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异事录-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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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七闷闷的:“瞎扯什么。”
老八又笑说,“我估摸着,也是天冷么,蛇怕冷呗,就觉着咱们七大侠的被窝最暖和,焐那么严实,钻他那里暖和暖和,哈哈哈……”
老七打断:“他也不是怕冷,就是……”
楚晗盯着这人:“你怎知‘他’不是怕冷?”
老七语塞,耳廓上那股暗红色忽地蔓延至脸膛,十分尴尬,鼻子都红了。
楚公子认识那条尾巴很俊的金环大蛇,太认识了。老八或许也知道,心里门儿清,装作无意,不忍明说。
七大侠那晚脸色很不自在,本来就性子闷,凡事憋在心里,被人戳破顿时就害臊了。这人起身出去,站到饭馆门口吹凉风去了……
老七同志那时还面临个抉择,是留在部门二线队伍里继续干活儿,还是转业离开京城,去南方打拼,彻底改头换面。
原属单位也属于半个保密部门。即便将来去到别的地方工作,或者领证结婚,组织上的各种审查、限制也颇多。
楚晗很想留住这人。他带老七去他公司大楼里逛过一次。七爷外形高大阳刚,挺吸引注意力的,有两个单身未婚女同事假装找晗总谈公事,特意过来打招呼。
但这人性格内敛,不善言谈,对谁都比较客气拘谨,不易交心,也没那么容易看上谁。
楚晗笑说:“七哥,转业也别离开北京,来我公司。”
老七淡淡地自嘲:“你是大设计师,我来这里能干什么?给你公司当保安?”
楚晗回去就专门去找他二武爹,一定要把刘队长手下的七同志留下。“功勋队员,人老了就踢走,不能这么没人情味儿吧?起码做个参谋、狙击教官、特情任务指导员之类。”楚晗这样忽悠他爹的。
……
之后的那个冬天,楚晗随房千岁去到那一边,在白山天池住了三个月。因为房千岁久居京城十分不适,哮喘,关节痛,皮肤难受,脑顶上丰神俊朗的光环都没有了,简直像脱了水的一棵小白菜儿,看起来都打蔫儿了,也怪难过的。
楚晗在小千岁的头发从银色变成灰色时说:“我陪你回去吧。”
二人在山清水秀的灵界度过严冬。据沈公子他们后来追问,楚晗说,他随小千岁去了白山黑水地界的洞府,夫夫正式拜了天地。
浩瀚的天池大湖,湖水清澈半透明,映着一池龙鳞波光。那种幽深的极致的碧蓝色,令人心醉。
湖心走出壮观的迎亲队伍,升起八百里威仪的水帐。那里的每个人皆面容白皙姣好,玉带华服,身姿娉婷,对楚公子十分尊敬,在他面前纷纷低下头问候行礼。
每一位水族的王公贵戚,出席各类祭天封王婚丧嫁娶大典的时候,都要头戴一扇硕大的宝石珊瑚。依照官阶位份从低至高,珊瑚分为蓝色、粉色和红色,跪拜行礼时一大排珊瑚头饰明艳耀眼,灵气逼人。
楚公子迈入小千岁的水府大门,据说头一件事是先学起怎样头顶一大丛珊瑚走路、吃饭、睡觉。属于三太子妃的那顶红珊瑚珍珠王冠,顶起来就跟顶一棵小圣诞树那么沉!就这一件事,快把娘娘累傻了,整天被压得太阳穴疼,楚晗差点后悔结了这么一门奇葩的亲事。
房千岁却又待他极好,带他游历灵界的五岳三山,在云海中巡视属于他们的领土,看遍大江南北,好不逍遥快活。
水府洞天,是世间绝无仅有的仙境。
一派繁华,令人忘却人间的生老病死与一切疾苦……
但楚晗最终没有长留,还是回来。他与小房同学其实一个脾气,受不了终日在一处无所事事,享受富贵奢靡,被人伺候成个无用的酒囊饭袋。
每天就是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还基本都是做同一件事。新婚没两年,还没到老夫老夫的厌腻程度,彼此都十分留恋、痴缠,黏着分不开。这样糜烂逍遥的日子,却又并非楚晗真实的愿望。
他与房千岁,注定终生无法在一处长久地相聚。
离开彼此,是灵魂的不完整;而离开自己原本的生活,是人生不够完整了。
后来的许多年间,楚晗与房千岁两地分居,但每年在两人讲定的日子里团聚。
每一年帝都雨季来临,天气闷热,云层中饱含水汽。每日午后或者傍晚,都要来一场瓢泼大雨,那时漫天乌云,紫禁城上空雷电交加,闪电的光芒照亮太和殿屋脊上小龙嘲风的坐像。
内城街道水漫金山,昆明湖、密云水库都爆涨至水线处,北新桥井下发出异样的轰鸣……
这样的天气,才是三殿下的最爱。
他们每年在这个季节相会,每一年都不会落空。
大雨笼罩京城时,楚晗夜晚坐在恭王府水榭的台阶上,看着他的房千岁一身湿漉漉的从屋脊上露出头来,冲他挥一挥,然后纵身跃入池中。
房千岁再猛地出水,露出一张脸,嘴角挂了熟悉的笑,看着他……
通惠河底,由神木组成的那一片“仙林洞”,灵力在逐年衰退。或许将来某天,那处往来的通道会自然崩溃,再也不能允许他们自如地通行。到那时,他们就需要寻找新的通道。
楚晗逗小龙说:“可有其他妻妾?”
房千岁不屑道:“你去问左使大人与公子,他俩不会说谎,我府上可有其他妻妾?”
楚晗还真的敲左使公子来问,但不是问小千岁有无风流韵事,而是打听另一件事。
楚晗问得直白戳心:“你在灵界那时钻到他被子里,把我们的人都睡过了,还能当作没睡过么?”
左使公子略吃惊,迅速垂下眼睫,挣扎思索了片刻,难过怅然道:“公子,你忘记了我灵界的戒律天条吗。”
楚晗自己都做不到,因此也没有道理对左使公子说:你留下吧,你就永远都不要回去另一个地方了。
第九十八章 人间
有一年,房千岁雨季来访,带了小九爷与左使公子同游。
九殿下再来人间十分兴奋,爬上乾清宫的屋脊,饥渴地去啃那上面的琉璃瓦。
老八同志休假,很好心地陪小九爷京城一日游,小九爷坐在敞篷吉普车里,一头艳丽夺目的红发在风中飘舞。后面的车几次差点追尾。
老八叼根烟说:“下回你再来,估计在北京就找不见老子了。”
九殿下问:“八哥哥要去哪里耍?”
老八说:“该回老家结婚去了。小时候在我们那个镇子,老子也有个青梅竹马,这两年家里催了。”
九殿下点点头:“握也要回家定亲了。”
老八说:“呦喝,小屁孩,你多大了,定娃娃亲?”
九殿下认真地说:“俺爹爹喊握去岛上问话嘞,让握乖乖地做事,早早定个媳妇,不准到处乱跑了。昆明湖下面那个小母龙,还有青海湖里的大母鳇,让握自己挑一个最喜欢的。”
老八大笑:“哈哈,那俩……小王爷您仔细地挑吧!”
九殿下愤愤道:“一定是三王八在父王面前告握的状,不准握出来玩儿了!”
老八由衷道:“你们家三王八娶娘娘的眼光,那是没治了!好好学着吧,一定娶个贤惠的母龙,别找那些个刁蛮的,你镇不住!”
九殿下心无城府,咧开嘴笑笑:“好的啦……不常来,还有些惦记八哥哥。”
老八同志顿时心软,伸手揉揉小龙崽子一头无拘无束的红发,觉着小孩挺招人疼的。
以后要幸福啊。
老七同志那时已是二部特情处的训练教官,专门负责新人特训。初来乍到的各色人马,包括外事系统分配过来的大学生,都要先到七大侠手下溜一趟。吃不了苦的、训得不合格的,不用等到出任务在战场上贡献事故率了,先一步都筛掉。
因此,那些新来的大学生和新兵蛋子们,可害怕他们教官了,都传说二部训练营里面有个黑脸膛不会笑的老家伙,打枪神准,下手极狠,裸眼能瞄六百米,一顿吃一斤糙米饭。
吃过饭,午休时间,老七教官接到个电话,有熟人找他。
老七在基地大门口,意外地见到等他的那个人。来人一身清秀打扮,借用的好像是楚公子的白衬衫和宽松式亚麻休闲裤,看起来干干净净,人好像刚从水里涮过捞出来似的,浑身透着清新水汽,眼带柔情水光。
七大侠手足无措:“你啊……来啦?”
随琰公子客气地点头,说“来看看七大侠”,然后体贴地递上在基地门口小店买的椰奶水果刨冰。
老七同志两手攥拳,笑了笑,接过消暑解渴的零食。好像也头一回吃这么幼稚的东西,头一回跟一个人出门逛店。
他只请到半天假。那一个下午和晚上,就陪伴远道而来的左使公子逛长安街、西单王府井、繁华的商场、幽静的小胡同,略尽地主之谊。
盛夏里的空气闷闷的,彼此也并没有什么话要说,好像也不需要说什么,却又有走不完的路,逛不完的街,不嫌腻歪。
停车下车,左使公子一时又忘了怎样开门,被憋在位子上。老七同志理所当然地绕到副驾位这一侧,拉开车门,很绅士。他心里生出一种陌生的野马乱窜般的欢快感,极其简单一个动作,却好像在心理上跨出一大步——以前队里的哥们儿、战友,哪个是会说温柔话的?哪个用得着他给拉车门?
随琰公子温婉一笑:“多谢大侠。”
七同志脸又发红,连忙说:“以后千万别叫大侠。”
随琰公子笑着点头:“多谢七哥。”
七同志于是更局促了,从“大侠”到“哥”,就减了一个字,又迈近一大步。
随公子相貌并不及凤大人那般美艳妖异,不是那一类的长相,然而眼波带水,脉脉如诉,笑容婉约动人,当真是一笑倾城,二笑就倾人心。那双眼睛,让与之对视的人油然生发出一种旖旎的愉悦感,不知不觉就陶醉到那一双深潭漩涡中去了……
老七同志觉着那天下午他就是醉了。
要么是天气比较热,被晒晕了。他以前出任务,在太阳地底下潜伏,晒十个小时,也没有这样神志不清。
俩人走路经常莫名其妙撞上,不是撞胳膊,就是撞腿、踩脚。
老七感觉身后有一条尾巴,若有若无地扫他后腰,闹得他总觉着快要踩着对方。一回头,又看不到尾巴在哪,什么也没有。
商场门口有个旋转门,七爷想替公子挡门,公子想替七爷挡门,结果俩人又脑袋碰脑袋撞一块儿了……
老七同志偶尔抱憾地对公子说:“我平常都待在队里,住宿舍,不怎么出来,不了解城里玩儿的,抱歉啊。”
公子体贴笑道:“我总之没有来过,你带我去哪里,都是新鲜的。”
他们逛到北海公园,老七一指:“湖上有汽艇和摩托艇,不然你去坐那个?”
他说完就醒悟,对方水里来水里去的,北海太液池这么个人工的小池子,方圆几亩地,都不够撒开了耍的,多么无聊啊。随琰公子却拉了七大侠的手腕:“好,我们去坐那个铁马。”
“我来开,你抓紧了别掉水里。”老七跨上水上摩托艇,觉着理所当然是他照顾人家。
七大侠穿的是黑色跨栏背心、迷彩裤,古铜色皮肤在烈日骄阳下镀了一层泛金的水膜,也很潇洒。两人在水面上来回绕圈,风驰电掣,让溅起的水花划过小腿,凉快,痛快。
旁边两个小青年飞快地掠过水面,嚣张地朝他们叫了一声,有意无意溅他俩一身水。
随琰公子突然说:“你下来,我来,你开得太慢。”
老七一愣,嫌老子慢?
公子眼底射出跃跃欲试的光芒,对人间各种稀奇的机甲玩具都抱有兴趣。他自己跨上摩托艇,握住把手,又回身说:“你抓紧我,你才不要掉水里了。”
随琰公子心里不住地笑,又暖暖的,笑话七大侠刚才那句十分多余的废话,“你抓紧了别掉水里”……
摩托艇载着他俩,轰得一声蹿出去了!
这不是摩托艇,这简直是火箭。
老七没防备,身子往后一仰,臀部还留在座子上,老腰都要抻了,下意识就抓紧前面的人。一条无形的鞭子似的东西裹住他,将他稳稳地拖回,继续狂飙。他的胸膛砸在随公子后背上,顿时羞愧不安。两人都湿漉漉的,微洇的一层外衣完全裹不住湿滑的身体,他像是在用前胸肌肉不断蹭着对方的后背。特种兵的敏锐触感折磨着他,他甚至能感觉到随公子身上肩胛骨与脊椎微凸的触觉……
“七哥,别掉下去。”随琰大声喊着,再加马力,驾着铁马像离弦羽箭一般,几乎是飞过水面。他们划出一道弧线,跃出琼岛绿荫遮盖的那一片阴翳,深入波光淋漓的开阔湖面。
他们绕着八字形,飞快地就超过那两名小青年驾驶的水摩托,又越过更前面的人。摩托艇往左侧斜着掀起一道波浪,再往右侧抖起另一道波浪……
老七同志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