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熊孩子贾琮-第8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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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宪心跳得愈发厉害,口里却说:“下官委实有几分渴了。”端起来一饮而尽。
看他吃干净了; 甄茴回身便要说话。潘喜贵先站起来道:“叨扰戴大人这么久; 我们也该告辞了。”
甄茴立时道:“二位先生和各位兄弟们好走,明儿记得上工。”
“大人放心。”倪紫光也站起来; 指了指身边干事怀中抱着的合约,“有了这个; 大家自然好生做事。”
甄茴微笑道:“不知两位先生住在何处?这合约倘若还有什么纰漏,下官好去找两位。”
倪紫光道:“衙役们都知道,倪某住在贾氏马行斜对面的安民巷。这文书暂且放在我哪儿。大人放心。只要大人找去,我必然恭候。”
“好说。”
倪紫光、潘喜贵父女遂领着工人们撤出巡抚衙门。他们尚在前庭; 甄茴已走到戴宪跟前道:“郑大人在外头呢。”
戴宪捂着手腕森然道:“造反的一个不许放过!”
甄茴思忖道:“人实在太多了,郑大人应当会只取首恶。”
“不准!”戴宪吼道,“一个不许放过!”
甄茴劝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郑大人半夜赶来想必匆忙,未必带足了人马。日后慢慢搜拿,还怕拿不着?各位东家不是跟他们签了合约的?白得那么多好处,必不会跑了。”
戴宪一想,三万人委实太多了,纵然站着让郑潮儿的兵砍也得砍几日。先拿住几个头目也好。乃咬牙道,“也罢,暂且寄下那批人头,过几日再取。”遂端坐于堂上候着。
等了半日,外头有人喊“郑大人来了。”说话间便看郑潮儿大步流星走了进来,迎着戴宪躬身行礼:“戴大人,老夫来迟。”
戴宪顾不上还礼,忙问:“抓住了几个反贼?”
郑潮儿一愣:“大人不是说事有变故、暂不要抓工人及其头目?”
戴宪急了:“我何尝说过这话?你领着正规军队竟没抓到一帮泥腿子?”
郑潮儿拍大腿懊恼道:“哎呀!上当了!”
合着方才有个穿戴府小厮衣裳的小子急忙忙跑出去告诉郑潮儿说,他们家老爷有急命,因临时变故先放工人们走、万万不可惊扰了他们。郑潮儿以为他们发现了什么端倪,要放长线钓大鱼,遂放他们走了!
甄茴忙说:“这会子追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戴宪气急,指着郑潮儿拍案大骂。
郑潮儿年近六十,比戴宪大了十来岁,早先官职也高似戴宪。戴宪这四五年便是福建的土皇帝。除去在先巡抚黄文纲跟前谦恭些,跟旁的官员都不免摆摆架子。平素待老将郑潮儿虽也有礼,心里却是早早将自己当作了上官。这会子怒火撞上天灵盖,诸事顾不得,骂得甚是难听。甄茴打断了好几回皆无用。郑潮儿又臊又怒,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强忍了会子拱手道:“末将这就去搜拿反贼。”转身便走。
戴宪冷笑道:“只怕反贼早已上船出海了,郑大人就是登上风火轮也赶不上!”
倒是甄茴旁喊道:“郑大人,那些工人手里还有火器,不知哪里来的,大人小心些。”
“末将明白!”郑潮儿快步往外走。
戴宪这才想起那姓潘的小姑娘说她们的火器是从福建军械库抢来的,忙喊:“查查他们从哪座库房强的火器!看守一个不留统统杀干净!”
甄茴立时劝道:“大人,贼人狡诈,且潘姑娘武艺高的惊人,未必是看守兵士无能。须得先审审一二。”
“还审什么!”戴宪拍案,眼睛通红,“无能之辈都给本官杀!杀!杀……”最后一个杀字尚未说完,忽然身子一软,人便往下倒。小厮赶忙过来搀扶。偏戴宪太胖了,又坠得快,小厮搀扶不住,主仆二人“扑通”全摔在地上。再看戴宪,已昏迷过去了。
郑潮儿这会子已跨出了门槛,听后头一阵大乱只得回来。甄茴命人快去请大夫,小厮们两三个都扶不动戴宪,末了还是郑潮儿打发两个亲兵动手架着他送入后衙。
不多时大夫来了,看罢戴宪之状道:“戴大人乃是怒急攻心昏迷。”
甄茴问道:“敢问他何时能醒过来?”
大夫道:“这个不好说。也许三五个时辰,也许三五日,更长的也有。”
甄茴与郑潮儿互视了几眼。大夫去外头开药,甄茴向郑潮儿道:“方才……戴大人神志不明。下官以为,可先查查那军械库是如何被劫的。倘若看守兵卒并无大过,等戴大人醒来再定夺。也是不少兵卒的性命。这年头训个好兵士不容易。连戴大人自己都着了人家的道,何况区区数名小卒。”
郑潮儿身为总兵,自然也不高兴戴宪审都不审便要杀自己下头的兵。闻言立时道:“到时还请甄大人多多美言。”甄茴点头。
郑潮儿挂心那些火器,故此依着甄茴所言先查军械库去了。到了地方一问,那潘姑娘竟是领军而来的,且黑衣军队之武艺火器皆强似看守。可知此事并非几个泥腿子闹事,背后怕是有别家做主。郑潮儿忙赶回巡抚衙门。
戴宪依然没醒,甄茴与章师爷正在处置衙门事物。郑潮儿遂与他二人商议。甄茴立时道:“事到如今只怕得将错就错。”章郑二人问何为将错就错,甄茴道,“那潘氏父女从江西来……”
章师爷打断道:“潘姑娘在大佳腊念书。”
“是。”甄茴道,“只是去大佳腊念书的年轻人实在不少。且那潘喜贵所列单子也是江西瑞金县令的大作。依我看,苏韬之嫌疑大似贾琏。偏咱们猜不透他们想做什么。不若干脆先等等,看他们下一步再做定夺。”
章师爷思忖良久:“依着甄大人的意思,那些工人先不动?”
甄茴道:“那些工人显见是让潘氏父女哄骗了,抓来无用。潘倪二位……”她看了看郑潮儿,“要不,去抓抓试试?那倪紫光乃贾氏马行管事,不知与荣国府可有瓜葛。”又微微皱眉,“也不知戴大人何时能醒。他老人家平素颇为独断。今事有变故,若旁人随意处置,戴大人醒来怕是又要发怒。他本是因怒伤了身,若再怒……”
章师爷叹道:“我也有此顾虑。”
三人互视了半日,都不敢贸然做主。甄茴迟疑道:“我是个女流,模样也平平。男人多半会小瞧我这般女子。不若……我假借那合约上有条文不妥,去寻倪紫光商议,试探一二?”章郑二人都说“可以一试”。
甄茴遂捧着那叠劳工合约一径往安民巷而去。到了巷子口跳下马,因她穿着官袍,许多孩童围着瞧。甄茴一笑,问道:“你们可知道贾氏马行的倪紫光先生住在哪儿?”
孩童指道:“门口有一株老樟树、樟树上挂了个褪色红灯笼的就是。”
甄茴谢了他,走入进巷子不过二三十步,果然看见了老樟树。她遂系了马,往树下人家拍门。拍了半日,里头慢慢吞吞出来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婆子。一问,她说倪紫光是她儿子,已多日不曾回家了。甄茴哑然失笑,拱了拱手转身离了她们家大门,立在树下等着。
不一会子,倪紫光从巷子那头走了过来,面带歉意抱拳:“甄大人,慢待了。”
甄茴挑起眉头:“倪先生深得邻里敬重。”倪紫光面有得色。甄茴乃正色道,“上午与倪先生所签之合约,本官略有不明,还望倪先生不吝赐教。”
“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甄大人请。”
倪紫光便引着她回到自家,屋里有个一个男子仿佛已等候多时。倪紫光亲自倒了杯热水放到甄茴跟前,含笑道:“甄大人来得好快。”
甄茴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块帕子,帕子包一物。打开一瞧,里头正是福建巡抚大印。甄茴道:“如此要紧的合约,哪能不盖印呢?”三人互视而笑。
工会分得的那叠合约就在案头,倪紫光将之与甄茴带来的放在一处,又从抽屉里取出一盒红色印泥揭开。甄茴挽了袖子操起巡抚大印,那两位帮着翻页,往合约上一个个盖过去,跟打年糕似的。盖完了,等在屋里那男子打开大柜子,从里头搬出一台照相机。相机幕布上绣着四个大字:福州商报。
事情妥帖了,倪紫光笑问:“甄巡抚怎么知道那儿不是我家?”
甄茴随手翻着合约道:“倪先生最早乃是燕国摄政王的小厮,父母都在台湾府。”
倪紫光诧然:“已经没几个人知道此事了。”
甄茴扬眉一笑:“早些年我在大佳腊培训,陈红。袖同志告诉我的。”
倪紫光哼道:“拉倒吧,红。袖姐姐才没那么八卦,必须是他们家蓝翔说的,还让你把帽子扣到红。袖姐姐头上。”甄茴莞尔——此事当真是陈红。袖八卦的。她还道,“你纵告诉紫光是我说的,他必不信,以为是我弟弟说的。”
甄茴往倪紫光处没套出话来,黯然回到巡抚衙门。与郑总兵章师爷商议了半日,终决意按兵不动。一则等戴宪苏醒过来做主,二则静观其变,并加派人手往贾氏马行盯着倪紫光。
三日后,新一期《福州商报》出版,乃是福建劳工合约特刊。头版上方印了张照片,正是福建巡抚戴宪,笑容十分满意。而下方有另一张照片,拍的是一摞合约。当中一份还是摊开的,依稀可见巡抚大印盖在上头。
甄茴与章师爷皆大奇。当日他二人都在巡抚大堂,分明不曾盖印。赶忙寻出那叠合约一瞧,上头当真有印!二人互视一眼,甄茴道:“大人的印平素都是随身带的。”
“不错。”章师爷点头,“从不离身。”
甄茴道:“那位潘姑娘会飞檐走壁。”
二人急忙赶到后头。戴宪依然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章师爷问大人随身物件,服侍的丫鬟指床头一个小匣子。打开匣子一瞧,里头委实有巡抚大印,那印底还沾着新鲜的红色印泥。章师爷倒吸了口冷气。甄茴喃喃道:“他们究竟什么来历!”
各商会苦等戴宪醒来,偏他一直不醒。《福州商报》之报道随即被大江南北多家报纸报道和转载。戴家顾不上别的,先忙着四处请医替戴宪瞧病。衙门之事由甄茴代管。
天不遂人愿。十一月末,戴宪去世。十二月,京城的圣人派了位公公为特使前来吊唁,并当场宣读圣旨。升参政道甄茴为福建巡抚,执掌福建一省。福建官员皆惊愕不已。戴宪两个儿子立时跳起来不服。那公公淡然道:“此乃圣命,由不得尔等不服。”又看着甄茴,“还望甄大人好生替圣人爱戴百姓,保一方平安。”
甄茴作揖:“下官领旨。”遂接过巡抚官袍与大印,当日即任。
商会与工会签的劳工合约原本就是甄茴签的字,而后她成了巡抚,故此弄假成真。那次罢工,史称“福建大罢工”,掀开了工人武装反抗资本家剥削的第一页。后世将十一月十七日定劳动节,全体劳动者放假三天。
第818章()
福建巡抚换了个女子; 举国皆惊,各地报纸争相刊载。福建巡抚衙门倒还好,盖因多年来甄茴皆为戴宪心腹; 并这些日子本是甄茴代理衙门事物之故。以章老师爷为首,上下官吏皆从了甄茴。
章师爷虽无品级,数十年来忠心耿耿扶持了两代巡抚; 在福建官场极有地位。且此人机敏异常。旁的官员见他从得快,多有跟从。戴宪的两个大儿子不服,起初还来衙门闹过。章师爷劝道:“二位爷; 戴大人尸骨未寒,别的事等先出了热孝再议。何况圣人派来的那公公还没走呢。”那两位顿觉章师爷另有主意; 挤眉弄眼一番回去守孝了。总兵郑潮儿觉得甄茴一介女流总比戴宪那两个儿子好,遂不曾反对。甄茴自身亦有手段; 不足一个月便稳住了福建官场。圣人派来的那位传旨公公在福州过完上元节才告辞,结结实实替甄茴压了个阵。
正月十七日; 章师爷陪着新任巡抚甄茴于十里亭送罢天使登车北上; 回到衙门书房。才略歇息了片刻,章师爷抬头问道:“敢问大人; 京城那位主儿是想做什么?”
甄茴含笑瞧了他一眼:“本官还当章师爷预备装一辈子不知道呢。”
章师爷微惊:“大人瞧出我知道了?”
甄茴吹了吹茶叶道:“戴大人昏迷后第五日,有人告诉我; 章师爷在衙门口那条路上走来走去,我便知师爷必能分析出来。你是在猜度两个月前那晚,究竟来了多少工人。”
章师爷点头道:“工人并非兵卒,日常不练兵; 难免杂乱无章。纵然有听话的,也不可能区区个把月便弄出三万之众来。当时慌乱不曾细思。事后一理头绪,三万得是多少人!他们哪里弄来那么多人!”
甄茴低眉吃了口茶道:“不到三千。”
章师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