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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武则天大全集-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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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媚听她口气冷冷的,心里有气——什么明年的定例?到那会儿说不定我已经升到婕妤、宫嫔了,你敢不给我!

    一阵混乱之后武媚总算草草收拾完,顾不得戴珠翠饰物就跟他们出了门,到外面才知还有好几位御女采女也候在院外,疑窦不解,忙问尚宫太监,王公公笑道:“万岁东巡一趟,哪能只召纳您一位佳丽?她们也是在洛阳入宫的,只是家世不能与您相媲,品位低些罢了。”

    武媚一阵不悦,却来不及多想,见姜尚宫当先而去,忙快步跟在后面,其他宫人也紧随其后,各按身份品阶不敢乱行一步。过了嘉猷门景色豁然,虽说已是天寒地冻海池结冰,也看得出秀美怡人,不及洛阳别致精巧,却多几分宏大之气。武媚左右瞻顾,盼着能侥幸见皇上一面,可宫苑广阔哪有李世民身影?却望见北面远处的山坡上零零落落一大片修建一半的宫殿,连围墙都圈好了,规模似乎比整个掖庭还大,又问王公公缘由。

    “那是龙首山,咱大唐皇家命脉所系,原本自宫苑以北要给太上皇修大安宫的,哪知他老人家无福消受,开建不久上皇就宾天了。”

    “太上皇驾崩快三年了,怎还没建完?”别的武媚不知,但李渊驾崩的年月却记得清清楚楚,正因为太上皇的死她父亲才随之而去,对她来说这三年真是沧海桑田天翻地覆,一座皇城还修不起来吗?

    王公公自帮她沐浴便知她是直脾气,不问明白终究没个完,索性告诉她:“天下的事拉拉杂杂一大堆,怎顾得上?再说前朝有那么多大臣,建个小小的飞山宫魏徵还再三谏言,何况修这么大的宫殿,简直另起一座皇城,群臣岂会不问?”这两句说的声音大些,姜尚宫在前听见,重重咳了两声;王公公赶紧闭嘴,媚娘再问什么都不答复了。

    就这么默默无语行了好一阵,路过延嘉殿、鹤羽殿,终于来到韦贵妃的住处——凝香阁。

    凝香阁无愧名字中有个“香”字,一进院就觉香气扑鼻,也不知里面种了什么四季长青之草,寒冬腊月竟也绿油油的,在这金碧繁华的皇宫中显得格外雅致。有宫女迎接出来,说贵妃一早就候着呢。

    贵淑贤德四妃唯有这位韦贵妃还没见过,却早听朱儿他们提及:韦妃乃前朝名将韦孝宽的曾孙女,与韦昭容是堂姐妹,她早年曾有过一段婚姻,还生了个女儿,守寡后再嫁秦王,又生皇十子纪王李慎和临川公主。或许因为是再嫁之女,韦妃虽才貌出众位列四妃,却为人谦和不问世事,更是极少陪驾出宫。

    果不其然,当武媚众人向她行礼时,她起身半礼相还,还给她们赐座,对她们讲了几句话,无非是恪守礼法、侍奉好皇上之类的官样文章,连一炷香的工夫都不到,就打发他们出来了。武媚其实一句都没听进去,只是不住揣测——淑妃多涉后宫之事也罢了,似韦贵妃、阴德妃还有表姐燕贤妃,一个个年纪也不算轻了,恐怕已不大受宠。

    出了凝香阁姜尚宫又领她们原路折回,去拜会其他嫔妃——本来挺近的,顺路便可串过来,却因贵妃位高要先去拜见,兜个大圈子,这便是皇家礼法。

    贵妃之后是韦昭容以外的几位嫔,嫔之后是婕妤,婕妤之后又是美人……刚开始媚娘还有些兴致,后来便昏天黑地搞不清谁是谁了,她们都很漂亮,穿得都很美丽,说的话也都大同小异,从东走到西,从南绕到北,媚娘烦了累了,也有些怕了——难道这些女人都是跟她分享一个丈夫的?

    好不容易拜过所有该拜的人,姜尚宫立刻催她回住处用饭,因为再过一会儿拜她的人又该上门啦!

    转了半日早已迷路,若非王公公领着,她连自己住处都找不到;进得门来范云仙早备好了吃的,稀里糊涂用完,刚抹了抹嘴,来拜见她的宝林们就迈进门槛了。宝林是正六品,满额二十七名,当今天子后宫不满,却也有十几位,媚娘现学现卖,也学着上午训教她的那帮人的口气对她们讲了几句;宝林转身刚去,七品御女接踵而至,也是十几位;之后又是十几位采女……到最后武媚已懒得说什么,扬扬手便叫她们去了。可老天偏不饶她,该拜的人拜完了,拜她的人也走了,却还有几位与她平起平坐的才人。

    才人们可不是行个礼就告辞,坐下来叽叽喳喳聊这聊那,虽说都一副嘘寒问暖的模样,却没几句实在话。都住在左邻右舍,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武媚也不能失了礼数,只好强作笑颜……所有人都打发走已是掌灯时分,草草用过晚餐,淑妃又来了——倒不是特意来探望,而是摄宫中之事,隔三差五就要来掖庭看看。

    “第一天在宫里住,还习惯吗?”杨妃依旧那么和蔼。

    “还好吧。”武媚答得很含糊,“多承姐姐关心。”她对杨妃的印象实在不坏,在洛阳时是杨妃让她很快见到了皇上,而且给她送了那么多东西,虽说都散给百姓,但这份人情总需念着,至少比表姐们贴心多了。

    “妹妹且听我一言。”杨妃紧紧握住她手,“子曰‘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在洛阳咱是陪驾出游,为的是哄万岁高兴,即便过分一些也不在话下。可此处乃帝王家城,宫人众多礼法森严,似你先前种种放浪之举可要收敛了。”

    媚娘心头一紧——难道洛阳的那种快活日子全是例外?

    杨妃瞧出她神色黯淡,又道:“不必担心,本宫已知会尚宫局,明早起你便去那里习学宫中礼法,还有各种规矩。当才人可不是整日游手好闲的,还要分司宫中许多事务,这些你也得学。渐渐习惯就好了。”

    媚娘的心越来越沉。

    “对啦!我还给你带来样东西。”杨妃说着招呼随行宫女过来,那宫女抱着厚厚一大摞书,她随手拿起一卷道,“这是文德皇后所著《女则》,凡宫中女子都要诵读。”

    媚娘双手接过,方欲道谢,却见那宫女把怀里那一摞全摆撂在了案头——原来这书共有十卷之多!

    “妹妹你读书识字不少,应该不至于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吧?要不要请人为你讲解一遍?”

    “不必了,我看得懂。”武媚赶紧阻拦。

    “那就好。你把这书从头到尾抄十遍,尽快交给我。”

    “啊?!”

    杨妃的口气依旧那么温婉,表情依旧那么和蔼,却隐隐透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威慑:“叫你抄书是为你着想,好让你尽快适应这宫廷。你年纪还小,许多事还不清楚,学通《女则》才会明白如何与众嫔妃和睦相处。圣德皇后生前不但被圣上称道,也为满朝官员敬重,圣上称道她的书足以垂范后世,你可要用心学啊!”

    “多谢……多谢……淑妃娘娘。”不知为何,媚娘想像先前那样亲切地唤她为姐姐,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杨妃不厌其烦讲了一堆大道理才告辞,武媚恭恭敬敬送到大门口,不禁倚门叹息。朱儿悄悄伏到她耳边嘀咕道:“才人还不知吧?听说昨日皇上特意表彰了淑妃,说她待新入宫的才人关怀有加,先前她儿子吴王毁坏民田罢去安州都督的官,趁这次机会圣上又将其官复原职了。”

    武媚没心思听这些闲话,更不明白这些事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只喃喃道:“不知万岁今晚会不会来,你去把卧榻收拾收拾。”

    朱儿笑了:“不会的。这里不是蓬莱宫,皇上绝不会到这儿来。”

    “为什么?”武媚不解。

    “掖庭乃宫女所居之地,卑微下等,皇上贵足不会踏此贱地。若是万岁有意指定某位嫔妃侍寝,会专门派宦官召幸的。”

    “你说万岁今晚会召我吗?”经过这一天所见所闻,武媚已不那么自信。

    “不会的。”朱儿毕竟久在宫中,了解得多,“万岁刚回来,有许多大事处理,恐怕没心思召幸谁侍寝。即便有意,常言道‘小别胜新婚’,宫中那么多没跟去洛阳的嫔妃,轮不到……”她话说一半已发觉主子脸色不好,赶紧改口,“不召您也好啊。这几日连着赶路,今天又忙忙碌碌,趁着清静您刚好睡个好觉。”

    武媚愁眉不展,天已经渐渐转黑,嫔妃宫女都回归各自的住处,偌大的掖庭只有几盏零星孤灯。她忍不住抬头向东望去,依旧只能看见一座座殿顶,趴在屋檐上的鸱吻正朝她龇牙咧嘴,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

    她不太喜欢这个新家……或许该说是一点儿也不喜欢。

    三、无路可退

    贞观十二年的大唐帝国是在繁忙中开始的,先是百济国王遣太子扶余隆来长安朝觐——辽东海疆之地有高丽、百济、新罗三国并立。处于北部的高丽实力最强,又控制契丹、靺鞨等游牧部落,昔日隋炀帝三征不克,反逼得中原百姓造反,改朝换代后高丽表面向唐称藩,实则心怀敌意,在边界构建夫余城,以备开战;新罗领土较小,居于东南一隅,几度与高丽发生战争,因而结好唐朝倚为靠山;百济则地处西南,与另外两国都曾有过争战,朝秦暮楚摇摆不定。

    李世民鉴于前朝之失,早有拓定东北根除隐患之意,故而对扶余隆来朝十分重视。可接见百济使者的事还没忙完,又传来松州、丛州地震的消息,继而又是夔州夜郎獠反叛,吐蕃赞普松赞干布也率师寇边……李世民忙得不亦乐乎,同时也享受着掌控天下的快乐。

    掖庭中的武媚也很忙碌,不过她并不喜欢这种繁忙却枯燥的生活。遵从杨妃的安排,每日清晨她都要到尚宫局应卯,坐在一群普通宫女中间学习礼仪。正五品才人在后宫中地位也不算低了,但她毕竟只有十五岁,又自洛阳入宫不知礼仪,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教诲宫人的是一位典言女官,她本来负责后宫传奏之事,规范宫女礼仪乃是奉上所差。这位老姐姐在太上皇当政时便在宫中任女史,如今年过四旬,两鬓斑白神态严肃,加之绿袍乌纱,讲话又低沉,简直像是个男人:“民有妻,帝有后,和合齐家,外治天下……”

    武媚身子枯坐在那里,心思早不知飞到何方,在她看来这种陈词滥调的说教毫无意趣。或许是没有同母兄弟的缘故,从小母亲就把她当半个儿子养,勇于任事、热情洋溢;尤其在文水度过的岁月,如果仅是逆来顺受,恐怕她早被哥哥嫂嫂随便寻个人嫁出去了。不过现在想来,若是当时依从他们的安排,现在又会怎样呢?是不是会有一个随时举案齐眉的丈夫?是不是可以时常探望母亲?是不是再不必瞧别人脸色?

    这是武媚第一次隐约感到后悔,但她马上拼命摇头,赶走这可怕的念头——无可改变的事情不能多想,侍奉天子是女人最大的荣耀,我拥有一个世上最伟大的丈夫,更复何求!

    她努力集中精神聆听教诲,但这些礼仪的讲解反而令她更烦躁、更无聊,哪里听得进去?

    “宫中之制,见圣人、皇后当以大礼参拜,面尊者施万福,四妃以上呼娘娘。尊者坐,则旁立……”

    和煦的阳光射在尚宫院子的大堂上,暖融融的,武媚娘早已无视这暮气沉沉的讲解,阵阵困意泛起,不禁哈欠连连,刚忙举袖掩住了嘴巴——这也是宫中的规矩。

    “行礼之时双手在右腹畔,掌心向下,与男子作揖正相反,右手要搭在左手之上;收颔垂首,目不斜视,双膝微屈,就像我这样。”典言官亲身示范,侧过身子,对着空座位行了个万福礼。她双目低垂轻屈腰身,那张原本严肃的脸上显出浅浅的笑容,却又不失虔诚敬重之态,仿佛眼前真有位娘娘。哪知旁观宫女们却一阵窃笑。

    “笑什么?此乃宫中礼仪,人人需当如此,有什么可笑?”典言官教诲宫女十余年,自视无可挑剔,这样的嘲笑对她而言简直是莫大的侮辱。

    可宫女依旧在笑,典言官莫名其妙,揉揉昏花的老眼,这才发现坐在正中间的武媚娘耷拉着脑袋,早睡着了,还发出微微的鼾声。

    “武才人……武才人……”

    媚娘倦意未消,依旧瞌睡不止。

    “武媚娘!”典言提高了嗓门。

    媚娘终于从昏睡的迷梦中醒来,又回到这个现实的迷梦。

    典言官面沉似水:“本官讲解礼仪,你为何瞌睡?”

    “抱歉。”媚娘打了个哈欠,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典言官见她这般懈怠,执意要叫她清醒:“请你起来,像我方才那样道个万福。”

    武媚不情不愿起身,懒洋洋走到厅堂中央,向她施了一礼。

    “喏喏喏,哪像个样子?”典言官啧啧摇头,“腰要弯下去,背却不能驼,两只手不要乱摆,再做一次。”

    媚娘勉勉强强又做了一次。

    “还是不妥。”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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