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宫烟云-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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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颎一惊,跪地不起,他的头深埋在地上,颤颤地说:“陛下,臣惶恐——臣……臣是见陛下大业已成,新朝诸事稳定,才……”
杨坚不等高颎把话说完,直接走到他身边伸出双臂将他扶起。轻轻拍了拍高颎的肩膀,杨坚语重心长地说:“我们还有许多大事没有完成,突厥还未归附,陈国还未平定,怎能算大业已成!独孤——”
突然听到这个称呼,高颎一愣,此时此刻,从杨坚的眼睛里他看到了一种真挚的感情,他轻轻吸了口气,只听杨坚继续加重语气道,“你因是皇后父亲的幕僚,而曾被赐姓独孤,独孤将军被迫害致死后,手下众人皆投奔他人,只有你仍对独孤家竭忠尽智。朕虽然下令,让被赐姓者都改回原姓,但对你例外,以后朕就唤你独孤。独孤,你是朕共历生死的兄弟,朕不能没有你!”
高颎心底涌出一股暖意,他的嘴角忍不住颤抖着:“臣得陛下如此厚爱,死生无憾!之前臣只顾着明哲保身,竟辜负了陛下,从今以后臣定不会再轻言离去。”
杨坚双目含笑,拉起高颎的手不住地轻拍着道:“好,好——以后你要和苏威齐心合力辅助朕!还有你不必担心,朕会想办法安抚那些高门贵族,如若他们仍敢对你有异议,那么就不能怪朕不留情面。即使得罪他们,朕也会保你万全!”
第三十七章 凤凰于飞(上)()
隋开皇二年的春天,桃红柳绿,风浮气香,处处温润而祥和。明媚的春光普降大地,春种的繁忙将田野间装点得生机勃勃,一片向荣。但与此同时,长城以北的塞外草原却是一片枯黄索败的景象。突厥在过去一年中,天灾频至,雨雪皆无,田间月月歉收,饥荒之下竟又迎来一场大疫,人畜伤亡惨重。偏偏隋朝建立后,杨坚已免去对突厥的岁贡,使其处境更加艰难。而那北周派去和亲的千金公主本就对杨坚心怀家仇国恨,这种情况下,便借机怂恿沙钵略可汗侵扰隋朝。
沙钵略可汗深思熟虑后,于四月十七日派骑兵对鸡头山和河北山发起试探性进攻,结果被隋朝大将军韩僧寿和上柱国李充分别击退。这两场小规模的战斗并没有惊动大隋朝野,此时,隋朝上下正忙着操办晋王杨广与梁国宜阳公主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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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天清气朗,杨广早早起身,去看望素日与他最为亲近的长姐。到了弘圣宫中,他受到了热情的款待,一边喝着新鲜的酪浆,一边与姐姐互道安好,热络地聊着。
“许久没见娥英了,昨日刚好得了两个由番邦送来的上等甘瓜,寻思着娥英喜甜,今日就给带来了。”说话间他轻轻一摆手,示意随从将两枚皮色灰绿的卵圆长瓜奉上。
杨丽华微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式微上前去接瓜果,“晋王挂心了,有这些好东西总想着娥英,那孩子见了定是又有的高兴了。”
杨广回道:“姐姐从小就待我极好,我这个做舅父的疼外甥女也是应该的。”
正说着,突然听到门廊处传来一阵清脆而欢快的笑声,大家齐齐转头看去,只见一身艳红绣花连衣长裙的宇文娥英,如活泼的小兔般奔进了大厅,紧跟在她身后的是神情严肃而紧张的夏蔓。
“阿娘——”宇文娥英高声喊着杨丽华,她略带撒娇般的语气满含着甜腻,其腰间的金丝束带飘飘而舞,格外招摇。进屋后,她直奔到杨丽华面前,拎着裙子来回转圈,完全没注意到在座的杨广。夏蔓却是一言一行小心谨慎,低着头向杨丽华与杨广二人行礼。
娥英对夏蔓的声音置若罔闻,转了几圈后,不等杨丽华发话,抢先嬉笑着说:“阿娘快看外婆让人给我做的新衣服,好看不?”
杨丽华不住地点头:“好看。”
杨广这时插言道:“娥英这件绣花的红裙一看就是上好的绯绫做的,这料子估计是南朝送来的贡品,皇后可是相当宠爱我们娥英呀!还别说,娥英穿着这长裙确实是光彩照人啊!”
宇文娥英听到夸赞微微诧然,瞪着眼睛转过头,一见是杨广,脸上立马笑得跟开了花一样,转而扑到杨广怀里,甜甜地喊了一声:“二舅父。”
杨丽华眼见这个情景,略微收了脸上的笑意,严肃地说道:“越发没有规矩了,见了舅父也不问安!这么大的姑娘了,还缠着舅父真是不像话,快过来坐好。”
宇文娥英轻轻地嘟了嘟嘴,不以为意道:“不嘛,我就要坐在舅父身边。”她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杨广的脸,嘴角咧得更开。
“姐姐不要介意,都是自家人,娥英还小,依着她也无妨。”杨广的声音温和而平缓,他微微一笑,替娥英向杨丽华求情。宇文娥英听罢,抱着杨广胳臂的两只手,箍得更紧了。
杨丽华却是瞪了女儿一眼:“那也不能就这么钻在舅父怀里啊!”转而,她看向夏蔓,吩咐道:“替小娘子在晋王身边置一座。”
夏蔓得令忙去拿了一个锦丝软圆垫,走到杨广的席边,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竟再无人说话,气氛略有凝滞。夏蔓怯怯地垂着眼,又不敢将头压得太低,显得不敬。靠近到杨广身旁之时,她更是突然涌出一股莫名的紧张,整个人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杨广却是一直在盯着手持软垫的夏蔓,目光从她浅埋的脸颊慢慢游离到她发间的饰物上。那是一对银亮的雕花镂空小圆球,四只小球两个一组绑在一起,手工繁复而精美,却又低调沉静。他欣赏着夏蔓发间的美丽若有所思,而脸上依然挂着一派淡然。
一旁的杨丽华将二人细微的举止尽收眼底,夏蔓的不安显而易见,杨广眼底衔着的那一抹微妙的柔情她也看得真切。但显然她并没有多加留意,注意力很快转移到女儿宇文娥英身上,见她不情愿地坐到软垫上,才又看着杨广,唤了一声:“晋王。”
杨广听见姐姐喊自己,便转过头看向她,见她接着说道:“晋王大婚的事宜筹备得怎么样了?”
“梁主和宜阳公主等人已被邵国公杨纶接至长安,先前已经请过期了,定于五日后亲迎。”杨广神色一如常态,从容禀告。
杨丽华微微沉吟,轻啜了一口白玉小杯中的酪浆,缓缓道:“听闻陛下将这位梁国公主迎到紫义宫去了。”
杨广点头:“是,陛下将紫义宫作为宜阳公主的主家,让我大婚当日去紫义宫迎娶。”
宇文娥英看了看杨丽华,又转头望着杨广,好奇插了一嘴:“这个公主漂亮吗?”
杨广一怔,一丝异色悄然划过他柔和的面庞,但又瞬间转为渺然的笑意:“舅父也未曾见过呢!”
杨丽华听罢,忙关切地道了句:“听闻宜阳公主知书达理、性情温婉,晋王一定会喜欢的。”
温和的笑靥依然挂在杨广的脸上,他云淡风轻地道:“陛下和皇后看中的女子,定是佳妇,我自然喜欢。”语毕,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经又转到夏蔓身上。
夏蔓听得出神,并没注意杨广的形色,她在心里偷偷地想着,那位公主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才配得起许给晋王为妃。不知为何,思绪竟又飘到了杨秀的身上,再过几年,等他也到了该成亲的时候,不知皇帝又会给他选哪家的名门淑女呢?夏蔓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落,只觉得似乎很久没见过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近况怎样。想着想着,她心里突然惊觉,自己不该想得太多,他是天潢贵胄,自己这个小宫女和他又有何相干呢?
夏蔓强制自己把思绪拉回,就在这时,一宫女进殿来报:“公主,巳时将至,小娘子该去练琴了。”
杨丽华点头:“娥英,快去吧!可别误了时辰。”
宇文娥英噘着嘴,一脸不情愿地站了起来。夏蔓向杨丽华和杨广行礼,跟在娥英身后悄悄退了下去。
这二人走了之后,杨广和杨丽华又闲话了二三,也自请离去了。现下,厅中只剩下杨丽华一人独坐,她吩咐吴式微煮了一壶清茶,之后便遣退了所有下人,自己安静地坐在那里品茗。
她刚刚浅抿一口,放下茶盅抬头之际,突然看到夏蔓急匆匆地快步赶至殿内,一时间不由微愣,只见夏蔓形色略微慌张地见礼道:“奴婢本不该打扰公主雅兴,只是……只是……”
“夏蔓,你我之间不必这么生疏。”杨丽华对站在面前支支吾吾的夏蔓好言宽慰,她温和地问了句:“快告诉我,你这是怎么了?有话就直说。”
“公主……”夏蔓猛地跪下,一只手抚着头上的发髻,声如蚊鸣般答道:“公主赏赐奴婢的双宝小银球,被奴婢弄丢了一个……”
杨丽华顺着夏蔓的手望去,只见她头上的双髻确实只有一边簪着两只小银球,顺口一问:“哦?你的意思是掉在这厅里了?”
夏蔓咬着嘴唇点点头,恳切地望着杨丽华,眼圈微微泛红。
杨丽华倒是一脉安闲,轻描淡写地说:“那就赶快起来,好生在这屋里找找吧!”
夏蔓听了这话,忙不迭地站了起来,躬身盯着地面仔细寻找。杨丽华倒也不管她,自顾饮茶,直到一壶茶饮了大半,见夏蔓依然在搜寻那小银球的踪影,才说了句:“夏蔓啊,你看那东西是不是掉外面了?”
夏蔓连连摇头,下意识地又伸手朝头上仅剩的那两个小球摸去:“不能!奴婢十分钟爱公主赏赐的这对双宝小银球,总是怕它掉了,不时就会摸一摸才安心。方才在厅里帮小娘子置座时还在呢,后来随小娘子退下后,刚走出厅门就发现不见了。不过当时公主与晋王殿下还在厅内谈话,奴婢也不便找寻,就先将小娘子送到琴房,才去而复返,回来寻那小球。”
杨丽华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罢了,方才人多,不定是让哪个丫头捡去了!”
夏蔓见状又再一次跪地,一脸诚惶诚恐:“奴婢弄丢了公主赏赐的东西,请公主降罪。”
杨丽华和蔼地微笑着,缓缓起身走到夏蔓身边将她扶起:“这都是小事,有什么可降罪的,倒是你不要太伤心。我那还有一对红宝石双蝶簪花,等晚上让式微把那个拿给你吧!”
“不可。这太珍贵了,奴婢不配。况且奴婢这么冒失,怎敢再要公主的赏赐!”夏蔓见杨丽华不怪罪自己,脸色稍有缓和,焦急之意少了大半。
杨丽华握着夏蔓的手,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不值得什么。你忘了?我说过,在宫中我就是你的依靠,弄丢个小银球而已,我不会怪罪你的,不必惊慌!”
夏蔓微微抬起头,这一瞬间二人四目相对,她目光中饱含着的感激之色尽数映入杨丽华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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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弘圣宫后,杨广迎面遇到正在四处寻他的宫人,原来是梁主萧岿请他去一趟紫义宫,有关大婚事宜需要商讨。杨广将随从打发回府,独自一人欣然赴约,却也并无大事,只是讨论了下关于亲迎那日的一些琐碎礼仪。他从始至终谦和有礼、举止得体,令萧岿很是心悦。
议事完毕后,杨广由紫义宫正殿步出,他温言婉拒了引路的宫人,自己一个人悠闲地走在回府的路上。因为素日少来这处宫室,杨广对这里的路不甚熟悉,他顺着一条蜿蜒幽静的游廊而行,不知不觉绕了远,竟到了一处从未来过的小园中。
此时,映入他眼帘的是一片繁茂的石榴林,那翠叶蓊郁荫翳,打着朵的花蕾如一颗颗精致闪耀的玛瑙石,隐在淡淡的绿波之中。杨广刚刚驻足,伴着微微清凉的风,他的耳畔隐约听到一个女子的轻吟声。
那空灵的声音细腻而纯净,如山谷中清澈的冰泉,瞬间流淌至杨广心间,他顿时被那曼妙之音滋润了心田,不由自主地走入林中小径。地上树影参差,细碎的青石子砌出一条曲折的小路,杨广迈着浅浅的步子,轻缓地拨开缭绕的枝桠,穿梭其中循声而去。侧耳细细聆听,那袅袅仙音愈发明晰,渐渐地,他终于听清了那女子的慢声吟哦:“我思肥泉,兹之永叹。思须于漕,我心悠悠……”
杨广加快脚步,绕过丛丛石榴树,只见一小片层峦重叠的奇石假山立于眼前,隐隐将远处袅娜的风光半掩。他不假思索地走向那山石前的拱形洞口,歌声的源头似乎越来越近,并伴随着一丝轻灵的潺潺流水声荡入耳畔。但刚刚迈入山石中,不远处那曼妙之音却戛然而止。杨广平静的脸上微微一震,同时耳边传来另一个女子清朗明快的话语声:“公主,这北方的池水修得再怡人,也不及我们南方的江河有生机。”
听到“公主”这个称呼,杨广对那吟咏诗歌之人的身份已猜到七八,但他面上依然平淡如水,几步跨出了洞口。他停下脚步定睛一望,豁然开朗,眼前所见的是一汪碧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