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世凰-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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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正似乎有得到某种暗示,对于挡道的慕惊年眨眨眼睛后,偏过头对同样看向街那头的拓跋锋道:“拓跋公子代完颜雄主前来观礼乃大隋之幸,素闻公子极好中原古学,对黑白博弈亦是极有见地,慕大人来自蛮族,现任宫廷棋侍诏一职,说起来与阁下算是渊源颇深,皆是年少有为的年轻俊杰,应当谈得来。”
拓跋锋身侧魁梧武将勃然大怒,握住弯刀的粗壮手臂青筋暴涨,当即对刘正怒目相视,自家主子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蛮族与胡人的恩怨被王庭讳莫如深,谁敢这般当面提起?只不过在魁梧武将握刀的瞬间,有不下八股气机牢牢锁定他,魁梧武将只觉若是刀一出鞘,必定会被以雷霆之势击杀,当下气机在体内翻涌沸腾,弯刀出鞘则死,不出鞘胸中意气不得一吐为快,不上不下难受至极,魁梧武将在马上如坐针毡,一张狰狞脸庞神色怪异。
拓跋锋神色不变,心中早已响起炸雷,一时间心神激荡,当面受辱反在其次,大隋居然找到早已隐居千年的蛮族,而且两者之间似乎还存在某种神秘契约,这让被北胡王庭之主被誉为“泰山崩于眼前而不乱,胸中惊雷而面如平湖。”的拓跋锋心思急转,这桩惊天秘闻大隋居然毫不掩饰,是故作疑兵还是胸有成竹,饶是拓跋锋胸有丘壑也在一瞬间琢磨不定。
拓跋锋洒然一笑翻身上马,策马上前,来到慕惊年身侧,用正统蛮族古语笑道:“我姓拓跋,拓跋锋,祖辈先烈的选择你我早已不能改变,先祖百战浴血才有你我今日在此跨马同言的机会,说来嘲讽,你我同宗同族之人居然在大隋见面,想想当真是造化弄人。”
一席话毫不掩饰当年血战,言语间反倒透着股唏嘘往事的自嘲,令人心生亲近,若是旁人说不定交谈甚欢,可惜他遇上了背负蛮族屈辱求和的慕惊年。
慕惊年认真地看着身旁姿容雄伟的奇男子,同样用蛮族古语道:“很巧,我也姓拓跋,拓跋弘,先辈当年能够以一族战天下,靠的并不是机变无双,也不是能言善道的嘴皮子功夫,靠的是手中大戟与铁弓,还有驰骋天下的战马。”
拓跋锋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蛮族把赌注压在这么一个愣头青身上,难道蛮族当真已经苟延残喘到病急乱投医的地步了?
“当年往事早被雨打风吹去,假设当年祭司不弃帅保车,恐怕蛮族断然不能延续至今,虽说我这么说显得相当无耻,可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史书不过是任人涂抹传于后人看的胜利者家史,蛮族难道还放不下?疑惑是你认为蛮族能够攀上大隋这颗大树与北胡决一生死?呵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点中原人在当年就做的很彻底,你蛮族就不怕赌上一切反倒落个两手空空的下场?”
字字诛心,句句入骨。
临街百姓只瞧得两人笑言笑语,如同许久未见的亲兄弟,只差没有把酒言欢了,只不过这叽里呱啦的说的是个啥,那百姓们可就当真是两眼一抹黑,啥都听不懂,可没想到两人交谈可谓言辞如刀,做的是策反与杀人的今天勾当。
慕惊年悍然拔刀,寒芒四射,拓跋锋眯着眼不动如山,他深知慕惊年如果换一个地方绝对挥刀砍下,只可惜在大隋,他与慕惊年皆是笼中雀,言行举止得处处斟酌,他在赌,赌慕惊年不会动手,赌大隋皇帝对慕惊年的信任,其实真砍下又如何,我拓跋锋一身一品巅峰的实力难道还能怕一个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魁梧武将嘴角溢出丝丝鲜血,看到慕惊年如此自不量力心中大喜,砍下去才好!
叶荨微微皱眉,司徒渠索性懒得去看这个除了天赋没半点脑子的小子,眼不见心不烦。
周遭百姓尽皆倒吸一口凉气,咋的刚才不是还聊得挺好,这咋说拔刀就拔刀,慕棋侍也忒霸道了些吧,不过合咱胃口!那些个千金小姐倒是花容失色,直呼桃郎小心。
慕惊年拔出挽雷,以刀把为轴,轻轻画了个圆,刀锋向下,盯着面色平静的拓跋锋笑道:“嘴皮子功夫了得,他娘的比醉月楼花魁吹箫功夫还好上数筹,老子听不惯你说的空泛道理,老子只知道现在我敢拔刀你不敢,你们这一支过了千年都只能是这幅德行,我在中原知道了句夸人的话,大概是夸你跟王八一样能忍,刀指着你都能够不动声色,这样的本事老子学不来,至于北胡与蛮族的恩怨,从来只有刀刀见血才能解决,你要是没有这个觉悟跟老子胡咧咧一大堆,那就滚回家玩你的桃花去。”
这说完慕惊年收刀归鞘,调转马头离去。
这一次说的是正统的中原官话,满街可闻。
第32章 当年()
一席话后,偌大官道落针可闻,窒息了十余息后,那些回过神来的百姓们瞬间叽叽喳喳炸起锅来,每个人脸上神情大抵不过震惊,幸灾乐祸几种,对于这种长自己威风,灭他人志气的做法隋人欣赏的紧,甚至要是觉得慕棋侍就算是打不过那位拓跋锋,但是今日这番做派与胆识就让人刮目相看啊,不曾想慕棋侍那般风流倜傥的俊逸人物骂起街来也同样不手软啊,那句回家玩桃花去更是令人酣畅只恨手边无酒。
慕惊年这番话在左右看拓跋锋不顺眼的男子听来自然大快人心,可在那些心心念念桃郎的富家千金听来,简直是粗鄙不堪的村夫之言,这般不识礼仪为何物的蛮子如何能窃据棋侍诏一职,望向她们心爱桃郎的眼中更是泪光闪烁,桃郎哪里受过如此折辱。
拓跋锋脸色不变,甚至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似乎不屑于同慕惊年做口舌之争,他轻夹马腹,跨马行至使团前头,看到满脸愤懑的刘正道:“这厮太过无礼,本以为得圣上眷顾当更加谦逊,不想这厮口出狂言,拓跋公子放宽心,回去本官定当好好参他一本!”
拓跋锋大笑摇头道:“各抒己见而已,刘侍郎万万不可做这个恶人,否则晚辈可就是恶客欺主,哪敢再行观礼。”刘正犹自不放过慕惊年,嘴上絮叨个不停,拓跋锋笑意浅浅地听着,既不火上浇油,也不阻止。这一番有容人雅量,谦虚自矜的做派在那些千金小姐眼里,可就是天底下可就没有第二个了,能把那狗屁慕棋侍甩出十几条街去。
叶荨面色平静地看着慕惊年纵马而去,司徒渠在她身边苦苦憋着笑意,不敢笑出声,这小子别看在监察司惫懒这一席话骂的倒是大快人心,他对北胡的仇恨不必慕惊年浅到哪去,两国交锋先死的往往是游骑斥候与离国万里的死间谍子,这些年被北胡王庭挖出来抽筋剥骨的监察司谍子便有二十四人之多,其中就有司徒渠视若亲子的关门子弟。
李崇光脸色怪异地对身旁的许竹啧啧称奇道:“这哑巴开口不同凡响啊,娘稀皮霸道啊。”许竹苦笑着没有回话,王爷殿下精通经纬,学富五车,倒是这个嘴啊…不知气疯多少硕儒大贤。
谁也没有看见拓跋锋握住的缰绳寸寸崩裂,若是此时放开缰绳,便成齑粉。
……
在已被数千州军封锁的未央湖身后数十里便是举世闻名的昆吾仙山,天下十大名胜山川大隋占其六,而昆吾仙山又以“磅礴青峰染白头,雄踞宝地似王侯,登顶遥望山河壮,回眸仙人驾鹤游。”雄踞第一,自古以来昆吾山便被视为道家圣地,寻常百姓深信茫茫云雾之上,山巅之中有仙人驾鹤遨游九霄,朝采晨露饮,暮携童子归,天人无忧。直到五七百年前祖师黄始长力求寻仙,登上茫茫昆吾之顶后发现并无仙人,便在此结茅而居,平日里负桃木剑下山,见不平则斩不平,因其深通药理,在山下救死扶伤无数,深受百姓爱戴,为其立起长生祠,香火不绝。
黄祖师感怀一人窃居天下宝地,心生惭愧,于是手提桃木剑在昆吾山脚硬生生削出一条可供一人一马行走直通山峰的石道,这让山下百姓更加敬若神明,这般手笔若不是真神仙如何能做到?黄祖收有捧剑童子一人,这位童子才是真正的昆吾山琅琊观的开派祖师,秉承黄祖教训,不扰众生,不欺人,顺心意,道法自然。
昆吾山山势绵延磅礴壮阔,琅琊观只占主峰通天峰方圆数十里处,其余大小五十余峰洞天福地,山宝灵泉,成了剑南道百姓踏青郊游最爱去处,这可是仙山呐,沾一沾仙气也好。
昆吾山“空濛飞虹挂长峰,白鹿黄鹤竟西来”的白鹿角飞瀑湍流,瀑布宽四五丈,高十余丈,气势磅礴,白水四溅,周遭林木葱茏,绿意森然。
飞瀑旁盘膝端坐一麻衣青年,面相普通,眉峰似剑,极修长。膝上放一把无鞘长剑,剑刃反其道而行之,求钝,剑上神意内敛。
就在此时一道青色人影极速掠来,一道光华暴涨向麻衣青年,剑气纵横,周遭树木被剑气肆虐得七零八落。
只一瞬光景,一把纹路波动的长剑直刺麻衣青年眉心,大有流星赶月之势,只是长剑到了麻衣青年眉心前一尺时,寸步不得进,剑身光华再涨,剑意满溢,剑身微微颤抖,发出丝丝锵然声,却依然没能破进无形屏障,身前一尺,犹如天涯之隔。
青衫剑客一个闪身收剑入鞘,笑嘻嘻坐在麻衣青年身旁,开口道:“哥,这天底下同辈众人到底谁能破入你身前一尺,琅琊观宁长生,南疆南明雀,还是东越晋万夫?其余的,我觉得可都没有了。”
麻衣青年缓缓睁开眼睛,歪了歪脑袋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然后平静道:“没打过,不知道。”
青衫剑客似乎早已想到这个回答,撇撇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其实他与麻衣剑客乃是同母同父的亲兄弟,只不过他生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他这个兄长却平平无奇,自小唯一爱好就是捧着师父给他名为“霸王”的长剑发呆,可他修行之路却平平无奇四个字毫无关系,十五岁山巅观星练剑体内真气全无,二十岁时仍然没有踏入离黄,却效仿师父便行天下山川湖海,八万里路迢迢,风雨不避,二十五岁时仍然在一品巅峰徘徊,世人皆言师父看走了眼。
二十五岁生辰那日,他在昆吾之巅捧剑凝望浩瀚云海,云海波涛翻滚,气象万千,他闭上眼长吸口气,再睁眼时剑道一瞬万里,那日昆吾山巅剑气森然,琅琊观道子宁长生为了不让剑气破坏山林宝地,不动声色地挡住滔天剑芒,如同不动明佛,在剑气汪洋中,巍然不动。
那一日他境界一日千里,一进再进,宁长生默默为其护法一夜后,据说是在他破镜后宁长生破口大骂,直言你要是毁了这山上花花草草,小道非要撸起袖子揍你不可,他提起剑就要发作,倒是那抗下数以千计剑芒的宁长生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喊要去琅琊观叫人围殴他,师父是李扶摇了不起啊,我琅琊观能怕了你?
他便是被誉为“一剑光寒十九州,耀射昆吾百千里”的剑仙李扶摇大弟子李太清,年轻一辈中傲立潮头锋芒不显,却最难以让人小觑的大道晚成的剑道天才。
李太清微微吐气,继续闭目养神。
青衫剑客却像是来了兴致对李太清笑道:“来的路上遇见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年,约莫着也就十五岁上下,体内真气却如蛟龙潜渊,磅礴无比却声色不显,估计是跟你一样寻了条厚积千日只求一天境界万里的路数,可惜却使刀。这小子被我问道天赋如此惊人,莫不是师父的弟子,你猜怎么着,这小子扯虎皮做大旗还就应了下来,被我调笑一番后气急败坏,好笑得紧,估计这小子也是某个武道前辈的得意弟子,未央宴上遇见我可少不了要捉弄他一番,哈哈哈。”
李太清无奈一笑,对这个无法无天喜爱游戏人间的弟弟他少不了训斥,可惜他整日笑嘻嘻吊儿郎当,他也总不好拿霸王剑刺他,只要他不作出过头错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练剑的路数从来就不只枯坐悟剑这一条路,他自然不会去过多干涉。
慕惊年回到驻马亭驿站后一干青萝司刺客看向他的眼神不再像前些日子充满敌意,反倒是复杂难明,青萝司虽说实力恐怖声名在外,可有些底线决然不能逾越,例如今日慕惊年当街那般羞辱拓跋锋,若是唤做监察司任何一个人如此这般行事必定会遭到朝堂非议,事关两国,连提司大人都可能受到陛下的口头训斥,虽说只是口头训斥,监察司一众人可绝不愿意看到这样一幕发生。
倒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慕惊年仗着蛮族夙愿痛骂拓跋锋,看得青萝司众人直呼痛快,本来与北胡便是死仇却还要竭力保护其在大隋的安全,让青萝司众人早就心有疙瘩,慕惊年那一席话骂的比痛饮好酒还要来得畅快,当下看他虽无好感却也不再那般仇视。
慕惊年却浑然不觉青萝司众人态度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