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兵夺鼎-第4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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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寨外的凉州兵一乱,营寨里的李大目部便也乱了,李大目费好大一番手脚才止住乱势,赶紧赶到营门,却见姜晋摇头晃脑地已经下来了,连忙问道:“营外怎么了?”
“没事,荆州人复那几块石头的仇,夜袭呢。就两三百骑,正往外撤呢,凉州人反应过劲就该追杀到城下……这帮人都是死士,出来应当就没想活着回去。”姜晋对荆州人的敢死气概钦佩无比,两三百骑就敢冲凉州营,胆气不可谓不壮。夸完了荆州人他也没再骂凉州人,对李大目问道:“咋才来?”
提到这事李大目比营外凉州人还难受,神色不善道:“营外一乱,营里一个军侯抢开营门收拾细软就要带着几十个部下做逃卒,让我杀了。他娘的,赵王就不该在司州给他们田,过去的黑山强勇如今全成软脚虾,一打仗光他娘想着回去睡小娘!”
“你我说了不算的事就别想,没用!”姜晋摆着手,头也不回向前走,“回头问问敌骑领军将领叫什么,这是个有胆色的,可要小心些别被莽夫取了命……蔡阳城,不好打。”
话才刚说完,身后营寨外突然再度炸响纷乱,还不知何事转眼马蹄声越来越近,接着便是寨门轰然倒塌传出巨响。姜晋矮着身子回首望去,只见烟尘荡起,数骑破土而来,为首一人兜鍪上插鸟羽,扯一副长弓朝他劲射而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踹营()
来者甘宁!
夜袭营地没有任何战术目的,不需要杀死多少敌人,也不需要破坏多少营帐,只要能突进营地将凉州兵搅得一团大乱,甘宁的目的便达到了。归根结底,他所求的也不过就是像姜晋丢进城里二十几块石头一样的目的不让敌人有好眠。
这事对姜晋来说太容易,一声令下推出去五架石砲,巨大的飞石转瞬之间便惊醒整座蔡阳城。但于甘宁而言,却难上加难,他没有石砲,甚至强弩在马背上也不堪使用,只有硬弓与轻手弩,抽调全营才得到三百匹脚力良好能够长途奔袭又速度轻快的战马,由遴选出上百勇士,这才组出一支骑兵马队随他突袭。
难,这事却必须要做,否则便会正中敌军主将下怀——军卒一夜不得安睡,明日守城便是危矣。甘宁猜测敌军应当打算明日攻城,故而才在今夜以飞石抛入城中,扰乱军卒睡眠。
若让姜晋得知甘宁想法,一定会笑这荆州军的甘军侯太过单纯。石砲夜轰是谁提出来的?是贾诩那老奸巨猾的凉州将军,身为将军贾诩基本没带兵打过仗,但当年凉州军中将校何止百余,至今也不过只有四人活了下来。
蔡阳城外的张绣、赵国养病的李儒、徐州征战的华雄,还有一个便是在张绣身边参谋的贾诩。前三人不论统帅军争还是筹划战略或勇武超群,到底都是杰出之才,贾诩也是同样。至少在姜晋看来这是个聪明人,这天下近几年对凉州人而言可称不上友善,要想活下来得每步都走对了,而每步都能走对,便绝对不是傻子。
恰恰相反,还很聪明啊!
那老奸巨猾的贾诩既然开口,能让蔡阳城里的军卒疲上一日便攻城?不可能。
贾诩原话是这么说的,那武将装束的儒士小老头抱拳作揖,随后道:“姜将军,蔡阳城中守军临危受命,必各生死志,不可力取当以智破,敌军既不出城迎击便定死守城郭。今夜当以石砲轰击城内,明日作势攻城实则疲兵,待不出几日,敌军便难以成军。那时候,将军再攻城,则我以逸待劳之师,必胜!”
可惜甘宁不知道,尚以为燕军欲明日攻城,正合他的心愿。否则者三百死士,甘宁是断然舍不得拿来震士气、疲敌军的。
甘宁的境况与早年燕北差不多,甚至比燕北早年还要强出不少,长江一带锦帆之号令人闻风生畏,只是后来的际遇便没燕北那么好。他没碰上主导一方的张纯张举起兵、也没能参与天下诸侯讨董,仅仅作为郡吏投身反叛刘璋的叛乱,也被打得兵败,随后投到荆州。
荆州乃士人乐土,却非武人福地,不修武事的州牧刘表、士人大族出身的江夏太守黄祖,都看不上甘宁这个早年水贼、叛军,只不过给他一个军侯的官职了事。军侯是什么东西,不过区区曲将,李大目在今天夜里说杀便杀了的官职。
没有人在乎。
没有人在乎仅为泛泛之辈的甘宁内心狂风骤雨,没人理会他有多少本事、没人理会他有多想成就大事大业、没人理会长江上几百锦帆武士生活没了下落荆州府之所以给他军侯的官职混日子,也不过是希望他能凭借威望约束江面上的水贼罢了。
燕氏入侵对甘宁而言是个好事,至少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不修武事的荆州牧慌了神,不重用他的江夏太守付出性命的代价,看得起他的江夏都督苏飞给他协防蔡阳的机会。军侯?甘宁看来这军侯并非是官职,而是他甘兴霸的机会。
三百骑冲翻数千凉州兵营地,趁着敌军还尚且慌乱,甘宁策马大喊:“还有多少好汉子!”
“曲将,还有百骑!”
“冲,随我踏破营门!”没有丝毫停顿,杀出生天的甘宁并未就此罢手,冲翻凉州兵不算什么,这场战争的主导是燕氏,而燕氏甘宁将目光放到不远处灯火阑珊的营寨,那些酒囊饭袋到现在还没有反应,断然想象不到他甘兴霸敢带人冲进营寨,“营寨没有壕沟,骏马踏开营门,随我杀进去,南门入,北门出,杀个痛快!”
双骑追风并马,四只前蹄重重地踏在细木架起的营门上,巨响之中尘埃飞舞,一脚踢翻篝火,火星四射里甘宁拉满长弓瞄也不瞄,看着敌军一个披着铁铠像是将官的人物便当胸一箭过去,随即策马撞入军阵,箭矢连发,阻路之卒皆被撞飞,硬冲出一条血路。
“敌将何在,蜀人锦帆兴霸在此,拦路者死!”
惊恐与紧张让甘宁豪迈的喊声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太多敌人了,太多太多!不过惊恐只是一瞬,转眼甘宁便在营寨中冲出百余步,冲阵异乎寻常地顺利,仿佛天神降临,不知是言语还是什么缘故,杀至近前的敌军都四散而去,荆州敢死在寨中左冲右突,转眼便兜转着朝北门杀去。
眼看临近北面寨门,已冲出数十步的甘宁回头望见中军的那面战鼓,又兜马回转杀了过来,一脚踹翻大鼓挥手打翻火盆,重重一拳擂在旗杆上取了书着度辽二字的大纛,这才擎着断成两节的旗杆于鼓台上踱踱走马虎视左右,威势竟逼得左右步卒不敢上前,只能持着矛戈远远逼近,调集弓弩手。
“哈哈哈,北方鼠辈记好咯!”甘宁挥舞着度辽大纛扫飞数人,临冲开通路前还不忘一把火烧了中军大帐,声音在夜空下传出好远,“耶耶叫甘兴霸,明日蔡阳城头,不想活的再来送死!”
话音曳出好远,正逢敢死骑兵回援来救,掩着接应甘宁自营北杀出,遁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只有马蹄声渐行渐远。
等甘宁都跑得没影,姜晋才反应过来,不到半柱香的时间里这个叫甘宁的王八蛋居然一箭把自己射翻,杀穿营地夺北而逃,还把中军大纛取走,最重要的是捂着被变形甲胄撞伤的肋骨,咳出两口血来,怒道:“敢烧我中军帐,传令下去,不要追击,发兵,给我发兵!围死四门,攻城!”
第一百九十四章 暴怒()
听说姜晋起大兵欲围城,贾诩连忙与张绣一同奔走而来。中军营寨外的凉州军如今已清点出夜袭遭受的伤亡,死了两百多人,算不上什么伤亡惨重。毕竟甘宁的劫营军数量就放在那,拢共三百人的两个马队,就算再猖狂又能真正对庞大军队造成什么实质伤害?
但没有实质伤害并不意味着没有伤害,至少现在凉州军士气极为低迷,让张绣都不愿去看。实际上不管那些骑兵还是张绣自己,对荆州骑兵的夜袭都心有余悸。
既有像乡巴佬般被冲垮的愤怒,也有面对荆州兵时的惊惧,复杂情感交织心头,致使许多军卒都抱着与姜晋相同的想法——进攻城郭,找回场面。
姜晋在营地中清点人数,营寨中总共四千八百两部兵马如今还剩四千七百余,有上百人带伤,但实际上只有数十人横死当场。战果远比战场看起来要轻松的多,经历甘宁踹营后的营寨一片狼藉,而意识到军卒真正死伤数量的姜晋更为恼怒。
并不惨重的伤亡让姜晋意识到惨烈无比的现实,他的部下并未尽心阻挡甘宁,这才使那一支不过百余骑的马队纵横营中跑马,轻松无比地逃之夭夭。而这个问题出在哪里呢?出在自己身上,因为作为将军的他,在踹营之初便被甘宁一箭放倒。
部下都以为他被射死了!
“他娘的!”
姜晋歪着脑袋暗骂一句,推开以为将军死了看到他站起来又惊喜无比上前搀扶的部下,忍着箭伤苦楚挣扎在中军帐走去。过去摆放金鼓的中军如今已成一片废墟,军卒七手八脚地忙着灭火,烈焰让姜晋感到劫后余生李大目走过来摇头笑道:“箭伤没事?那个傻子,他保准不知道你是度辽将军,你看见了么,他在营地里大喊着要挑战将军!”
随行的几员副将顶盔掼甲,有姜晋与李大目的部下,也有临近胡才、李乐等人派来的军校,闻言都赔笑起来。他们可能连李大目说的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李大目笑了,所以他们也要笑。
姜晋席地跪坐,老练的军卒用腕刀割断甲胄绳,将受创变形的披挂取下,又小心翼翼地割开皮甲,这才露出肋下内袍,赤色袍子染上大片鲜血透着乌色。扯开衣袍,姜晋这才见到伤口,不由松了口气,抿着嘴让士卒抹上伤药。
皮外伤,甘宁的羽箭钉碎生铁甲片,却没能刺进皮甲,姜晋身上的伤口看着吓人不过是因为铁甲碎片扎进肉里划破点肉罢了。
披上衣袍,见到那些将校还在因李大目一句话而合不拢嘴,仿佛听见天大的笑话,姜晋歪着脑袋冷面问道:“好笑么?”
话音一落,尚能活动的右手便已扇在近处一员校尉脸上,将那人脑袋直打得转出小半圈,整个人都懵了。
耳光抽在校尉脸上,却响在众人心里,一时间不论军侯校尉还是将军,都僵着脸看向姜晋不知说些什么好。李大目陪着笑脸做起和事佬,小声道:“阿晋,那就百十骑,不用这么大动都没听见度辽将军的话?现在就都回去点起兵马攻城,三个时辰攻不下城池都提头来见吧!”
话说一半,李大目瞧见姜晋眼里闪着凶光,像头饿急的猎狗,他要杀人!
如果杀不了敌人,恐怕就会杀自己人!
“就百骑,呵!”
姜晋没再多说,见众将各个火急火燎朝营外走,强压下心头火气,也不与李大目说什么,包上伤口披着皮甲便朝营外走,走出两步又转头说道:“李将军,将战鼓推出去。”
他不想跟李大目闹脾气,那是自己大舅哥,要不然刚刚打的就该是李大目了。
甘宁是挺傻的,但轮不到他们说,因为战场上的表现他们这些人远比不上甘宁。说甘宁傻,只能证明他们更傻!
“狗娘养的现在的兵都怎么回事?”这话姜晋没说出来,他就是恨铁不成钢,早年他们跟着燕北充作左右依仗,那会中军若陷入险情左右翼都像疯了一样悍不畏死,反倒是他们的敌人往往因为大将遇袭而士气崩溃军卒四散而逃。“怎么现在轮到自己了呢?”
道理很浅显,可没人说姜晋自己永远都不知道他能冒死救燕北,不单单因为草寇的兄弟情义,也因为所有人身家性命系于燕北一身,但现在赵国并不存在将领私兵,所有人都只是燕北的私兵,他并没有燕北重要;另一方面,就是度辽部战力确实比不上燕氏强兵,这些人都是在乱世摸爬滚打的老兵油子,七成都有从匪经历,看到燕氏称霸天下的曙光,心里再没什么事比活下去更重要了。
走出营寨,姜晋便与火急火燎来寻他的张绣贾诩碰到一处。
“姜将军息怒,此时不宜用兵强攻,当疲惫敌军啊!”贾诩这么说着,便见姜晋摆手道:“文和将军,某只问你几句,你不要说宜不宜。现下强攻,敌军可有防备?无防备可能取胜、又防备又可会败绩?”
姜晋尽管发着怒,但对张绣贾诩,还是显然长出口气收起凶相。说来有趣,姜晋心里这样的原因竟是因为他与张绣贾诩不熟,反倒对待亲近的人更容易发怒。
贾诩被问得窒住,顿了一下道:“不论敌军有无防备,我军取胜皆不难,可伤亡会更大啊!”
“能取胜?”姜晋沉着脸接连点头,指了一下贾诩道:“文和将军且随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