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宫烟云-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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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去。他瞧眼下这个情形也知道陛下此时已无力回天,又从太医口中确认了一番,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片刻后,颜之仪悲悲戚戚地返回天元皇帝床前,凝神盯着那个虚吊着一口气的将死之人,许久后才转过身对刘昉说:“幼帝年少不堪负荷,必须配以辅政大臣。陛下如今不能言语,我们当为陛下分忧,甄选出合适之人!依我之见,辅佐重任应交给宗室皇族。”
刘昉并没有把颜之仪的话放在心上,只自顾自地深思琢磨着,脸色愈发凝重紧张。瞥了一眼半死不活的宇文赟,心里暗暗乞求他能继续挺一时三刻再死,然后慌忙地对颜之仪说:“颜大人在此好生守候陛下,眼下还有一件要事,我必须出宫一趟,最多一个时辰定会返回。”不等颜之仪询问究竟,刘昉就行色匆匆地小跑出去了。
第九章 韬光养晦风云骤变(下)()
刘昉从天台出来后,直奔宫外临街的郑译府上。郑译虽不晓天元皇帝病重弥留的详情,但也略微探知今夜宫中严阵布防似有大事发生,此时正在府中等候进一步的消息。
刘昉见到郑译后不等他寒暄,便上气不接下气地抢着说:“陛下……陛下他快不行了,此刻已昏迷不醒多时。我和颜之仪决定起草遗诏,现下正为辅政大臣一职交予何人而犹豫。”
郑译心慌至极,却强压制住自己的惊恐,表面平静地试问了一句:“不知刘大人所意何为?”
刘昉收了他往日那套虚与委蛇,不假思索地道出发自肺腑之言:“正义,你我共同伴驾已非朝夕,想必你也明白,陛下选我们为心腹正因你我二人在朝中没有根基。我们能有今天的地位无非是仰仗着天元皇帝宠信,如果陛下不在了,定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呐!万一你我之前得罪的那些小人得志,我俩今后就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了。所以为今之计,我们应当主动拥立一位辅政大臣,才能保证日后富贵无虞。”
郑译抿了抿嘴,悠然地点头一笑,又问:“刘大人真是快人快语,那么眼下你意属何人掌权呢?”
刘昉不怀好意地瞪了一眼面前这个老狐狸,知道他心中已有人选并且定和自己相同,但却偏偏不肯直言说出,于是自己也打起了太极:“我确实想到一人,他本是外戚的身份,按理说没有资格成为辅政大臣,但是如果我们此时助他一臂之力,想必你我亦可分得一杯羹。”
郑译谨慎地瞥了下四周,复而颔首捋须:“随国公乃天元大皇后的父亲,在朝中也素有威望,的确是合适人选,一切就依刘大人的意思办。”
现下大计已定,刘昉喜形于色急忙接话:“那么就劳烦正义你即刻去随国公府上走一遭,对他说予此事,而我则先行回宫去打点好一切。”
郑译伸手做出“请”的手势,边携刘昉往外走边说道:“我和随国公乃太学同窗,虽少有走动,但是神交多年。此时由我去游说,大事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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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夜阑,这一晚有星无月,直到二更时天气骤变,涌起一股邪风大肆侵袭浩浩都城。杨坚这晚没有休息,在府上正厅闭目而坐,他似乎被一张波谲云诡的网笼罩覆盖,酸腐的气味四散蔓延,憋得他透不过气。深夜时分,听闻有客突然造访,他预感到自己隐约期冀着的那个时刻终于到来,但心里却更加忐忑。
郑译见到杨坚后一如常态,并没有立即和盘托出,只是饱含深意地说:“陛下病重,请明公进宫侍疾。”
“陛下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会突然患病?”杨坚声音中带有惊疑的忧虑,他又问:“正义,请明示于我,陛下,究竟传我作甚?”
郑译嘴角微扬,从容答道:“陛下昨夜驾幸天兴宫,今晨突发急症,现下更是命在旦夕。明公快快与我进宫,今夜宫中定有改天换地的变故。”说到这里他见杨坚依旧犹豫,于是执起他的手说:“明公,我不会害你的。”
杨坚听后无言默认,带上侄子杨惠,一路忐忑地随郑译进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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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时,刘昉依约在皇宫南门处等候,见到郑译果然带来了杨坚,终于放下心头大石,此时他身边多了柳裘、皇甫绩跟随在侧。此二人皆是天元皇帝登基前的东宫旧臣,柳裘由梁入周,皇甫绩则父母早丧由外祖父韦孝宽收养。他们在朝中亦无势力,经刘昉劝说后便同意拥护一位可以助自己创立功业的辅政大臣。
杨坚一路奔波后赶到皇宫,见到如此架势甚为震惊,疑惑地回头看向郑译。
郑译恳切地解释道:“明公,陛下此时已不能言语,刘大人负责起草遗诏,我们思来想去决定拥护你为辅政大臣,方才没有明言是怕你不同意,不随我入宫。”
杨坚虽有大志在胸,但此事来得突然令他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刘昉、郑译究竟如何打算,又不确定此策是否能够成事,还有太多的思虑来不及权衡。杨坚眉头深锁,急忙推辞:“这可万万不行,我不能胜任。”
刘昉站出来劝说再三,但杨坚始终拒绝他们的一番美意。无奈下刘昉一时情急,暴躁道:“随公若有心为之,请勿再推辞,速做决定。若当真不愿意,我当亲为!”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氛围顿时凝肃起来。安静中柳裘突然爆发两声大笑,他缓缓地对杨坚说:“时不可再,机不可失,如今此事,宜早定大计。依我看来,此刻的时机真是千古难遇,若再不珍惜定会被上苍怪罪。随公现下稍有犹豫,日后恐怕要千百倍的后悔莫及啊!”
郑译、皇甫绩在旁急切地看着杨坚,等他给出最后的答案。杨惠更是急得搓手顿足:“叔父,你就答应吧!”
杨坚权衡再三最终答应:“好吧,承蒙各位抬爱,在下就勉为其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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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点点滴滴地流逝,众人来到天德殿时已逾子时。屋外宫人跪了一地,齐齐低声啜泣,颜之仪更是伏在天元皇帝身上嚎啕痛哭。杨坚一干人等见此状况,心知天元皇帝已经驾崩,再看情势发现宇文赟也就是一刻前刚刚咽气,这才松了口气。
室内此时多了一人,他身穿铠甲手执长剑,站得凛凛笔直。因颜之仪等候良久,不见刘昉回来,恐有变故,所以请来殿前大将军宇文仲进天德殿护驾。他们看到杨坚等人气势汹汹地闯宫,不等颜之仪发话咒斥,宇文仲却是吓得撒腿就跑。皇甫绩一声断喝,拔出佩剑正要去战,那宇文仲倏地两腿一软,啷当跪地求饶,当场被五花大绑拿下。
刘昉走上前,皮笑肉不笑地撇了撇嘴皮子,冷冷道:“颜大人,我已草拟好诏书,让随国公辅政,总知内外兵马事。烦请你在上面署名签字。”
颜之仪气得不住发抖:“天元皇帝已经龙驭宾天,幼帝年龄尚小难以处理国家大事,总理朝政的重任应由宗室中德才兼备之人担任。如今赵王宇文招年纪最长,既是宗亲又具德才,理应担当辅政重任。”说到此处他更加激动,指着眼前群贼嘶声道:“公等备受朝廷厚恩,应当尽忠报国,怎可助外姓之人窃取神器?我颜之仪大不了一死,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能悖逆先帝在天之灵,让尔等行篡逆之事。”
杨坚于人群中始终低头不发一言,郑译、柳裘、皇甫绩则无所适从,倒是杨惠冲上前去,正欲和颜之仪理论,却突然被刘昉一把拉回。刘昉狡黠一笑安慰众人:“颜大人现下情绪激动,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老人家了。都出去吧,不必在此与这迂腐之人争执。”
见刘昉好像成竹在胸的样子,大家惊疑中齐齐出了宫室。屋外大风肆无忌惮地打着卷吹,几株小树被刮得凌乱招展,传出不绝于耳的簌簌声。他们躲在宫殿墙角后的隐秘处,刘昉看出其他人的不解,最先开口释惑:“诏书已草拟好,现下只差颜之仪签字。但此人甚是顽固,我们大可不必与之纠缠,待天明后我找一个与他笔迹相像之人代签就是。”
杨坚眉头一皱,沉吟道:“这,不好吧。颜大人毕竟是御正中大夫,如果他不同意,我们却找人代签,那他一定会宣扬此事。待满朝文武都知道后,会置我们于何地?”
场面又一次安静下来,此时已到进退维谷之境,有人面色铁青,有人忿忿不平。郑译稍稍思索后想出一计,忙对杨坚道:“明公,不如我们求助天元大皇后。皇后是你的女儿,定会助你。”
杨坚摇头慨叹,为难道:“正义啊,你也知道吧,我这女儿向来不问朝堂政事,就连在后宫也是心如止水,恐怕不会助我。”
郑译却固执地拱手请命:“我愿去做说客,明公放心,皇后一定会答应助你。只要天元大皇后下旨同意你做辅政大臣,颜之仪即使不肯在遗诏上签字,也断不会把我们找人代签之事四处张扬。”
杨坚也只得点头答应,又稍加思索后对众人说:“有劳各位为我费心了!恐怕今夜尔等都要无眠了。依我看如今情势,我们必须稳住自家阵脚,同时封锁一切消息,大事才有望得成。”见在场之人都连声附和,之前的不安也稳了大半,他转而又问:“今夜宫中当值的卫军统领是谁?”
皇甫绩对答:“司武上士卢贲。”
杨坚一惊,低声自语:“是他……”放目眺望远方,眼前一片凝固的漆黑夜色,心里却波澜暗涌。想当年他做右小宫伯掌管皇宫宿卫时,这卢贲正是他的手下,那时此人就对自己推心置腹,如今他掌管禁军真是上天相助,想必会事半功倍,大业有望……
第十章 名正言顺大权在握(上)()
天元皇帝驾崩的消息被秘密封锁起来,任何人不许再进出皇宫,知道详情的宫人都被暂时幽禁。晨曦微露,日出东方后一扫夜里的狡诡天色,风也悄无声息地弱了,轻舒慢卷着一股暖意,终于迎来了一个好日子。
郑译早早来到弘圣宫前等候。寅时,吴式微亲自到院子里为皇后收集碧草尖上的滴滴朝露,她刚刚踏出宫门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眼角余光便远远瞥见一人影,但天色微暗看不清是何人,于是大喊一声:“是谁在那?”
郑译闻声走上前:“内史上大夫郑译。”
式微定睛一看,恭敬地屈膝行礼,又问:“郑大人这么早来此作甚?”
郑译焦躁地回答:“本官要求见天元大皇后。”
式微惊疑:“大人,这么早皇后还没起床。再者皇后从不接见朝臣,这——不合规矩吧。”
郑译低声道:“天元皇帝于今日凌晨驾崩,现在需要皇后出来主持大局。”
式微目瞪口呆讶然得说不出话,郑译却再也等不及了,欲直接冲入宫门。她回过神后快步追赶上去,拦住他闯宫:“大人还是在此等候吧,我去唤皇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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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狂风扰了杨丽华安眠,她整夜睡得不稳,天色微亮后更是瞪着眼睛躺在床上,久久发怔。式微进屋后禀明了一切,杨丽华闻讯顿时呆滞,仿佛魂魄忽然从她的躯体中抽离,一向从容淡然的她现下却是六神无主。这一瞬间她就像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跌落凡尘,惶惶不知所措。杨丽华来不及梳洗打扮,只是拢起长发,穿了一件薄衫就出外召见郑译。
郑译得到传召后一路小跑赶到大厅中,对高台上正襟危坐的杨丽华叩头行一大礼,然后示意她屏退左右。待宫人尽数退去,偌大的宫殿中只剩下杨丽华和郑译二人。郑译跪地嚎啕哭喊:“皇后,今日凌晨陛下于天台天德殿驾崩了!”
杨丽华面对郑译长久的哭嚎始终不发一言。她虽已得知这个消息,但从郑译口中再一次真真切切地听到后,才真正愿意相信,她名义上的那位夫君此时此刻确实已经骤然离世。转眼间她嫁给他已有七八年的光景,回想起从太子妃到皇后这一路来的苦涩岁月,她对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虽无爱恋,但她一直谨记他始终是自己的夫君。杨丽华没有落泪只是怅然若失,从现在起,她便是一名寡妇了。
不知是自语还是对郑译质问:“陛下才二十岁,不曾有恶疾,怎会如此?”杨丽华的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
郑译跪着朝前匍匐了两步,边哭边劝:“皇后节哀啊!”
“都是你们这群佞臣教唆陛下纵情声色!如今陛下归天,你们怎么不誓死追随左右继续谄媚献谗?”这一瞬杨丽华突然爆发,狠狠地瞪着郑译,朝他宣泄自己压抑许久的怨情。
突如其来的棒喝令郑译猝不及防,他不禁打了个寒战,瑟缩低头:“皇后息怒……”
杨丽华逐渐醒过神来,又恢复了一贯的素然,她暗暗苦笑,自嘲地告诉自己:宇文赟素来暴虐好色,如此下场不过是咎由自取,又怎可怨及他人?想到这她定了定神,又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