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宏图-第2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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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官数年的习惯,虽然使得李子渊不至于推脱责任,但是他同样也明白自己应该如何自保,至少尽可能的自保。
“那赵会首等人……”
试探着,吴子山这么问道,毕竟他自己本身也是广州人,那些机户的死活,他可以不关心,但赵会首等人,毕竟也是广州本地的士绅。
“为一已之私,煽动民乱,其心可诛!其行实在是罪大恶极!必交提刑使起诉……”
一边用愤恨不已的话声表述着这些人的罪名,李子渊突然像是有所觉悟似的说道:
“此等为一已之私勾结满清,图谋内乱的汉奸,留之何用!”
一句话便定下了数人的生死,他们有没有勾结满清,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在乎。但总能找到“证据”证明这一切,证明那些人煽动民乱,是为满清所驱使。
是了!
这么做至少自己的“罪责”又减轻几分,毕竟是这些汉奸处心积虑的“逼迫”宪兵开枪,而自己,身为广东巡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嘛!
面对巡抚大人定下的“罪名”,原本看似有些抵触的吴子山抬起头来,看着大人说道。
“大人高见!如此,民心自可安定!”
“高见谈不上!当年满清的乾隆年间苏州的顾尧年?明起,可知此事。”
话锋突然一转,李子渊提起了一个数十年前的旧事,******国但凡是有意仕途之人,都会学习这一案子,记住朝廷是如何处置此事。
“顾尧年?还请大人明示!”
“当时苏州的米商却和官府勾结,不允许外地的粮食运进苏州,只准自己卖粮,再肆意抬高粮价。以至于苏州的米价一天之内连涨几次,老百姓们无以为食,日子没法过下去了。一介布衣顾尧年自愿为百姓请命,请官府平抑粮价,其自绑双手、只着单衣,于身上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八个大字:无钱买米,穷人难活。这是顾尧年的诉求,也是全苏州百姓的诉求。所以当苏州百姓看到顾尧年只身一人为民请命时,都围在官府门前,声援顾尧年。你知道,满清是如何处置此事?”
端起茶杯,李子渊冷冷一笑。
“抓起来!时任县令郑庆时,更令衙役对其上重刑。苏州百姓顿时群情激愤,冲击县衙,百姓焉是官府的对手,后来官府将此事平息,抓走39名百姓。顾尧年被他的两个朋友救了出来,速度逃离了现场。后来时任县令郑庆时将此事上报乾隆,你可知道这所谓的“十全老人”如何批示?”
冷笑着放下茶杯,李子渊的双眼眯成一条细锋。
“刁民聚众抗官,实为纵法之事,以后再有刁民聚众闹事,立即正法。如顾尧年者,带头闹事,立即杖毙,以儆效尤,断不可轻纵。”
吴子山膛目结舌的看着大人,似乎不明白大人话中的意思。
“满清的盛世需要的是毫无怨言的奴才,奴才有所怨言,乾隆焉能不惧?”
李子渊给出了一个答案,这个答案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
“满清可恶,居然如此虐民!”
吴子山愤愤的骂出这句话时,李子渊继续问道。
“满清可恶,可你是否知道,最后顾尧年是什么下场?顾尧年和其两位友人皆为官府所捕,官府谨遵乾隆的教诲——杖毙,不仅将顾尧年杖毙,更是将其两位友人一一杖毙!苏州的百姓放声痛哭,为顾尧年喊冤,可又能如何?”
在吴子山面露哀色的时候,李子渊仍看着他问道。
“明起,你可知道,当日为其喊冤的苏州百姓,后来又是如何看待为其请命的顾尧年?”
吴子山并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看着大人,他很清楚,若是符合常理的话,大人绝不会这么问。
“皆认为顾尧年是祸首恶棍,若无顾尧年煽动闹事,又岂有三十九人被捕入官之事?”
李子渊的眉头微微一跳,脸上尽是嘲讽之色,似乎是在讽刺着那些先后截然不同的百姓,同样也是在讽刺着“为民请命的”顾尧年。
“什么!”
惊讶地看着大人,吴子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可知这是为何?因为长洲官府当时专门请了一帮人,要他们在顾尧年挨打的时候大声叫好,抹黑顾尧年,说其煽动群众抗击官府,若不是因为他,又岂有三十九人被捕入官的祸事?”
感叹着,李子渊说道着当年满清处理此事的办法。
“于是乎,世人只记得皇上拨江西仓米十万石运江苏平粜之皇恩浩然,只记顾尧年煽动闹事害百姓三十九人枭首之恨,何人记得其曾为民请命之情?”
感叹着百姓的愚昧,李子渊的眉头微微一锁,尽管表面上看似自信,但是他的心底却暗自敲着鼓。
这事,当真能那么轻了?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啊!
“在明朝,大家都是自己人,皇帝是自己人,大臣官员是自己人,一切都好说话,都容易商量。有什么不满意的现象可以咒骂批评,有什么不同意的政策可以抵制,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可以从长计议,而在满清统治下,则完全成了奴隶和主子的关系,只要稍有不如意,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想到当初于府中与主公的聊天时,主公提及的前明与今时的不同时,那种感叹,李子渊的心底顿时涌起一阵的隐忧。前朝的时候,对民变素来皆是以抚为主,若是到时候追究起来的话……地方官十之八九会被免职!
以主公的心思……完善揣摩主公心思的李子渊深知自己这个主公,在对待百姓方面总是过于宽仁,如若到时主公追究此事!那自己可就……
但在外人的面前,他并没有表现出这种担心,而是用极为平静的语气说道。
“好了,就按我说的,写份公文,报于府中……”
但愿那这份公文能保住自己吧!
可如果保不住的话,主公一意追究责任,又会如何?
罢了罢了,不去想了!
就在李子渊的心底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一人走了进来,那人的神情显得有些紧张,他的手中拿着一份电报。
“大人,粤西北多府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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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3章 突如其来()
将进十月,这一日,午后竟稀稀拉拉地下起雨。雨越下越大,没完没了。百姓们见了都抱怨纷纷,说“龙王爷怕是老糊涂喽。这雨要是下在七八月里,倒是能帮忙缓解旱情,可那时候偏偏是滴雨不见,地里庄稼都枯死。谁料想这会儿都入冬了,竟下起一场这样的雨,冷得叫人抽风。”确实,这冬日里这样的雨下的稀奇,对庄稼来说也是可有可无。只会让人感觉到冬天的湿冷。
北条街是小镇唯一的商街,从北向南,街道两旁商铺林立,青石板路面上车水马龙。因为下着雨的关系,所以街上没有什么人。隐隐的那空荡荡的街上传来一阵马蹄声,然后便看到十几匹马组成的马帮由远而近的走了过来。
马脖下的铃铛不时的回响着,这是西南常见的马帮。马帮里的伙计大都是苦哈哈的汉子,这会他们无不是被这大雨淋了个透。
“好了,弟兄们,这天不早了,今个咱们就先在这睡一晚上!”
马帮的帮头指着不远处的客栈说道。
他刚一进门,那边掌柜的便热情的招呼起来,吩咐着伙计准备草料,这镇子不大,可却也是粤西北的交通要道,多年来桂、滇、黔三省马帮皆会从这里往返。
“这位老哥是从那里来的?”
在上茶的时候,掌柜的询问道。
“云南,这不是听说广东这边的磺价高嘛,特意跑来试试,现在云南那地方回子反了乱,哎,日子一天不如一天啊……”
吃过酒饭之后,这一群早就疲惫不堪的商贩,除了看货的其它人便进了屋,睡上一晚,他们第二天还要继续赶路。
第二天天未放明的时候,这马帮便继续赶起了路,对于客栈掌柜来说,这不过只是一个路过的马帮罢了,似乎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六天后的,客栈里的掌柜、伙计在店内暴病而亡。七天后,客栈里的掌勺师傅和徒弟也相继死亡。一家小店里,四个人不明不白的死上,而且死状相同,发烧、咳到吐血,很快身亡,死后全身发紫。
这个山区小镇死了几个人,并没有引起外界的关注,尸体被草草的收殓。但这元宝镇的百姓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只不过是刚刚开始——随后的数天内接连有数人身亡,更有举家暴病身亡者。
这个时候,即便是再无知的人也知道——瘟疫来了!
作为一名军医,准确的来说是卫生员的李远,刚刚从马上跳下来,他就看到营地里一个士兵正从军营的另一端吃力地走来,歪着脑袋,叉手叉脚地活像一具牵线木偶。他的手挽着另一个士兵的胳膊。作为军医的李远认识这个战士,他叫王林是广东本地人,不过能说一口流利的官话。他们在等着李远过来。染病的士兵两眼发光,呼吸很粗。他觉得不大舒服,需要换换空气。但是他的脖子、腋下和腹股沟痛得厉害,迫使他往回走,便要战友扶他一把。
“那里有几个肿块,”
士兵对军医说。
“可能是因为前阵子训练的时候我用力过度了。”
听着他的口述,李远用手指四面按按他伸过来的颈子底部,那里长着一种木头结节似的东西。他的体温很高,显然是发烧了。
“去躺下休息,量一量体温,下午我再来看您。”
随后李远和过去一样,像对待发烧一样,对待这个病人,到中午的时候他的体温已下降到38c。觉得浑身软弱无力的病人躺在床上微笑着。
王林对李远说道:
“医生,他好点了,是吗?”
“等一下再看。”
但到了傍晚的时候,病人的体温一下子上升到40c。他在吃语不断,又呕吐起来。颈上的淋巴结痛得不能碰,他好像拼命要把他的头伸出身子之外。王林坐在床脚边,双手放在被子上轻轻握住病人的两只脚,眼望着李远。
此时病人的脸色铁青,嘴唇蜡黄,眼皮也呈铅青色,呼吸短促,身体被淋巴结肿胀折磨得像在撕裂开来,他蜷缩在小床里,好像想让床把自己裹起来似的,又仿佛地底下有什么声音在紧迫地召唤着他。看门人在某种无形的压力下呼吸停止了。
“李医生,现在怎么办?”
王林大声喊着李远,李远赶紧来到病人身边,他仔细的查看病人,好一会才说道。
“他死了……”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看着全身发紫、发黑的病人,看着病人身上肿大的淋巴结,脑海中浮现出在培训班中曾经学过的一个病种——鼠疫!而它在军队中的代号是“一号病”。
“有多少人接触过他!”
李远紧张的急声问道,然后又说道。
“所有和他接触过的人全都隔离,让宋班长立即派人去队里报告此事,我地发现“一号病”……”
十月十三日,“鼠疫”这个词第一次出现在中国的官方公文中,过去,往往只是用“瘟疫”、“大疫”等词汇来形容。
一场突如其来的鼠疫,在多个县暴发起来,传播的速度远远超出人们的意料。在短短不一个月的时间,就从粤西北一直传播到粤中,并传播到了湖南。道路的修建,商业的发展,不仅仅只是繁荣的地方的经济,同样也为疾病的传播提供了机会。
从接到电报之后,朱宜锋一直在凭窗眺望。窗外雪花飞舞,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如果按成平常,也许在下这场雪的时候,他会陪着妻儿赏雪,陪着儿子玩雪。
但是现在,他却在为发生在广州的“民变”恼怒着,宪兵向百姓开枪,如何不让人恼火,尽管那些百姓是受人蛊惑,为人煽动,但怎么能开枪呢?
为什么要向那些百姓开枪,难道说除了开枪之外就没有别的选择吗?
“屠夫!”
在恨恨的骂出这句话之后,这个震惊和愤怒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随后从广州、长沙两地发来的电报,却让他整个人都被另一件事所牵绊了。
即便是直到现在,他仍然能够感觉到——室内还在回荡着“鼠疫”两字的声音。
鼠疫爆发了!
在广东与湖南两地先后爆发了!
受限于交通、病情确认以及通讯等原因,直到疫情第一次爆发差不多一个月之后,两地官厅才确认爆发的是鼠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