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尔赛只有女王-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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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打以上的侍女和贵妇人围在她身边,像是流水线操作一样地往她头上和脸上涂抹化妆品,然后从内衣开始往她身上套东西。
穿上最外边的银线白礼服的时候,悲剧发生:这衣服太小了!
玛丽被勒紧的衣服弄得几乎要窒息,而侍女还在努力往后扯,好用点缀的钻石的衣带,从后面把衣服两边系起来。
瞪着波涛已然汹涌的前胸,玛丽欲哭无泪。这个身体的发育怎么这么好?
“怎么办,内衣带子还是会露出来。”
“还有别的礼服吗?”
“只有这件了,是特别定制的。”
特别定制?听到背后传来的焦急讨论声,玛丽眉头皱了皱。
她原以为这套礼服有什么来历,例如王室祖传那种,身形不合也正常;想不到竟然是定制的。这样还能出问题,是偶然还是有意?
“时间快到了,来不及了。”
“只能这样了。”
玛丽嘴角抽搐,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就没有袍子、披肩或者外套之类的挡一挡?”
假如她金色的长卷发披散下来,倒是不需要用这些来遮挡了;无奈这种正式场合,高高的发髻才显得庄重。
“这……”首席女官犹豫了,“我去问一问诺阿耶伯爵夫人是否符合礼仪。”
玛丽心里翻个白眼:等她问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一眼瞥到刚刚换下来的衣服,玛丽走过去,将半透明白纱罩布扯下来,绕过后背,两侧搭到手臂上,成了个披肩样式。回到镜子前看了看,效果还行。
“就这样了。”她下了定论。
见首席女官要开口说话,玛丽抢先声明:
“就算这么穿不合礼仪,难道众目睽睽之下露出内衣就不会损害王室的形象了?我是绝对不会内衣外穿的,绝不。”
首席女官皱着眉,相当不赞同。
看对方的神情,似乎真的是宁愿露未来王后的内衣给大家看,也不能多披块布料。玛丽几乎想吐血:中外观念怎么这么不同?
一点整,诺阿耶夫人出现在门外。看到女大公身上多出来的东西,她皱了皱眉,瞪了首席女官一眼,没说什么。
就在玛丽走出房间的一刻,老伯爵夫人告诉她:
“大约会有六千位贵族前来观礼。”
……六千。
玛丽拢拢临时披肩,万分庆幸自己坚持到底,没让六千个人围观她的内衣。
凡尔赛的最著名的当属镜厅,以豪华绚丽著称。在朝向花园的那面墙上,镶嵌着十七扇巨型落地窗,而对面墙则一一对应地竖起十七面同样巨大的镜子。每两扇窗户之间,放置一个金黄色少女像,托举闪闪发光的水晶烛灯;镜子之间也做同样摆设。凡尔赛宫没有哪一个厅堂,能比这里更加璀璨夺目了。
光线充足,即便外边风云突变、乌云笼罩,数以千计的蜡烛和被反射的光线,也足以使厅内所有细节都无所遁形。六千多盛装打扮的贵族男女聚集在窗外,以期待或挑剔的目光,翘首等待未来王后的出现。
玛丽站在镜厅一侧,闭上眼,平缓地呼吸,在脑内演练接下来的步骤。这是解除紧张的一种小技巧。
是的,她紧张了。她曾经在万人面前演讲,也做过电视节目的访谈对象,那时她从不怯场;然而今天,她竟有些紧张。
因为那时她掌控了所有状况,胸有成竹;而现在,她连对自己的了解,都还远远不足。
她手背上忽然一热;睁眼一看,是诺阿耶伯爵夫人。老夫人虽然总是严肃冷硬,心却是软的。
接着,老夫人把她的手交给了王储路易·奥古斯特。
她的未婚夫对她勉强地一笑,玛丽立刻乐了。原来这孩子比她还紧张。
她侧头向后看去,路易的两个弟弟——普罗旺斯伯爵和阿图瓦伯爵——和两个妹妹——克洛蒂尔和伊丽莎白——除了只有六岁、完全不懂事的伊丽莎白之外,另外三个孩子也都如临大敌的样子。
自己的心理年龄可是比他们大十岁以上的,要还是紧张,可就太不像话了。
国王路易十五在前面领路。这种场合他轻车熟路,备受关注、万众瞩目的感觉,每每令他十分享受。
当他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时,所有的窃窃私语蓦然停止。
而玛丽·安托瓦内特出现的那一刻,低语又像是潮水一样涌了回来。六千双眼睛紧紧地盯在未来王储妃身上,连国王都吸引不了那些目光了。
玻璃窗模糊了大部分声音;玛丽知道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她、观察她,这些交换的低语是褒是贬,暂时还不得而知。
穿过镜厅,王室家族的目的地是位于北翼的教堂;汹涌人潮也追随至此,把整个教堂挤得水泄不通,包括二楼的包厢。
玛丽不着痕迹地打量四周,发觉这个教堂规模略小。
在欧洲,最宏伟大气的建筑往往是教堂,这与天主教在社会生活中占据的重要地位有很大关系。但从这个教堂的装潢和规模看来,法国的王权恐怕已经将教权置于脚下。
这当然是一个好消息;要知道,王室离婚最大的障碍,往往就是教廷。
年逾古稀的兰斯大主教和善地笑着,特意用德语向她问好。
玛丽微笑着,用法语一字一词地回答:“尊敬的主教猊下,我已经是法兰西人了,只懂得法语。”
一秒静默之后,观礼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路易十五微微点头,显然相当满意。
玛丽不知道历史上的玛丽在国籍认同转换的时候有没有经过挣扎,反正她是没有的——她当了这么多年中国人,即便现在回不去,心理认同也不会那么容易转变。
倒是所谓“母国”奥地利,她也只在现代进行过一次为期十天的商务考察,抛弃起来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这句表忠心的话,她已经酝酿多时,就是为了在重大的场合拿出来用;用后世的词来形容,就是“作秀”。
然而为了先一步减淡奥地利出身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这样的作秀是必要的。
而这仅仅只是漫长战斗的开始。
第015章 婚礼进行曲()
经过两次示意,兰斯大主教才成功平息了人们的欢呼。
他宣布仪式开始。
没有拜天地,也没有民政局登记;这个时候的西方婚礼是否正式生效,是以是否由神职人员证婚为标准的。
先是要询问双方是否愿意与对方结婚。
玛丽不怎么想说“oui”,然而事到如今已经骑虎难下。她心里叹着气,振了振精神,以清晰的声音做了回答。
与她对比明显的是,新郎的声音在发抖,也没那么响亮。
大主教镇定自若地继续主持:“有谁反对这两位的结合?”
玛丽暗自期望有人会站出来,但现实完全辜负了她;唯有这一刻,教堂里安静得像是冬夜,人人都唯恐发出一丝不和谐的声音。
于是大主教执起新娘的右手,让新郎随他说出结婚誓词;然后把新娘的手放入新郎手中,示意新娘。
“我,玛丽·安托瓦内特·约瑟芬·让娜,将成为你路易·奥古斯特的妻子,从今以后,不论好坏,不论贫富,不论健康或是疾病,爱你并珍惜你,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在上帝面前,我向你发誓。”
还好她是个无神论者,发个假誓而已,她受得住。
“上帝保佑这枚戒指,保佑赠予者和接受者将对彼此忠诚,永远相爱,直到生命结束。”
大主教宣布他们可以交换戒指了。
路易·奥古斯特的手指在颤抖,差点把戒指弄掉。玛丽看着实在可怜,主动配合着把指头穿了过去。
小路易动作一顿,诧异又感激地看她一眼。
玛丽没理会他,只看着中指上多出来的闪闪发亮的钻戒,欲哭无泪。
两世为人,没谈过恋爱,就这么不得已地被套上了婚戒。
来自阿尔萨斯的弗兰施泰因小姐热衷于记录自己的所见所闻。她的笔记对这场婚礼有相当详细的描写。
事实上,她原本不打算来巴黎观礼,但那场关于壁毯的争吵使她对王储妃的立场产生了微妙的连带感——她们都处于来自“纯法国人”的偏见中,甚至连不标准的法语口音都这么相似。于是,带着关心和同情,她决定接受姨父一家的邀请,赶到凡尔赛,密切地关注王储妃的处境。
她发现,奥地利女大公获得了几乎所有人的交口称赞。
“和拘谨、颤抖的王储相比,王储妃令人吃惊地镇定自若,举手投足间的优雅自然,次次引发阵阵赞美。”
“和她雅致若玫瑰、白得耀眼的肤色相比毫不逊色的,是符合王室风范的矜持而高贵的气质;使她获得了几乎所有观礼者的一致赞誉。‘她是多么漂亮,我们的王储妃!’到处都是这样的称叹。”
“积蓄已久的乌云最终发力,瓢泼大雨迎头浇在室外观礼的人群身上。而王储妃相当忧虑,向国王询问有没有能够让他们暂时避雨的室内空间。国王欣然允许他们进入即将举办宴会的大剧场。王后的善良之举立刻在观礼人群中口耳相传,人人都说,她的灵魂和她的外貌一样美。”
一系列活动——包括前往大剧场剪彩、在所有人的围观中用餐——之后,根据诺阿耶夫人事先告知的行程,此时终于可以回房休息了。
整个仪式比前世参加的任何一次活动都累,但对于接下来的进程,玛丽很难说是翘首企盼。
用中国的说法,这就是要洞房了。
和一个15岁未成年滚床单!
哪怕在这个时代不是犯罪,也绝对过不了她心理那一关。
且慢,在此之前,还要再脱光一次。认识的不认识的贵妇和侍女们,一件件脱下她身上的衣服——终于从那件勒得她胸口疼的礼服解脱了——再给她套上一件哪怕以现代人的眼光看来都很暴露的睡衣。
玛丽多少有些麻木了,耐心地任由她们摆布,心里只有一件事:怎么糊弄她的小丈夫,避免某种不和谐运动?
当诺阿耶夫人带她走向新房的时候,她还满脑子都是用来忽悠小路易的各种说辞,完全没注意到跟在她们身后的大批人。
等到了寝床边,回头一望,她几乎要吐血了。
房间里站着二十来个人,其中包括老国王、大主教,刚刚介绍过的王子公主,更多的是仿佛见过但已经不记得的生疏面孔。
虽说中国也有闹洞房的习俗,而且有时闹得非常过分,但就他们庄重的神情来看,这不是什么闹洞房,根本就是未完成的仪式。
果然,兰斯大主教走到床边,一边念着祝祷词,一边洒起了圣水。
玛丽使劲拢着没多少块布料的睡袍,依照诺阿耶夫人的吩咐,速度滚进了床罩里;一直犯困的小路易也慢腾腾地爬了上来。
仪式的最后,是所有人顺次向他们告别,以贵族的仪态翩然离开——玛丽恨不能弄出一阵风把他们直接吹出去。
但真的等他们出去了,玛丽又陷入了尴尬境地。
她有些僵硬地转头,面向已经躺好、定定望着她的“丈夫”。
“我们该睡了吧?”路易眨眨他蓝色的眼睛,身上传来若隐若现的酒味。
实际上,虽然玛丽心里一直叫他小路易,但或许是营养充足的缘故,他看起来跟17、18岁也差不多。
就算不提这个,以古代来说,15岁已经是能够合法行使丈夫作用的年纪了。
——毕竟这个时代人均寿命普遍偏低。
而且,以他的“高贵”身份,说不定早就跟哪个自愿的女仆厮混过了。
即便没有,在结婚前总会有人对他进行性知识教育吧?
假如对方提出要求,她根本没有正当理由拒绝。
她能想到的,只有假装来月事了。虽然只能拖延几天,但说不定在这几天里,她就能找到更妥善的处理方法呢。
玛丽抿着嘴,脑子里筹备着措辞。
“咳,殿下……”
路易·奥古斯特皱了皱眉毛,显然觉得这个疏远的称呼不太妥当。
“爷爷平常都直接叫我路易。”
考虑到现在她必须取得路易的谅解,玛丽从善如流。
“嗯,路易……”
“那么我叫你玛丽。”
前世,她父亲给她起名字的时候,很显然用的是力学上的那个概念——计算功率的单位。
果然是个一点也不浪漫的死理科生。
就因为这么个名字,她不知道多少次被“顾名思义”地当做男生安排,也不知道多少次被取笑。从初中到高中,苏马力不只一次闹过要改名。
大学毕业之后,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