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毛的一生-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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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的院子不大,只是简单两进的院子。穿过门房,沿着青砖铺就的小路往里走,没走上几步路,一道风水影壁便挡在身前,不同于一般人家在影壁上雕花刻画异常繁复,郭嘉家的这墙影壁就显得很朴素,青砖做框,白灰涂抹其中,两句五言律诗工整书写于上,道“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绕过影壁,一道曲线优美的月亮门安静矗立,从院里藤架上爬满溢出的藤蔓悄悄的越过墙头,俏皮的立在那里迎风招展,似乎是在替主人家迎接客人。月亮门里,葡萄藤下,荀彧看着慵懒的躺在太师椅上看书的郭嘉一阵苦笑。
“即使你我早已熟识,但你以这般慵懒的姿态迎接友人的拜访,也说不过去吧。”荀彧装作一脸严肃的样子,不满的看着郭嘉说道。
两人自颍川时便是至交好友,郭嘉当然不会上当,他放下手中书卷,指了指身前的座位,言语挑衅道“一上门变毫不留情的揪住主人错处不放的客人也定然不是什么好客吧!”
两人相视,忽然同时大笑。
茶过五味,荀彧抬起头认真的看了郭嘉好一会儿,他发现,眼前的这个郭嘉虽然依旧是一副浪子脾气,但不得不承认,比起在颍川时,郭嘉成熟了很多。一路上,陈留百姓嘴边提起的最多的就是眼前这位军师祭酒。
“这次陈留城城池改造听说是你在主持?我说你好好的军师祭酒不当,为什么偏偏掺和这些跟你毫无关系的事情?虽然以你的聪明才智来说,改造城池不过是小菜一碟,但你不觉得你在做一件无意义的事情吗?你可别跟我说什么天下太平,海晏河清的鬼话啊,谁都知道战火会有重燃的那一天,难道你就能保证到时候陈留城不会被卷入其中?依我看,与其修建一座随时都会被摧毁的城池,倒不如将精力放在如何恢复汉室正统地位,还天下真正太平的大业上来的实际一些。”
郭嘉怪笑着看着荀彧,似乎没有将荀彧的话放在心里,“你脾气怎么一点都没改啊!当初我答应陆东来陈留帮他时,你就和我说过这段废话,怎么到现在你还是这些,一点都没变啊!来,你跟我讲讲,你是怎么做到数十年如一日的。”
荀彧也料定郭嘉会有这个反应,心中早有准备,所以也不存在失望这一说法。既然这件事依旧说不通,荀彧自然也不会强求,今天他来郭嘉这可不是抱着打架的心思来的。他端起茶杯,随意的抿了一口,然后转头打量着郭嘉的小院说道“你这院子不错,布置的诗情画意的,回头照着你家帮我也布置一下。你也知道,我在陈留举目无亲,只有你和陆东这两个朋友了,本来呢,这件事交给他我最放心,可他偏偏不在,所以也就只能麻烦你了。”
郭嘉鄙视的看了荀彧一眼,这家伙跟自己从来都没有客气过。哎,交友不慎啊!不过想起当初自己一群人在颍川求学的岁月,不禁有些缅怀。那会儿真是太有意思了。
“算了,按你说的,每件事都有处理它最为适合的人,既然你认为陆东最合适,那你就让他来办吧,省的我马匹没拍成,反倒被马踢!”郭嘉没好气的说道。
荀彧心思机敏,怎能听不出郭嘉话中的意思。他放下茶杯,看着郭嘉惊讶问道“陆东回来了?”
“快了,就这几天的事。”郭嘉翻个身,打算打会盹儿,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接下来自己专心做自己的军师祭酒就好,其他事就交给专门的人去烦吧。嗯,陆东就挺合适的,嘿嘿!
第108章 回忆(一)()
第四十九章
四年了吧!荀彧心中感慨道,记得上次见陆东还是在颍川,具体是在那里呢?哦!想起来了,是水镜先生的草堂门口。。。
四年前,冬,颍川,水镜草堂前门。
“我说过了,非本草堂学子,一律不得进入!你们还是赶紧走吧,莫要耽搁其他学子进学!”荀彧清楚的记得那天的情形,草堂门房外,两个身高迥异的外地学子昂首站立,时值深冬,两人却仅著单衣,寒风瑟瑟中,个头稍高一些的男孩将身子紧紧的贴在身旁同伴的一侧,用他还不显魁梧的身躯尽力遮挡住严寒,尽管如此,身材瘦弱的那位的小脸依旧冻得发红,虽已尽力控制,但身躯还是在不由自主的颤抖。这时荀彧第一次见到陆东哥俩。那时候,荀彧便觉得此人肯定出自寒门,这一点从两人的衣着上便可看出,在荀彧的脑子里甚至已经勾画出两个寒门学子不远万里来颍川求学,家境贫寒的他们连一件像样的冬衣都没有,只能尽早启程,希望赶在入冬入学前进得学堂,可惜天不从人愿,路上被事情耽搁,终于没能在冬季来临前赶到,心志坚定的两人决定舍掉尊严拼上一把,在他们心中甚至在想,只要能进学堂求学,让我们做什么我都愿意!
此时天空渐渐飘下雪花,水镜学堂的门口已经挤满了来学的学子,都是少年心性,任凭门房怎么催促进学堂也纹丝不动,依旧我行我素的守在门口看热闹,郭嘉仗着自己身材精短,三两步便从人群外钻至正中心,出于好奇,郭嘉细细打量了一阵陆东哥俩,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然后将目光投向身旁此时已经陷入无限脑洞的荀彧身上,捅了捅发呆的荀彧。
“又在满脑子构思您那忧国忧民的社稷抱负呢?我看你还是算了吧,与其将精力浪费在这些有的没的事上,还不如琢磨一下怎么让自己回到你们荀家私学来的实际,整个颍川谁不知道,无论从先生的德行还是能力,你荀家私学都丝毫不弱于水镜草堂,证据就是受你家私学的熏陶,就连你家下人各个都能识文断字,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对吧!那既然对,你说你何苦大冬天的跑出来,跟我们这群苦哈哈一起遭罪呢!”
“我祖父曾言,水镜先生乃是不世出的大才,平素以知人、育人、荐才、克己为天下名仕敬仰,有“人鉴”的美誉,祖父曾说,若有机会,他自己都想亲自躬身求教,更别说我了。你说在这种情况下,我回的去吗?”不用转头,荀彧就知道来人是谁。整个颍川,除了郭嘉,荀彧想不出有第二人这么热衷于将自己赶出水镜草堂。
“还有,虽然我素有匡扶社稷,振兴汉室的宏愿,但你没必要时时刻刻用这件事讽刺我,虽然我知道你只是看不惯我的身份,但你若一而再的拿我的抱负讽刺我,我真的会跟你绝交!”荀彧郑重其事的盯着郭嘉说道。
郭嘉嘴角一丝坏笑,他严肃的回答道“荀彧,在这件事上,恐怕你真的误会我了!我看不惯的还真就是你!哈哈”
“你!”荀彧大怒却不敢表现出来,他知道郭嘉就在等着看着发怒失态的样子,深吸一口气,荀彧在心底暗骂“郭浪子!”
两个童稚少年的拌嘴来的快,去的也快,根本没有人会注意到。此时所有人的目光依旧凝聚在人群中央的那两个身着单衣的少年身上。
“敢不敢打个赌?”郭嘉的声音忽然飘过来,荀彧面无表情的问道“赌什么?”
“就赌今天他们能不能成功进入学堂!”郭嘉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像是还未开始便已经胜券在握一般。
“赌就赌!我敢肯定,今天他们一定能够进入学堂!因为一旦他们没有获得先生的认可,我肯定会替他们向先生求情,所以,郭浪子,这次你输定了!”荀彧微笑的看着郭嘉,嘿嘿,也有你郭浪子吃瘪的一天啊!高兴!今儿太高兴了!
郭嘉却诡异的笑了笑,说道“你若是这么想,那我这次可赢得太容易了!”
“什么意思?”荀彧心中顿时警惕起来,郭嘉这副诡异的笑容太熟悉了,每次他这么笑,都会有人倒霉,而倒霉次数最多的就是荀彧自己。
“你不会真的以为他们是来求学的吧!”郭嘉再次打量了一下陆东哥俩,他越发的肯定自己心中所想,郭嘉假装捋了捋下巴处并不存在的胡须,看着面色僵硬的荀彧,嚣张的笑道“你难道真的以为他们是来求学的?”
“为什么不呢?”荀彧问。
“还能为什么?我想你荀大少爷见他们身着单衣,肯定就一厢情愿的认定他们是寒门学子吧。不,以我对你了解,你甚至已经帮他们设定好了身世和背景,看到你露出吃惊的表情我就知道我又猜对了。拜托!动动脑子!你看看他们脚下的皮靴,虽然表面污浊不堪,但你荀彧也应该能看出这是一双鹿皮靴吧!穷苦人家穿得起鹿皮靴吗?笑话!你再看他们的脸,虽然被寒霜冻的通红,但依旧掩盖不住他们脸颊肥硕、油光可鉴的的事实,你见过哪家寒门能吧自己吃的油光水滑的啊!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学子在门口哀求进门的事情咱们不是第一次见了,你难道就没发现这次的两人和之前那些人的不同吗?从他们出现到现在为止,至少过了半个时辰了吧,在这半个时辰里,你见过他们出声哀求吗?没有吧!往常门口聚集的人越多,求学的学子越是尴尬不安,这一点你从他们身上看到了吗?非但没有,你现在看那个瘦弱一点的学子,你看脸上的笑意是不是更深了?所以,尽管我现在还不知道他的打算,但我可以断定,我们在这聚集的人数越多,对这家伙越有利!”
“难怪你要跟我打这个赌,原来你已经看准了他们不会进学堂了是吧!”荀彧依旧面无表情,脸上看不出一丝被戏耍之后的愤怒,他疑惑的看着郭嘉问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出声制止?”
“你不觉得他们这样很做会有意思吗?”郭嘉嘴角再次露出那一抹诡异的坏笑。。。
第109章 走,带你去看热闹!()
第五十章
屋外雪尤酣,纷纷扬扬的没个尽头,只片刻,天地为之素裹,一派银装。窗棂上,积厚的雪花被屋内的腾腾热气化为雪水,还未来得及氤氲成气,转眼间便冻结成朵朵晶莹的窗花,美不胜收。这样的雪天,最适合邀上三两知己,沏上一壶香茗,手捧书卷,安静的坐在火炉旁,随意的臧否人物,激扬天下。或许,讨论的情形会有些激烈,或许,讨论会演化为争论,最后谁都说服不了对方,但没有人会在意这些,谈罢,各自整理好衣衫,端起茶盏,相视一笑恩仇免。
“好大的一场雪啊,找这个情况看来,明年土地的墒情错不了啊!”草堂深处,挂有厚布门帘的木门里面,水镜先生司马徽起身走到窗前,将目光投向窗外的肆意飞扬的雪絮上,心中一片欣喜。墒情好,明年的收成就有了保证,收成好,百姓总归不会过的太艰难吧。。
“德操(司马徽字德操)的忧民情怀还是如此的让人钦佩啊!”腾腾燃烧的火炉旁边,一位衣着豹裘的老者手握暖茶,目光深邃的看着司马徽,他嘴角挂着丝丝笑意,让整个人显得平静而慈祥。
“先生又说笑了。这忧民二字,司马徽断然也不敢在先生面前提起。折煞学生了。”司马徽长鞠一躬,久久不起。
将茶盏放到案上,老者缓步走到司马徽跟前,将手搭在司马徽的肩膀上,轻声问道“重吗?”
这句话问的很是奇怪,但躬身的司马徽闻言却是浑身一颤,他咬着牙低声回道“弟子还扛得住。”
这是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老者拍了拍司马徽的肩膀,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回到火炉旁,安静的将身子埋进案后,久久无声。火苗殷殷的舔着壶底,一道道热气从壶嘴飘出,带着丝丝木炭燃烧后的柴香,飘散于整个书房。
半晌后,司马徽拿起茶壶,将老者身前的茶盏蓄满,然后恭敬的看着老者,目光中一丝感激闪过。
“他们是不会让这个学堂轻松办下去的!”老者忽然开口,似惊雷乍响“对于他们来说,什么家世,地位,财富。。。这些统统不重要,对于学问的完全掌控才是他们真正关心的,你这次将学堂对寒门开放,无异于断人祖根啊!虽然你的学问,德行都足以支撑这间学堂,但这个担子对你来说还是重了一些。”老者拿起火筷子,将炉中即将烧尽的火炭朝中间聚拢了几下,便不再说话,眉间尽是坦然。
“所以先生便主动将荀彧送到草堂来,还放出先生。。。先生欣赏弟子,甚至渴望亲身受教的荒唐之语吗?”司马徽声线嘶哑的说,他紧握着拳头,身子不住的颤抖,把头深埋进胸前,低声喃喃道“!弟子何德何能让先生不惜自污来成全弟子啊!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老人眉头舒展,指着炉火中的炭火笑道“人之一生,便如这炉中木炭,能求个轰轰烈烈便好,老朽一生已过大半,如今回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