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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凡尔赛只有女王-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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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需要请求法庭的允许,”他向旁听席敬礼,“或者陛下允许。”

    “允许什么?”

    “开棺验尸!”

    请求既没有被允许也没有被驳回。莫普虽然是司法系统的第一把手,但这可真不是他能决定的——

    众人都看到了兰斯大主教当时的脸色,既惊骇又愤怒;要不是在国王面前,恐怕他会立刻甩袖子走人。

    虽然自文艺复兴以来,教会的影响力逐渐滑坡;随着启蒙运动兴起,为了研究人体,医生们时常会进行尸体解剖,不再像他们遥远的先辈那样想象五脏六腑,但对这些行为,教会和当局只是当做没看见,即“不禁止”。而“不禁止”到“允许”,看起来一样,其实是两个概念。后者意味着从此以后,“亵渎死者”就正式被认可了,而教会再想重拾禁令,就意味着跟世俗政权对着干了。

    这涉及到王权和神权的关系,只能由路易十六决定。

    而路易不是个果断的人。深知这一点,莫普下令休庭,择日再审。

    这个时代的庭审从起诉到裁决一般持续数周,只有五分之一能在一周内结束;再加上先前在证人和实验上花了不少时间,此时休庭,也合情合理。

    案子毫无意外地又成了热门新闻;实验过程被事无巨细再加上一些神化地描写出来,詹纳医生被称赞拥有“魔法师一样的手”(医生本人觉得这不是称赞,而是对他专业性的一种侮辱);围绕着开棺验尸,讨论也进行得如火如荼。

    不像之前一边倒的倾向,这次支持和反对的双方掀起了激烈地口舌之战。

    玛丽喜出望外。

    假如他们没有想到这一点,她也会想办法暗示或者明示,这也是她让罗伯斯庇尔去的原因——砷在尸体内可以留存很久,后世都曾有新闻说通过对拿破仑的遗体进行化验,发现头发含有大量砷。当然,后世的检测方法要先进得多,用当下的技术手段未必能够成功。不过,侯爵夫人的尸体下葬到现在只有一个多月,又正值冬季,很可能尚未腐化,检测成功的可能性很高。

    事实证明,每个时代都不缺能想出好主意的脑袋,只是缺支持好主意的力量。

    “你觉得怎么样?”路易问,“我该不该允许呢?”

    玛丽考虑了一会儿,回答:

    “主创造出世间万物,包括地球上所有生物。可只有我们人类拥有智慧。只有我们能够这么深入地认知世界、探索世界、改变世界;只有我们才能了解真相。我认为这是神赐的礼物。既然如此,我们就应该珍惜它、好好利用它。假如我们用祂赐予的力量,去维护人间美好的品德、秩序和正义,相信祂不会因此怪罪任何人的。”

    路易眨巴眼睛,听得很认真。他点点头,想了想,提醒道:“这些话只对我说就可以,千万不要在外面说出来。”

    玛丽一愣,反应过来。这话绝对不能从王后嘴里说出来。

    在她看来,这一套说法已经是在迁就有神论了;如果按照她本心,该化验就该化验,别扯那些虚的。然而即便是这种妥协的有神论,对于此时的天主教会来说都是非常激进的。

    人的智慧是从哪儿来的?

    ——亚当和夏娃在撒旦的诱惑下吃下禁果来的呀!

    回房之后她立刻把之前写到一半的一篇文章给扔进了壁炉。原本她还想匿名在报刊上发表文章力挺开棺验尸,但经过这么一提醒,慎重考虑之下,还是打消了念头。

    当代人的思想问题,还是应该由当代人来解决。她不相信革命派那些人,但相信启蒙的力量。

    拿起信笺,她提笔给伏尔泰、达朗贝尔写信。

    如果说先前案件带来的影响,仅限于八卦奇闻的话,那么这次火焰就真的延烧到思想界和科学界。

    随着伏尔泰和达朗贝尔两位掌旗手亲自撰文下场“掐架”,启蒙思想者、特别是百科全书派,纷纷跟进站队。

    有一条真理:讨论的人越多,就越容易偏离主题。

    很快,就事论事地讨论案件本身的声音,就被淹没在各种火上浇油的观点之中。侯爵夫人那封得严严实实的棺木,俨然已经成为人性和神□□锋的阵地。

    “让上帝的归上帝,让科学的归科学!”有人干脆改写引用耶稣的话。

    一直隐藏在民间的新教势力也趁乱发声:

    “教会不应当成为人类追求真理和正义的阻碍,教会不应当垄断对上帝的解释权!”

    传统神学家不甘示弱——假如你研究了半生的东西被人彻底否定,说不定你也会这么做——也在各处刊文回应。法兰西学院40位院士中有17个学者(大多是神学家)联名发表文章,要求停止这种“有伤风化、令人发指”的讨论。

    梵蒂冈的特使甚至亲自向路易十六转达了来自教皇的关切,希望国王采取行动,严辞拒绝这个大胆的请求。

    接着,整个欧洲都在关注这起案件了。

第174章 开棺() 
“启蒙派占上风,获得的支持者最多,”小布罗意畅快地大笑,“案子有希望了!”

    他的朋友冷静回应:“大概吧。”

    “你看起来不怎么肯定?”

    “我只知道,如果真心想办成这件事,一开始就不应该大张旗鼓。”罗伯斯庇尔转了转手中的茶杯,“我们的王后陛下之前要启动牛痘试验,是怎么做的呢?悄无声息地进行。如果不是被人刻意泄露,拿来大做文章,说不定现在研究已经有进展了。那才是要办成事的态度。”

    “……越是被广泛讨论,阻力就越大?”

    “对。如今连俄国那位女皇都在看着这个案子,我怀疑再过几天,可能连美洲都会看热闹。法兰西当局承受的压力如此之大,无论做什么决定都会得罪一些人。我看他们最终会使出最好用的那个招数。”

    “什么招?”

    “拖。拖到大家失去耐心,再也不关注了,再偷偷处理。但到时候侯爵夫人的尸体还能保持几分完整,可就不知道了……”

    小布罗意不是傻子。略一思索:“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次闹得有些超乎预料。有人在背后推动?”

    “而且是个别有用心之人。”

    玛丽打了个喷嚏,忙用手帕擦了擦。

    “感冒了?”

    “不像是。”

    郎巴尔点头,继续刚才的话题:“路易还在犹豫?”

    “他心里偏向开棺验尸,但是怕得罪死梵蒂冈,不敢开口。不过舒瓦瑟尔的强硬给他不少信心。”

    郎巴尔捂着嘴笑:“我也听说了。舒瓦瑟尔对教皇特使大骂:‘你们克雷芒十四世可还记得是谁扶他上台的?我们能让他上来就能让他下去!’真是牛气冲天。他不怕教皇被这么羞辱之后,干脆反水跟法国对着干吗?”

    “克雷芒十四世去年七月正式宣布解散耶稣会,已经得罪了不少人,现在不敢再冒险多一个敌人了。舒瓦瑟尔的外交手段看似强硬,其实是粗中带细,没有捏准时机不会出手。”

    “那就太好了。希望路易早点下决心。”

    “指望不了这个,”玛丽笑着摇头,“话题吵得越热,他越是不安,也就越犹豫。”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郎巴尔皱眉,“我看现在报纸上的架势,开不开棺都快成了决定法兰西民族生死存亡的问题了。”

    “真理越辩越明。就是要这么讨论,新思想才能深入人心。”

    “你不怕玩火?新思想跟革命可是相辅相成的。”

    “所以我才要趁现在尽力把新思想的舆论掌握在自己手里。”

    “就像拉拢罗伯斯庇尔一样?”

    “嗯哼。”

    郎巴尔点头:“但是案件怎么办?”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玛丽胸有成竹,“以‘防止侯爵毁坏证据’的名义,我已经取得路易的同意,派卫兵先把墓地看守起来了。你觉得,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上帝垂怜侯爵夫人奇冤,忽然把墓地劈开——”

    “然后飞出两只蝴蝶?你演梁祝呢?”

    两人大笑。

    于是,据侯爵夫人所葬教堂墓地的神父说,当天晚上他祈祷只是,从窗边看到一道闪亮的白光,发现是墓园方向,急忙叫上守卫的警察一起去查看,就看到墓地上的积雪和泥土大开,露出黑沉沉的棺木。附近的居民也作证见到了奇异的闪光。

    舆论哗然,都说是神迹,纷纷支持开棺验尸。

    路易十六听闻大喜,欣然下了谕令,派勒努瓦前去取样。

    据说埃佛瑞蒙德侯爵一听说这个消息,就吓得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坊间也在流传一个故事,说王后陛下怜惜冤案不能昭雪,愿意背负重罪,悄悄派人挖开坟墓,假托神迹;也有说王后是奉国王的意思这么做的。不管怎么说,民间对王室的好感再次提升。

    一位神父气冲冲地告诉兰斯大主教,希望他与国王或者王后对质;老主教却是愣了一会儿,摇头叹气。

    “捕风捉影的传闻,叫我怎么去对质?得到的只是一句否认罢了。这件事教会已经输了,以后不必再提。”

    时隔两周,海格力斯厅的庭审大戏再次拉开大幕。

    兰斯大主教称病缺席,但法庭还需要一位德高望重的神父见证,于是在巴黎因救济院和习艺所而备受尊崇的韦蒙主教代他出席。

    韦蒙是在元旦刚刚获得新任命的。由于法国还没有职位空缺,所以他虽然升职,但没有实际管辖的教区,仍留在巴黎,继续慈善事业。

    其它“主要演员”不变,不过,围观庭审的观众换了不少。为了表现国王的恩宠,有必要给另外一些人观看机会;获得资格的观众们也以此为荣。

    在观众席中,有三位特别的观众,那就是拉瓦锡、英根豪兹和阿扬公爵。

    在场的所有人中,除了詹纳以外,恐怕只有这三个人清楚,詹纳今天要做的实验,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

    被淹没在该不该开棺的讨论大潮中,科学界,特别是医学界、生物学界和化学界的声音,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他们关注的焦点在于:就算能够开棺,真的就有方法检验出人体内的砷吗?以往的试验早已证明,用检验食物中的砷的那套方法用在人体上,是行不通的。

    玛丽和郎巴尔从后世来,先入为主地认为这很简单。然而在此时,这却是前沿科技。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四个人几乎联系了所有能联系的同行,邀请他们共同探讨,集思广益;这些同行又去联系同行;结果,这成了几乎全欧洲的研究者之间的热门话题。

    一位德国医生约翰·梅茨格的信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他发现,三价砷化合物和木炭在加热的情况下,会发生氧化还原反应,声称砷和二氧化碳。砷在剩余的木炭表面积聚,形成可观察的“砷镜”。

    这比起先前用锌和酸生成有轻微大蒜味的□□要直观多了,而且如此一来,即使人体内残余的砷的量更少一些,也能够发现。

    以这一思路为基础,他们没日没夜地在实验室里测试、改进,还毒死了两只羊来模拟试验,终于得出了一个还算满意的结果。但没有在人身上检验过,谁也不敢打包票。

    詹纳医生作为专家证人二次出庭,获得雷鸣般的掌声。只有他知道,自己的手心都是汗。

    莫普提醒观众,接下来将有血腥画面,如有不适者请避免注视。

    接着一声令下,罗伯斯庇尔捧着一个大玻璃罐,走到了试验桌边。隔着半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一个完整的胃部。

    “我的上帝啊!”有女士低声叫了出来。众人在胸前划着十字。

第175章 二次试验() 
幸运的是,因为天气寒冷,器官没有发出腐臭味,这让有最坏想象的人们松了一口气。但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还是让坐在前排的人非常不适——只要一想到这血淋淋的器官是从哪儿割下来的……

    詹纳医生深呼吸几次,渐渐平静下来;年轻的脸显得坚毅、沉稳。

    他一手持刀,切开胃部,翻出糊烂的内容物。詹纳心念一动,翻找一番——据证人的证词,侯爵夫人在死前不久还吃过食物,死后食物肯定还来不及消化,仍然在胃部。可惜经过一个多月与胃液的化学反应,已经辨认不出了。

    就在他动作时,前排一位贵夫人捂着脸快要吐出来的样子,面色惨白地离席。其他人的表情也相当微妙。

    詹纳想了想,从内容物中取了样本;接着清空胃部,小心地在胃粘膜上取样。并向众人解释:假如侯爵夫人吃下的食物含有砷,那么胃里的食物和她的胃粘膜上肯定能发生发现砷。

    首先,是用草木灰、生石灰和硝酸处理样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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