却深藏不露的神秘姑娘。
夜色渐浓,赵询沿着慕名到鹿门山寻幽之人踩出的野径慢行,行至一面绝壁之前,已无路可进。赵询往上望去,只见绝壁中间依稀生长着参差不齐的野松灌木,要翻过绝壁,于他而言并非难事。
见夜色随时递增,赵询不作犹豫,将白云千里牵到一株野树边系好马缰,野树周围青草鲜嫩,若自己晚回,白云千里也不会挨饿。系好白马,赵询又解下马背上的太古遗音琴,背到自己身后,又取了酒壶和一些干粮,轻步来到绝壁前纵身一跃,倚靠野松灌木之助,几经翻腾,人已立在绝壁之巅。
眼前又是一片蓬勃密林,林上一轮弯月照人,便觉十分清冷。赵询解下酒壶倒口一饮,思绪翻转。三千桐曾在山中得遇谢飞絮,便以为谢飞絮真如传言那般便住在山中,转而告知赵询,赵询自是深信不疑,此时只觉整个山中都弥漫着谢飞絮的气息。
“十五年前,一见桃花。当时便有似曾相识之感,却不知在何处曾相识。今夜此番感觉尤甚,当知是念十五年前,花城有期。”赵询解释心中情愫,只道此情是因曾相识,而绝非一见而钟。
赵询却不解为何要回避“一见钟情”四字,似乎承认一见钟情,便是虚妄。那个埋藏在心底深处的隐秘,要他“记得”前尘往事——此生已有所爱,纵然天生离奇,使陌然再会,虽似初情,不能称之为“一见”。
赵询恍恍惚惚,在月林之中穿行,忽见岩间搭着一座棚屋,在穿林而下的月光掩映之中尤令人心动。
赵询不知此处便是当日谢飞絮现身与三千桐一会之所,但觉莫名惆怅,忽地席卷而来,似有物是人非之貌。
虽不知此地曾是谢飞絮现身之所,赵询却不由自主地不再继续行进,只是在棚屋外徘徊不止。月色含幽,赵询忽觉心事凭空而起,不知不觉,一壶酒已被饮尽。赵询倒了倒酒壶,确信再无半滴酒水了,才将酒壶系到腰间,尔后捡了些干柴,在棚屋外生了一堆火。火光与月光相映,干柴爆裂之声与林鸟鸣啼之声相谐,赵询再睁开眼时,已是晨光熹微。
谢飞絮却不曾现身。
赵询心生落寞,此后又在山中寻觅数日,依旧不见伊人踪影,怅然之余,但牵马出山,来到山口,正遇到老七将几个慕名而来的雅士渡过河来。风雅之人,好结识天下名流,赵询为防有人认出自己,又戴上帷帽,登船过渡。
赵询相信三千桐,此时千思万想也想不通为何寻不到人。他不知那次会面是因谢飞絮听到风声,亲自寻来。天下之大,梦幽无常,世上能让梦幽现身一见的人少之又少。赵询隐迹而来,便如一般慕名人众,梦幽又岂会来见?
赵询生性豁达,唯此难以放下。此番寻不到人,他虽不似常人那般哀苦怨叹,却也不甘不愿,便在船上与老七道,“船家,梦幽既在鹿门一带栖隐,缘何却寻不到栖隐之处?”
老七闻言一笑,“爷台,您是从哪里来?”
赵询一奇,“此间有何干系?”
老七笑道,“天下人皆知梦幽曾在鹿门往来,却难求一会。爷台若非来自域外,怎不知此情?但凡她不愿见,便谁也见不到她呀。但我看爷台可不似域外之人呀。”
赵询恍然道,“她曾一会玉琴公子,莫非她与玉琴公子有什么亲故?”
老七莫名道,“嗯,琴绝倒是入过襄阳,但我不记得摆渡过他呀。”
赵询道,“僧衣披发,船家可记得此人?”
老七闻言寻思,忽地一拍脑门,“哎哟,他便是便是,哎呀!我老七当真是福薄眼浅,识不得真人!”忽又道,“小人不知梦幽和琴绝有什么亲故,但琴绝名满天下,想必是应了那句古话,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梦幽琴绝气脉相投,相会也是不难理解。”
“哦,不就是吗?”老七开了话匣便收不住,“大概一个月前,冉公子来寻梦幽,梦幽也曾现身。若叫小人讲评,说冉公子来历不明的净是妒忌,依我看那便似天人下凡,真真是龙章凤姿,少年英才,不输于佐帅当年啊!哈哈哈。”
赵询听得此语,但略略一笑,不免也好奇道,“如此美少年,怎说来历不明?”
老七道,“都说他是被老娘带火的。”
赵询更奇,“老娘?”
老七也十分奇怪,却也笑述一番,让赵询明白一些。
赵询听得冉惊鸿如此奇异,不由得脱口道,“莫非这冉公子和梦幽有什么亲故?”
老七闻言差点失声笑出来,却生生忍住了,回道,“爷台,你也甭问小人了,小人长年在此摆渡,也是听过路人说的,正可谓道听途说,做不得准的。爷台若想了解真切,不如到襄阳城里去走一遭。”
赵询闻言但觉有理,又道,“如船家所言,我在此是不能一见梦幽了?”
老七道,“不出意外,还真是。”
“意外?”赵询一奇。
老七便把当日大水,杜略欲求冉惊鸿一会,却逢水上遇险之事述说一遍,罢了难掩心中欢喜道,“小人便是因此意外,得了惊鸿一瞥。”
赵询笑道,“如此说来船家也并非福薄眼浅呀,哈。”
“哦,哈哈,爷台说的也是,哈哈哈。”
第180章 二十五:须发白()
赵询别过船家,牵马进入襄阳城。一路思来,赵询确信谢飞絮就在附近,只是苦思不出谢飞絮究竟身在何处,或者如何能让谢飞絮自己找来。徘徊一日,赵询追忆往事,当初飞絮姑娘半路折去东来峰观景楼,想必飞絮姑娘也是个好山好水之人
是夜,赵询在襄阳寻店住宿一宿,翌日清早便又出门,牵马慢行。老七上城置货,一眼便认出赵询牵着的那匹白马,赶上来打招呼。赵询入城之后,便戴上帷帽,不想还有人认出自己,暗暗一奇,回头一看,却是昨日摆渡的老七,“船家,你怎么来了?”
老七跟赵询打了个招呼,未料赵询反倒主动问他来意,不胜欣喜,便道平时摆渡,只有清晨得空云云,随即又道,“昨日爷台问小人冉公子是否跟梦幽什么亲故,小人回头细思,那日虽说是冉公子入山寻幽,到底却是梦幽随后跟来,入山与冉公子一会。而且冉公子分明自信满满,说不准当真有什么亲故,不是说梦幽和梦落山的天女就很有关系么?”
赵询奇道,“梦落天女?”
老七咧嘴笑道,“便是梦落之山的天女啊,她在江湖上与梦尘山庄主人梦尘,还有梦幽并称‘三梦’,据说梦幽曾去梦山与天女相会诶,爷台?爷台?”
“噢,”赵询一个晃神,抱拳一揖道,“多谢告知。”
赵询别过老七,心中已有方向,“飞絮姑娘必在此地某处。当年一会,飞絮姑娘莫名地呼我凤皇,虽不知底里,但于飞絮姑娘而言,凤皇与她有旧,我何不到凤皇山麓下的习家园林寻她一寻?习家池古今闻名,地胜深幽,正合飞絮姑娘之性。”
赵询博览群书,文韬武略,天下各州人文地理,自是藏乎心中,此时才因老七的一番话茅塞顿开,牵马直向习家园林行去。
前文已有交代,谢飞絮确然藏身习园,避世隐居。赵询牵马进入园中,遇到一名老者,正巧便是那日白玉楼所见到之人。
赵询见到老者,一股熟稔之感忽闪而过,错愕之间,老者便先发话了,“看阁下情状,是阁下认得习某人么?”
赵询回神道,“晚辈凤皇,初次拜会,见过习老先生。”
老者笑道,“果真是阁下。”
赵询闻言讶异不已,“习老先生认得晚辈?”
赵询不知此前谢飞絮曾语于老者,“习掌门,近日若有人牵了白马来此,又自称凤皇,还劳烦习掌门带他入来见我。”
习有风略笑了笑,道,“似曾相识,阁下请随我来。”言罢转身即走,赵询大喜,跟着习有风行至园林深处,习有风停下又道,“阁下在此稍候。”
习有风说完便离开了,留下赵询一人一马。
赵询环顾四周,但见静落无人,心中却莫名跳动,果不其然,在不经意之间,赵询忽见眼前已立着一人,翠袖清冷,不是谢飞絮,却又是谁?
谢飞絮眉宇之间淡有忧伤,见赵询回头,轻轻唤道,“凤皇。”
赵询奇于谢飞絮容貌不变,犹不及反应,又闻伊人轻唤“凤皇”,一时神魂颠倒,痴痴绝望,眼中不禁打着泪花。
谢飞絮清冷不改,却已走近数步,凝视着眼前痴人又道,“凤皇,你老了许多。”赵询耳中传入这些话语,似有似无,恍恍惚惚,如梦如幻,难以解释。
赵询难以自持,忽将谢飞絮搂入怀中,泪水决堤而下,“飞絮,我知道我就是凤皇,我知道是我忘却了前事,我都知道了,”压在心中十五年的情绪在此时此刻,喷薄而出,连赵询自己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谢飞絮却忍住了情绪,看着赵询那风霜之脸离泪纵横,禁不住伸手轻轻地擦拭着。赵询此时又看得更真切,谢飞絮的容貌当真是十五年如一日,不有一丝衰改,若非一股经年累月的成熟气息令人不敢造次,不然叫声姑娘,又有何妨。
谢飞絮知道赵询此刻的疑问,但并不想解释什么,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当赵询出声询问霎时,谢飞絮忽地感到一股莫大的孤独感席卷而来,瞬间便把她压垮。
谢飞絮转眼虚弱难禁,如此变化着实令赵询措手不及,赵询慌乱中伸手抱住了谢飞絮,面容失色道,“飞絮,你怎么了?”
谢飞絮眼角滑下一行泪,虚弱道,“带我去见小猗。”
“小猗?”
赵询并未真的想起自己曾叫慕容花城,自也不知谁是小猗。谢飞絮早已全身冰凉,忽地泪水如注,扑入赵询怀里失声恸哭。
赵询抱着谢飞絮,心知不妙,滚滚悲绪难禁,却不知如何做,只念念道,“她在哪里?我这就带你去见她。”
人生八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