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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武则天大全集-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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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媚娘勉勉强强又做了一次。

    “还是不妥。”典言官的批评的口气变为挖苦,“听说武才人乃国公之女,怎这般随性?无论皇家宫廷还是公侯世家,都讲究端庄,难道应国公府与外间风俗不同?你就不能稍微笑一点儿么……”

    媚娘岂不明道理?平常行礼自然规范,只是这会儿懒得做这等无聊示范,听典言官语带讥刺,不由得怒火中烧,冷冷道:“笑与谁看?叫我笑与你看吗?”

    典言官一愣,她还没见过有人敢向她顶嘴,而且顶嘴的竟是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不禁也有些挂火:“你自可不对我笑,难道参见圣上和各位娘娘也不笑?”

    “哦?你也敢自比圣上和娘娘?”媚娘拿定主意要羞辱她,故意小题大做。

    典言不禁皱眉:“我自不敢僭越,只是微笑施礼乃宫中礼法。”

    媚娘轻轻哼了一声:“如此说来,典言您一定是谨遵宫女礼法,行端履正喽?”

    “那是自然。”

    “那小妹倒要请教请教您了……”媚娘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却是坏笑,“您方才说‘执务奉上,勿失礼数’,敢问何为奉上?”

    “这有何不解?奉上者,内则奉主上差派,外则奉位尊之人。”

    “说得好!”武媚倏然变脸,“我问你,是你这七品典言位尊,还是我这五品才人位尊?若我位尊,你怎敢斗胆让我向你施礼,而且还要向你笑呢?”

    典言官哑口无言——她见武媚年少,未免有轻慢之意,一时间竟忘了她是才人,更没想到武媚年纪虽小气性却大,偏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宫女们再次哄笑,却是笑典言官的窘态。武媚得理不饶人,偏要问个分明:“我且问你,你到底失礼没有?”

    “卑职是请才人演示礼仪,并不敢命您向卑职施礼。”典言连忙解释,语气却已不似先前那么强硬。

    “话是如此,但我既向你施礼,难道你便安然受之吗?”

    “这……”典言官额角渗出一滴冷汗——尊者施礼,卑者即便未能及时下跪,也要马上还礼,这也是宫中规矩。

    “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失礼没有?”武媚声音陡然严厉,响彻尚宫大堂,所有人都笑不出来了,呆呆瞅着这意外的一幕。

    “卑职失礼了……”典言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

    “那你还敢咄咄逼人,妄论我的家世?”武家出身商贾,因攀附李渊而骤贵,媚娘母女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取笑她家门第。

    “卑职错了。”典言也被她教训得服服帖帖。

    “你承认便好。”武媚脸上洋溢着得意的微笑,“我也不怪罪你,只要你把刚才我向你行的两个礼补回来便可。”这不单是报复,还是不折不扣的羞辱。

    典言官四十余岁,教诲宫女十余年,并无纤毫之失,今日不但要认错,还必须当着众宫女的面向这个小姑娘施礼赔罪,一世的名声都毁了。这武媚娘哪里是个小姑娘,分明是粉面罗刹!可人家以己之矛攻己之盾,不赔礼是万万不行的。典言痛心至极,却只能强忍羞辱,在无数目光注视下向她躬身施礼。

    武媚还不罢休:“听说典言自先朝时就在宫中,怎这般没规矩?你就不能笑一笑吗?”

    典言官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哪里笑得出?

    “笑!我叫你笑!”媚娘扳住典言的下巴,用力掐典言的脸——此时此刻在她眼中这个人早已不是典言官,而是善氏大嫂,是嘲笑她的其他宫妃,是所有曾对她冷言作践的人!

    众宫女早已悚然,对她小小年纪却睚眦必报感到震惊。

    “哎哟!放手,求求您放手。”典言官疼得叫出来。

    “笑……你给我笑啊……”媚娘死死掐住她喉咙。

    伴着滴落的泪水,典言官终于艰难地笑了。媚娘这才罢手,犹自恨恨道:“你若再敢讥讽我父母,便是这等报应!”说罢傲然转身,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大摇大摆而去。

    离开尚宫局媚娘并没感到舒心,这场发泄反而使她愈加茫然。她这场无名火并不仅针对典言官,更是到长安以来的郁闷心情的发泄。她讨厌这种沉闷无聊的日子,这种生活仿佛是行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上,看不到目标,也看不到希望,那走与不走又有何区别?

    在这沉闷的地方,到底该如何生活呢?她在掖庭中百无聊赖地走来走去,试着却窥望其他宫人的生活——似乎每个人都很闲,除了做些针织女红便无所事事,大家都在等待,等待日暮,等待明天,等待皇帝的召唤,甚至等待苍老乃至死去,这就是她们注定的命运吗?那她自己呢?

    武媚思考了很久,直到天色渐晚才回到自己住的地方。然而眼前的变故却大出她意料之外:朱儿、碧儿直挺挺跪在院中,正被王公公及几个宦官劈头盖脸训斥,范云仙则哼哼悠悠趴在地上,臀后的衣物早被鲜血染得殷红,不知被打了多少棍子。

    “怎么回事?你们为何在我这里撒野?”武媚厉声质问。

    王公公转过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没人敢在您面前撒野,我等乃是奉淑妃娘娘之命处罚这三个奴才。”

    “他们身负何罪?”

    “才人明知故问么?羞辱尚宫局女官的事这么快就忘了?”典言官岂能白受这场作践?媚娘走后立刻向姜尚宫哭诉,尚宫也奈何不了才人,又一五一十告诉了掌管后宫的淑妃——位高一级压死人,媚娘既能压人家,也就勿怪人家隔山拜佛,搬来身份更高的来压她!

    “我教训一个对我无礼的奴才,有何不对?”

    “典言即便有错,才人又岂能咄咄逼人当众羞辱她?何况她只是请您示范礼法,无心为恶虽恶不罚,才人行事未免过头。”

    武媚自知理亏,转而道:“我惹的祸我自承当,为何处罚他们?”不由分说推开众人,扶起朱儿、碧儿,又查看云仙伤势。

    王公公被她推了个趔趄,叹了口气道:“武才人,您年纪还轻,尚在学礼之时,这三个奴才理应循循善诱,今日您行出荒唐事来也因他们辅导不力,故而罚掉二婢半年俸钱,责太监五十板子。娘娘如此处置也是一番好心,为的是要保全您颜面。”

    “打了我的人,却还道保全我颜面,天下岂有这等道理?”

    王公公乃是上指下派,不愿与她口角,推诿道:“奴才不过奉命行事,才人若不服自可寻淑妃娘娘和姜尚宫……另外娘娘还有吩咐,命您将《女则》加抄十遍以示惩戒。”

    武媚越发火大:“什么破书?竟要抄二十遍?”

    王公公大惊失色:“才人不可乱言,《女则》乃文德皇后所著,随便辱骂宫正司是要过问的!”宫正司听命于皇帝皇后,专门负责处罚嫔妃宫女,倘若他们接手,可就不是打打奴才这么简单了。

    武媚即便在文水时也不曾甘受兄嫂欺凌,这会儿气壮脑门,哪管什么宫正商正,破口大骂:“你等少要狗仗人势,姑娘我天不怕地不怕!我受天子宠幸,谁人敢欺?”

    王公公实在没法跟她讲理,索性不再多言,带着手下人出门便去。武媚怎咽得下这口气,兀自叫嚣:“你们等着瞧!我见了皇上自会好好发落你们!”见他们走远怒气兀自未解,便要去找淑妃理论。

    朱儿、碧儿连忙拉住,范云仙也顾不得屁股生疼,连跪带爬抱住她大腿:“才人息怒,若再惹出祸来,奴才非得被活活打死啊!就忍了这口气吧。”

    “呸!你们忍得,我自不能忍!那些贱人嫉妒我受皇上宠爱,若不压压他们气焰,真以为我武媚娘是好欺负的。”

    朱儿、碧儿双双堵在院门口,连连叩首:“才人不能去啊……”

    主奴四人尚在纠缠,忽听外面喧嚷:“贤妃娘娘到!”

    媚娘听说表姐驾到,更气不打一处来,却也不好当着她面啰唣,便一屁股坐在石阶上,把头一扭不再言语。燕贤妃也听说了掖庭发生的事,料想妹妹这般火性必要闯祸,连忙赶过来。

    “参见贤妃娘娘。”二婢和云仙匆忙施礼。

    燕妃微微点头,却见表妹气鼓鼓坐在那里,胸脯一起一伏的,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耐着性子劝道:“妹妹也是大有身份之人,这么吵吵嚷嚷不怕惹人笑话?”

    媚娘头也不回:“被笑话总比被欺负的好,这宫中到处都是嫉恨我之人,她们疏远我、挤对我,派奴才来羞辱我,还来瞧我笑话。”

    燕妃听出这话里带着三分敌意,却只淡淡一笑——她跟随李世民十几年了,先后产下两个儿子,次子李嚣夭折,长子李贞排行第八,自小读书好文,已被封为越王,领扬州都督;皇后之位自不敢窥觊,但眼下也算母荣子贵,还有什么宠可争,又有什么好嫉妒的?

    “妹妹这话说得不通情理,你若不去招惹人家,人家何必与你作梗?总归是你羞辱人家在先,淑妃才会惩罚你。”

    媚娘自小读书,绝非不懂道理之人,只是这口气实在难忍,扭过脸愤愤道:“她辱我父母,焉能容她信口胡言?”

    “在讲习礼法之时瞌睡又是何人之过呢?”燕妃早打听清楚。

    媚娘理屈词穷——平心而论她自己都觉得今日有点儿借题发挥故意刁难,其实那些嫔妃说什么她并不太在意,归根结底是因为数月不得皇帝召幸。可唯其如此她就更觉得别人因此嘲弄,她强烈的自尊就更不容许别人轻视!她纯粹是拿典言撒邪火。

    “不错,我是不慎睡着,那是因为她讲的我都明白。”媚娘强词夺理,“这帮嫔妃也好、女官也罢,都把我视为冬烘贱民。表姐,你也是弘农杨氏所生,难道咱们这等人任由她们小觑?”

    燕妃泰然自若:“清者自清,尊者自尊,哪管旁人说短道长?若凡事都计较,在这宫里真要活活气死了。你这般颐指气使睚眦必报,纵然不怕宫正,传到皇上耳朵里终归对你不利……”

    武媚恨的就是这句话!她信誓旦旦道:“传到皇上耳朵里又如何?皇上对我宠爱有加,定会偏袒我。”

    贤妃脸上闪过一丝讶异:“你真觉得皇上对你一往情深?”

    “不错!他说他只宠我一个,要升我为美人、婕妤、妃嫔!他还对我说了许多心里话,那些话恐怕姐姐你都不曾听他说过吧?”武媚不想说假话,但面对表姐不以为然的表情,这些谎言就像决口的洪流般不由自主地冒出来。

    贤妃长叹一声,摇摇头——不信?不屑?不解?或者是……怜悯?媚娘不清楚,但这一刻她隐约感到表姐并不嫉妒她,反而很关心她——只是这种关怀看似无情,而且透着一种令人不解的悲凉感,为什么呢?谁是真正怜爱她,谁是别有用心的敷衍,经历了这些日子她似乎看得更清楚了。

    燕妃默默无言环顾着这个被帝王遗忘的角落,简陋的房舍、孤寂的花朵、遭受打骂的奴仆,半晌才把目光投回表妹身上:“妹妹既然深受万岁宠爱,就更该宽厚待人持盈保泰,仗势欺人不是咱的家风。就算我求求你,别再闹了。好吗?”她的口气简直像哄孩子。

    媚娘不就是孩子吗?虽然她早经风霜性情倔强,依旧是个看不清世事的小女孩,面对表姐竭力维系她自尊的说辞,她终于无言以对,无奈地点点头。

    燕妃又道:“淑妃罚你抄二十遍《女则》,你乖乖把它写完,好吗?”

    “可……”媚娘的眉头又皱起来。

    燕妃温存地拍拍她肩头:“抄录《女则》并非坏事。你自幼读书见识渊博,这十卷书所写的道理在你看来浅薄得很,但它毕竟是文德皇后所作。当今圣上最牵念的就是文德皇后,难道你不想知道她究竟是何等样人吗?你不想知道万岁因何对她情有独钟吗?”

    “长孙皇后……”媚娘果真动心了——她还记得在洛阳的第一个夜晚李世民对长孙后怀念的眼泪,那究竟是怎样的女人?

    燕妃见她似有所思,又趁热打铁道:“你虽然已得万岁恩宠,但要保荣宠不衰,还需用心研读《女则》,你多抄一遍便可多悟一层,岂不是坏事变好事?以后本本分分守规矩,若真有人欺负你也无须你出头,我自会找淑妃理论。”

    武媚听燕妃一口咬定她“已得万岁恩宠”,心头热乎乎的,既觉安慰有些惭愧——表姐这是竭力维护她那可悲的自尊啊!

    “谢谢……姐姐。”媚娘终于从心里承认了这个姐姐。

    燕妃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自家人,有什么好谢的?我小时候你娘对我也很关照,至今我还时常想起她……”说到这儿她低头凝视媚娘,“希望你在冲动之时也想想母亲。”

    母亲?!

    是啊,自从她来到这个“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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