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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人间香秀-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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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询抱着谢飞絮,心知不妙,滚滚悲绪难禁,却不知如何做,只念念道,“她在哪里?我这就带你去见她。”

    人生八苦,到底是因不能忘。在此人间,谢飞絮即是一例。若说不能忘,此后不相遇,也聊可转移寄托,奈何所不能忘者近在眼前,对方却不知你是何人。

    赵询那一声带着疑问的“小猗”,将谢飞絮带回到那该死的无可改变的异变,也即今时今日不得不面对的现实。虽知是现实,谢飞絮内心却犹是无法接受,因而恸哭。

    习园临别,谢飞絮希望习有风去花城秋水山庄一趟,习有风心意寥落,并无此意,但见谢飞絮病弱,又知谢飞絮殷切,便说会去。

    谢飞絮言尽于此,挥手辞去。

    “世有知者,有不知者,春梦幽花,秋思野树,百年衰老,喜乐忧悲。人生在世,所不同者,唯一心耳。”

    习有风一夜之间,须发皆白。

    赶到梦落山脚,谢飞絮似好了许多,下马徐行,赵询牵马在后跟着。行至山腰,谢飞絮弹指一点,不知何意,赵询疑惑之余,却见谢飞絮又摇摇欲坠,急急抢上将人抱住。

    谢飞絮努力地笑了笑,却更让赵询心痛难忍,赵询将谢飞絮抱到高地放下,复又将人背到后背道,“飞絮,你支持住,我很快就能背你上去。”

    谢飞絮在后应道,“我还好。”

    赵询点了点头,继续上山。

    在梦山山巅,赵询看到逗留在此的闻人秋水以及孤冷的谢猗,三人照面霎时,都觉似曾相识,却都不记得曾在哪里见过。

    谢猗的注意力随后都转到了谢飞絮身上。

    “小猗,”谢飞絮笑了笑道,“姐姐这次来陪你,就不走了,你怕不怕?”

    谢猗道,“姐姐来了,小猗欢喜犹恐不及呢。”

    谢飞絮又艰难地笑了笑道,“你说欢喜,却怎么没有笑?”

第181章 二十六:花飞去() 
笑?

    什么是笑?谢猗自问,却回答不了。

    谢飞絮知道谢猗笑不出来,又道,“姐姐和你说笑呢,你都反应不过来,看来答伊还是木讷,不知说笑逗你开心。”

    谢猗道,“看在姐姐的面上,小猗容他在此,已是极限。”

    情知谢飞絮时日不多,闻人秋水心中酸涩,此时闻言,接了一句,“若飞絮姑娘作保,秋水一定一天讲一个笑话给小猗听。”

    谢猗不哼声,却也不以为忤。

    谢飞絮又道,“小猗,姐姐不走,却是来跟小猗抢洛大哥的,你还不怕吗?”

    谢猗摇摇头,“不怕。”

    谢飞絮忽然扭头探望四周,似乎想找寻什么。

    谢猗便忙问道,“姐姐,你要什么?”

    谢飞絮什么也不想要,只是想多看梦巅一眼,听到谢猗问询,却是清泪齐涌,不知因何伤怀。

    谢猗素来不懂人情世故,见谢飞絮伤怀之状,只觉心疼,却不知所措。

    “我不该带你出来。”谢飞絮突然没头没尾说了一句,接着又道,“不出来,小猗就不会有今日之变。”

    谢猗不知谢飞絮话中之意,闻人秋水自也不知,但能猜测一二,虽然也无济于事。唯有赵询但觉脑中一片混乱,无数杂声搅扰,十分痛苦。

    赵询不允许谢飞絮就此香消玉殒,慕容花城更不允许赵询在这个时候还懵懵懂懂。闻人秋水见赵询额上闷出许多汗珠,上来关心,赵询却道无妨。

    谢飞絮悲道,“凤皇,没有关系,我知道你的心意。”

    “我能想起来,我不许你有事!”赵询忽地抱起谢飞絮道,“你要见小猗,现在已经见过了,接下来要听我的!”

    赵询抱着谢飞絮便要走,谢猗上前一拦道,“我不管你是何人,你要做什么我也不管,但要听姐姐的!”

    赵询道,“我要带飞絮去找司空神医救治,请让开!”

    谢飞絮闻言连连摇头,虚弱道,“凤皇,我支持不了几天,别白费气力了。放我下来,让我呆在这里,我想多陪陪小猗。”

    赵询将谢飞絮放下。

    谢飞絮伸手指了指下山路口,扭头跟赵询道,“凤皇,去帮我把马背上的包裹取来,我有东西要交给小猗。”

    赵询不敢耽误,速去将包裹取来。

    谢飞絮翻开包裹,找到一个卷轴交给谢猗,谢猗接过卷轴,听得谢飞絮解释道,“卷中所载武学心法,姐姐得于神异,最高层乃是天地惊鸿:浑然刀剑诀和大宗式云罗檀掌。今托付于你,无令断绝。”谢猗闻言打开卷轴,只见卷首清丽俊秀地书着“惊鸿秘笈”四字,谢飞絮深知谢猗脾性,断然不会收受弟子传习,便又加道,“天下有缘之人,望令得之。”

    谢猗不负所托,将惊鸿秘笈藏于梦山。百余年后,少年人微霜初到梦山瞻仰,无意间发现秘笈,依照修习,剑法大成。

    “此笈藏于深山之中,故不欲见得于庸人之手也。”微霜初学成剑法之后,因通会谢猗心意,将秘笈焚毁。

    托付惊鸿秘笈之后,谢飞絮一件心愿于焉已了,缓了一阵,过得数日,终见气衰,赵询百般不许,毕竟无力回天。奇异在于谢飞絮临终之态却不似等闲之态。常人衰朽,直至咽气,并无其他。谢飞絮临终时容貌鲜丽,如春回光,身体虚化,似仙人圣子,至此谢飞絮方才恍悟那日与白玉楼相会时所见之景,原来并非白玉楼无影,是洛白衣托梦,却是己身早已灰灭,却因了心中执念,返阳了断尘事。

    谢飞絮身体虚化,浑身星点,其状天下为之有见,经此番离奇冲击,赵询终于突破迷关,恢复慕容花城本体,但见谢飞絮形体渐消,错愕、遗恨、痛苦,诸般情绪翻涌,抱紧谢飞絮已虚之体唤道,“飞絮,飞絮,你的凤皇回来了!你快看啊,你快看啊!”

    谢飞絮神思迷离,却犹想伸手抚摸慕容花城的脸,“凤皇,真的是你吗?”话音未落,一滴眼泪从谢飞絮眼角飞出,“叮呤”一声,便却破碎,谢飞絮的整个身子连同衣服也忽地化作一团星彩,轰然逸散。

    慕容花城望空去抓,一无所获,只有梦巅似被蒙上一层神光,恍惚间不知从何处又传来谢飞絮的声音,“凤皇,凤皇,凤皇,”

    慕容花城听着这声声呼唤,真真是肝肠寸断。谢猗手里攥着卷轴,一脸愕然,嘴里念念有词,似喊着“姐姐”,又似喊着“师父”,或许都有。

    闻人秋水亦扼腕叹息,不知所悲。

    慕容花城终是豁达洒脱之人,收拾心情,向谢猗和闻人秋水辞别,“答伊,你若有空,便去习家园林走一趟,那里有人等你。”

    “小猗,你过来。”慕容花城喊谢过走近点,谢猗虽当慕容花城还是赵询,却分明不受控制地听话,向慕容花城靠近,正欲开口询问有何事要说,忽地身子向前一顷,却是被慕容花城一把抱住。

    谢猗在谢飞絮去时,只留错愕,此时被慕容花城一抱,竟是泪眼模糊,千言万语,欲说还休。慕容花城心知言语无用,只用这一抱,来倾诉万语千言。

    慕容花城放开谢猗,望空不语良久,尔后只身别去。

    “小猗,有空来花城,来一字渡口,那里也有你怀念的人。”慕容花城毕竟没有跟谢猗明言,此别之后,他要回到一字渡口隐居。

    “飞絮,我们回一字渡口,我知道,你肯定很想你娘亲了。”慕容花城恢复记忆,自然也记得谢思道魂留渡口。

    慕容花城回到一字渡口,既无谢飞絮遗物,只竖起一个墓碑,聊作寄托。

    此是后话。

    但说慕容花城离开梦山,一路走来,一日异于一日,心有所动,果不其然,很快便看到各地百姓奔走相告,“大将军和佐帅率领龙虎兵结束鬼域之乱,捷报传入京师,龙颜大悦。大将军凯旋,吾皇特颁旨命文武百官随同出迎!”

    慕容花城听得如此消息,同感高兴,同时不免有些过意不去,若非自己任性出走,柳籍须作善后,恐怕捷报早已传入京师了。

    “捷报入京,想来惜卿已安排妥当。天下靖平,我此身一梦,当回一字渡口,长伴飞絮左右。”慕容花城言罢长啸数声,牵着白云千里取道花城。

第182章 二十七:人间世() 
慕容花城取道花城,特意去了一趟孤落山。孤落客栈如幻,有如神化,前景不复当年,唯有草木葱茏,遮人行道。

    慕容花城循山径盘桓而上,脑海翻潮,过往画面,历历在目。当年渺孤峰月下神人舞剑引出一段江湖恩怨,如今斯人安在?对面渺孤峰上,看不见山亭。

    慕容花城耸身飞上峰去,落地之时,但觉惊讶,沙场十五年,那些本事如何得来?那人名唤赵询,却真的存在过吗?

    “赵询,赵询,”慕容花城反复低吟,忽地一恍,哑然笑道,“原来早在当年,惜卿已道破找寻之意。”

    但有新朋,不见旧友。慕容花城走进亭里,四望一眼,尽是茫茫,禁不住落寞,“你们却身在何处?为何徒留凤皇一人,在此孤落?”

    秋风拂临,故友遗迹。慕容花城忽觉身一寒,脑中即闪过一念。想柳籍深情,绝不会任由自己不辞而别,当此之时,若便回花城一字渡口,说不准就会被寻到,如此一思,慕容花城即改了注意,折路去墨山大竹林。

    且说柳籍惊闻赵询不辞而别,甚为怅惘,而西壤、平关的百姓早已大肆庆祝,柳籍为帅,亲兵亲民,即传令:三军禁酒令宽解一日!

    这道军令传下,三军呼声雷动,个个摩拳擦掌,都想着跟龙秋蝉斗上一斗!龙秋蝉早已命人备好酒水,不论军民,来者不拒!但有一个前提——若来挑战,必饮三斤,三斤未尽便先醉倒,则以捣乱之过杖责三大军棍!

    此着吓退了三分之二的挑战者,其余三分之一的挑战者也多有不能饮下三斤,却是为了能与龙秋蝉斗上一斗,将那三大军棍抛诸脑后的。龙秋蝉是日大醉踉跄,左右要须人扶,嘴里兀自喋喋不休,命人将有“捣乱之过”的挑战者姓名一一记下,待日后一并算账。

    翌日午后,龙秋蝉酒醒,部下呈上算账表,龙秋蝉看了,不禁一乐,哪里要打什么三大军棍,却给每人封了一个“勇剑之余”的头衔,各赠了一坛美酒,那些饮下三斤不倒的,自然获赠“勇剑”称号,各又领得三坛美酒,此话按下不谈。

    回说欢庆之夜,洛出水却是毫无兴致,一个人在药庐呆坐。公子霜钟一生与琴相伴,与药为侣,竟尔狠心抛却琴药,一人去了。洛出水发呆出神,三千桐进来时,她也未察觉,直到秦叶医随后跟着进来,唤了她一声,她才一个晃神,对着三千桐流泪。

    洛出水也不知究竟为什么流泪。

    三千桐心知这多日来自己的状况不容乐观,说要照顾伊人,却是被伊人照顾,此时再见洛出水伤心流泪,心疼不已。三千桐没有参加庆典,但知道龙秋蝉斗酒之事,便借着这个由头说开,“小水,听说龙将军与人斗酒,凡是能饮下三斤者,就有重奖,你酒量那么好,去试试如何?”

    秦叶医思维敏捷,接道,“这主意不错!龙大哥的酒量也未必如你,你若肯去把龙大哥放倒,我”洛出水抬手拭了拭泪,打断道,“小神医,我不想去。再者说了,小龙叔若被我放倒,他也会哭的。”

    秦叶医不料洛出水情绪如此低落,说话却还是那么不饶人,不禁哈哈一笑,“我倒真想看看龙大哥的窘样。”

    洛出水没说什么。

    秦叶医又略笑了笑,道,“洛姑娘不想去,我也不打扰了。嗯,节哀顺变罢。”秦叶医退出去,洛出水便与三千桐道,“妙音,小神医似有心事。”

    三千桐一愣,此言在洛出水口中说出实在令他意外,转又一想,洛出水情绪低落,感触相似之情,却也不算奇怪,宽慰道,“小神医很快也将随师返洛,那时不论如何心事,也当化解,不用多虑。”

    三千桐教洛出水不用多虑,却不知秦叶医心事关键,却是系在他身上。公子霜钟当时只说出“是西”二字便因咳嗽中断,三千桐只道公子霜钟心系鸟风阕,模模糊糊听得“是西”二字,竟误解为“是写”二字。常言道阴差阳错,便是如此了。

    翌日人群欢庆依旧,西壤街头人马拥挤,摩肩擦踵。中军帐里,走马尉欲延忽然来报,“大将军,龙将军跟人打起来了!”

    柳籍闻报微微一笑,“先是佐帅,再是爱将,当真个个了得啊!卸下盔甲,辄变成街头流氓,本帅麾下首将,也还真能耐!”

    欲延却欲言又止,“大将军,”

    柳籍暗暗纳罕,最近果真是人事多乖,见欲延吞吞吐吐,正色道,“利索地讲,一个字都不准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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