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香秀-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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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籍笑道,“秋蝉,要有大将之风。”
龙秋蝉双手相击,便即回神,但见柳籍又出言相戏,咧嘴一笑,心道,“你不知那丫头野蛮,枉自信她,又怎感受得到本大将心里之苦呢!”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柳籍走后,李孤冰越想越不快活,只道大哥豪爽,我却从来没那么好气量,大哥不怪你不求情,我可绝不能当即笑脸相迎,这便拂袖而去便是!
李孤冰也不管林拂在旁,径自返回尚书府。
林拂被李孤冰这么一闹,当真气得不轻,追出几步,喊也喊不回,回到王文君身旁,脸有不悦之色,“我以前真错看了他,竟如此小气!”
王文君笑道,“只怕这世上,除了我和大哥,只有你瞧得他真,不会有半点差错。”
林拂嗔道,“呵,不知是谁在不久之前被他胡搅蛮缠一通,勃然大怒,现在真行,好了伤疤忘了疼,笑嘻嘻帮他说话了。”
王文君闻此戏语,抚须大笑不已,眼中却含有十分苦涩,十分不舍,又有十分惋惜,十分遗憾,十分的欲说还休。
按下此话不谈,却说李孤冰气闷难消,回到尚书府里,闭门不出,不几日偏逢王彪三人来访,酸了王文君几句,心中郁闷之气便消减泰半,神思回朗,即寻思三千桐何故替人顶罪,“公子”二字,也在脑中闪现,尔后拦截公子赋失败,回到府上,犹疑不定。
因为柳籍之故,李孤冰对王文君不免仍有嫌隙,而且他又素知王文君心思缜密,百岁案又与王文君息息相关,此时叫他相信王文君会置身事外,实在困难。越想越不对之际,又巧有蒙面人忽来相告,希望他前往杭州洛园,追问之下,那人却又不说原因,兀自离去。
李孤冰寻思道,“大哥此行有龙将军陪护,自称逍遥,而龙将军与杭州洛员外乃是结义兄弟,此番必然造访洛园,那受伤的蒙面人没头没尾的要我赶去洛园,其中必有深因。但他只说一句便走,却是为何?”
李孤冰沉吟半晌,忽地一惊,“他受伤而来,岂不是教我明白事态严重?难道有人要对大哥不利?”
“啊,不好!大哥文武冠冕,长戟在手,天下无敌,却有一半是疾卢踏烟的功劳,如果武林高手暗中下手,那也危险得紧!”李孤冰寻思至此,当下蠢蠢欲动,忽又一声长叹,不知何故。
话说回头。
李孤冰闭门不出,还有另一个原因。便是云道华突然病重,李孤冰除了上朝,一刻不离云道华左右,林拂日日来探,却见云道华一日比一日消瘦下去,心中慌乱。
李孤冰长叹一声,又兀自道,“大哥还有龙将军在侧护佑,道华却只有我一个。况且近日来我常疑神疑鬼,许是把简单的事情想得严重了。”
如此一想,李孤冰便搁下蒙面人报信之事,全心照料云道华。十日后,郗道遇下令捉拿柳籍回京问罪,李孤冰当下大惊,无奈金口玉言,违逆不得。当此紧急,李孤冰不由得不把此前报信之事与自己所思及今所闻串联,认定有人要对柳籍不利,心中惶恐。
他惶恐,不是怕自己的本事不够,落雪在手,何愁救不了柳籍?他怕的是不知如何面对云道华,如何狠心抛下病重的爱妻不顾。
李孤冰深恨王文君,因郗道遇下旨之前,正是王文君从中作梗。李孤冰全然弄不明白,王文君何以胆敢在他面前作恶?忽想林拂来探望云道华,他绝不敢提及王文君一字,又瞧见云道华憔悴将危,才恍然大悟:王文君深谙人情世故,把所有人的心气脾性都琢磨透了,怎不知我绝难放下道华,不管不顾?他,他都看在眼里,又怎不知我对林拂动情?
李孤冰烦躁无方,下意识道破自己内心深处潜藏的情愫,他爱林拂,纵然他万般不认,千般觉得不可理喻,此时却管不住心语。
再说此前,朝堂之上,有人弹劾柳籍私下与外域缔结合约,不合法度,恳请郗道遇召回柳籍问罪。这番倒是大出郗道遇所料,一怔之下,王文君即出列为柳籍说情,“微臣伏请陛下三思。微臣曾于桂郡治水剿匪,亦略通兵法。兵法有云:将谋循变,得变者胜,胜在机先。又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大将军与鬼赤缔约,诚然有失,但情势所逼,不及待圣上之命。”
郗道遇笑道,“有理。”
那人却又道,“虽将在外,但亦有蔑视君主之嫌,圣上何不以此做一次考验?”
郗道遇道,“需要什么考验?”
忽又走出一人道,“启禀陛下,柳籍近日离京,大笑。”
郗道遇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由得愠色忽生,问道,“他笑什么?”
那人道,“启禀陛下,他自笑逍遥!”
“惜卿,你真是目无孤家!”郗道遇怒气已生,暗道,“孤家削你军权,命你卸甲归田,是为警戒,你大笑逍遥,却是何意?”
第230章 七十五:道别离()
王文君怒叱那人道,“大将军气冲斗牛,自不挂碍细碎,大笑几声,又碍着你了?”
李孤冰闻言大惊,心道,“二哥向来极为聪慧,怎会说出如此蠢话,激怒圣上?哼,这厮果然不安好心么!”
郗道遇早已脸色铁青,听了王文君之语,猛然一拍龙椅,大喝道,“王文君,你越说越有理了!柳籍真是目无孤家!”郗道遇当即宣旨,召回柳籍问罪。罢了又道,“王文君,此事由你督办,他敢不从不从,格杀勿论了罢!”
王文君大惊,呼道,“陛下!”
郗道遇烦得不能,喝道,“退朝!”
群臣退出朝堂,李孤冰扯住王文君,举手便要打,毕竟忍住,忿然道,“王文君,大哥从来不曾得罪过你,你这般奸诈加害,绝然不得”李孤冰怫然之际,难以保持克制,差点说出“好死”二字,猛然停住,憋了半天,才又道,“你好自为之!”拂袖而去。
王文君怔怔立住,瞧着李孤冰走得不见人影。
李孤冰气冲冲地回到尚书府,满脸怒色,这是向前从未有过的,府人们吓得不轻,不敢作声相询。李孤冰扫了一眼,收敛怒气,轻轻地道,“我可从来都没有生过气,你们都知道的罢?”
府人等忙道,“知道。”
李孤冰默然良久,忽叹一声,问道,“她来了吗?”
府人回道,“尚未。”
“好,你们下去。”李孤冰叫退府人,直入云道华病卧,见了云道华,微微一笑,极是温柔道,“道华,你醒了?”
云道华勉强点头,其实几乎只是抿一下嘴角,看着李孤冰强打精神,心疼道,“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原来云道华病痛难眠,李孤冰夜里极少休息,一日两日便罢,十日八日,便是钢铁也生锈了,何况李孤冰白天还须操劳政务,一刻也不得闲下。郗道遇知道情况,允许李孤冰请假一段时间,兵部之事,交与下属代劳即可,奈何李孤冰不肯,在他心中,柳籍被削军权,兵部之事,他更责无旁贷。
此时听到云道华问他怎么不多休息,李孤冰心中更是酸楚,他恨不得与云道华交换,那样爱妻便能好好睡上一觉了。酸楚之处,情绪低落,难免又自责,自责起来,便又联想到朝堂之上,竟只能眼睁睁看着小人陷害大哥,自己却毫无办法。
担心柳籍会有危险,李孤冰眉间不觉便有忧郁之色,这跟往日极为不同。云道华一眼便看出不对,问道,“小郎,发生何事了?”
李孤冰闻言,难忍心痛,右掌往胸前一按,淡淡道,“道华,你放心好了,我已经派人快马赶去金陵,请司空神医为你诊治”云道华摇摇头,吃力道,“不是这样,另外发生了什么事?你说吧,莫让我咳咳。”
“道华!”李孤冰见爱妻身上不适症状突然加剧,委实吓了一跳,连忙抚慰,尔后说明原委,罢了又道,“我相信大哥会渡过难关的。”
云道华略略一笑,“小郎,你明知敌暗我明,只有你可以解救大哥,你不去解救,是相信谁更有本事能保大哥渡过难关呢?”李孤冰看着云道华苍白的脸上泛动的笑容,更是百感交集,不知如何回答,默然不语。云道华深知李孤冰是舍不下她,又道,“小郎,你若只顾私情,忘了大义,可枉我深爱了。大哥义薄云天,武冠天下,拒敌于万里,保天下无虞,若因我”“道华,你别多想,也莫再说了,好好休息要紧。我会去,我会去”李孤冰心潮翻涌之际,泪水盈眶,悲不能言,心中只又道,“我终究辜负了你一片情深!”
李孤冰只怕再做耽搁,即要反悔,嘱咐云道华数语,便匆匆离开病卧,随后向府人吩咐下去,尚书府闭门谢客,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布置下去,李孤冰不作停歇,直奔皇宫请求面见圣上,以云道华病重之由,向郗道遇请假。再说郗道遇盛怒之际,下旨捉拿柳籍回京问罪,很快又后悔,思来想去,暗觉自己实乃嫉妒柳籍功高震主,这般一想,不禁惭愧,“孤家竟尔嫉妒自己的臣子,此等奇事,古之未闻也!”看得稍开了些,便觉王文君那话确实极有道理,“昔年孤家与惜卿、倾城以‘你我’相呼,彼时彼景,令人怀念,惜卿不忘此谊,孤我却忘了!”及至李孤冰前来主动请假,郗道遇心中甚为伤感,暗道,“小郎此前鞠躬尽瘁,正是不欲辜负惜卿冀望,今遭变化,他自也无甚激情。”但郗道遇难免要挂住面子,不愿流露悔意,只轻轻道,“准奏!你快快回去照料,不得有误。”李孤冰退下,赶回尚书府,拿了落雪剑,乘着快马,疾向杭州驰去。
李孤冰离开后不久,林拂才携着王依来到府外,听说尚书府闭门谢客,心中甚是奇怪,联想王文君也劝她今日不要到尚书府打扰,暗道,“小郎怨责文君,也无甚奇怪,今遭却是奇怪得很了。”她不知王文君劝她,是因早朝之故,王文君料定李孤冰怒气腾腾,必然一时难消,他不想林拂瞧见,仅此而已。
林拂进入尚书府,也径直来到云道华病卧,推门进来,不见李孤冰,只道李孤冰赶着忙政务去了,便不在意,王依见了云道华,乖巧地叫了声“婶婶好”,云道华微微一笑,林拂也很欣慰,忽然暗叫一声“哎哟”,心道,“没看到我来,你就跑啦?”
这般一想,林拂当即脸有忧色,可不好在云道华面前表现,轻轻试探道,“姐姐,小郎亲自为你熬药去了啊?”
云道华闻言,暗暗好笑,故意不出言解释,只摇了摇头。林拂果然忍耐不住,登时娥眉怒聚,气道,“那他跑去哪里了?”
云道华道,“小郎外出办事了。”
“什么?”林拂惊诧不已,转而心疼道,“他要怎样?姐姐的身体更不重要吗?”
第231章 七十六:桂郡水()
云道华却道,“妹妹,小郎只允你进府,嘱我带一句话给你。如此如此,你出去若有人问起,不论是谁,直言也罢,试探也罢,万不可说小郎出去了。”
林拂道,“他怎么突然神秘起来?”
云道华道,“我也不知。”
林拂答应下来,将王依叫到身边,也如此这般吩咐,王依听罢,好奇道,“父亲问到,也不能说吗?
林拂道,“不能说。你既答应,那么君子一诺,绝不能负言。”
“好,娘,依儿知道了。”王依应下,忽又问道,“那如果有人问依儿,(拿捏腔调)‘小郎在不在府里呀?’依儿该回他在或是不在呢?”
林拂见王依学舌,暗暗好笑,却训道,“谁教你学人说话的?”
王依头一低,如实道,“是雷奔叔叔。”
林拂笑道,“以后不准了啊,很不礼貌。”王依遵命,林拂便又道,“这段时间你跟着娘亲,谁也问不到小郎在不在府里的话。真若问到,你就说,‘你不会自己去看啊!’记住了吗?
王依道,“记住了。”又吞吞吐吐的,“娘,你,你刚才学依儿,说话,又怎么说?”
林拂和云道华见王依十分认真,又惊惊慌慌,满脸通红,忧虑自己说错话,一齐乐了,林拂笑道,“娘亲学你说话是疼爱之意,你学人家说话可是疼爱之意?”
王依闻言扑哧一笑,道,“不是,我觉得好玩!”
林拂道,“这就对了,你好玩了,人家却要伤心,损人利己,绝不要得,知道吗?”
王依恭谨道,“依儿知道了。”
林拂心想王依年幼,难免言语有失,早早回府做些打点。王文君看见,以为她和李孤冰果然闹了别扭,笑道,“怎么这么早回来?”林拂不知李孤冰为何连王文君也要瞒着,心中藏着疑问,难免稍有显露,略有不快,王文君发觉,又道,“他不理你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