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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我不成仙-第2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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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端笑道:“人来齐了,入内见师尊吧。”

    说完,众人也都一点头,重入殿中去。

    只有谢不臣,脚步忽然落后了那么几许。

    站在这熟悉的一鹤殿外,他心底却生出几分全然陌生之感。

    她只往人中一站,便好像所有人只如星拱月一样,围绕着她。

    锋锐时,是剑出鞘;沉静时,是深潭月;温柔时,是芙蓉面;含笑时,是玉生光……

    她身上带着温和浅淡,似乎还有往昔的味道,只是有的地方浓了,有的地方更疏淡了。

    熠熠光华压不住,已如初砺之锋芒,令人移不开目光。

    熟悉,又陌生。

    谢不臣左手拢在袖中,负于身后,垂了眼帘,无人可窥见他眼底半分情绪,慢慢迈入了殿中。

    扶道山人不在,也不知又去哪个犄角旮旯摸鱼了。

    横虚真人独坐在大殿之上,殿内一片光亮,照着他整个人,竟觉得殿中颇有几分开阔空旷。

    先见众人进来,再见谢不臣进来。

    横虚真人原是随意的一眼扫过去,可在瞧见谢不臣如今状况,尤其是衣袍之上的血迹之时,微不可查地一皱眉。

    他没怎么表露,脸上有几分随和,在众人见礼之后,便道:“不臣回来,两年艰险,去时尚是筑基,归来已金丹矣。如今曲正风已叛出崖山,成为邪魔。不臣隐界之行,到底如何?”

    谢不臣面上淡漠,在其余众人侧目之时,出列微一躬身,回道:“弟子与曲正风同去隐界,在青峰庵后山洞穴中……”

    ……

    一字一句,不疾不徐,不卑不亢。

    整个青峰庵隐界之行,被他慢慢道来。

    隐界之中偶然的见闻与推测,有把握,或者没有把握,都一一阐明了理由。

    其言语,虽只是平淡叙述此行见闻与所历之事,文字间竟也有隐约的才气迸现。

    想是腹内有锦绣文章,遂口吐珠玑当做寻常事。

    又兼之条理清晰,分析冷静,众人一时听闻,竟也不由得为这平直叙述所吸引,半点不费力地听了个完全,对青峰庵隐界之事有了大略的了解。

    “……所以,出隐界之时的阵法,当为曲正风所设,拖延时间,以便其在十九洲之事可顺利进行。”

    到这里,一切便已经清晰明了。

    曲正风之所作为,落入众人心中,都是一片一片的心惊胆战。

    隐界之中的算计,于谢不臣实力的一步步摸清,到最后的翻脸不认人,抬掌相向,甚至在隐界门外,也还要设下陷阱……

    一重套着一重,狡兔三窟也不过如此。

    只是……

    也有人注意到了一点别的。

    曲正风之心计固然令人惊叹,可这昆吾十日筑基的真传弟子谢不臣,这般一条一条地,清楚明了地将曲正风剖析在所有人面前,一时竟像是一片湖水一样透亮……

    这一份心思,更是世间少有了。

    便是见愁,与曲正风接触也不算少,思考的却也不如谢不臣多。

    甚至,她有一种“谢不臣口中的曲正风之性情才是其真性情”之感。

    到底当年诸子百家,锦绣诗书满腹,手作八股亦能令人拍案叫绝。其布局也,其算计也,其谈吐也,立于千百士人中,从不输半分,乃人中龙凤。

    非胸有韬略之人,绝难有今日之所见所闻所言。

    见愁想起昔日种种来,一丝嘲讽,伴着哂笑,便挂在了唇边。

    众人皆不言语。

    只有如花公子微微眯着眼,瞧着站在前方的谢不臣,露出几分思索的神情。

    横虚真人点了点头,思量片刻道:“曲正风入魔,盗走崖山剑,崖山同道已派人戮杀之,倒不担心他为祸。因其破坏,隐界之行未竟其功,正好这几位小友都是本届小会之中的佼佼者,回头你便带着他们再走上一遭。”

    “是。”

    谢不臣略一点头。

    “至于出发的时日……”

    原本是打算等谢不臣归来,便即刻出发的。

    只是如今……

    横虚真人目光从谢不臣身上一划而过,续道:“出发之日,便定在明日清晨吧,山前见即可。不臣,你留一下。”

    这是师徒将要叙话。

    见愁眸光一闪,目光从横虚真人毫无异样的面容之上略过,只并着众人一同行礼退出。

    于是,殿中只剩下了师徒两人。

    慢慢从座中起身,横虚真人仔仔细细看向了站在殿中的谢不臣。

    表面上,的确没有半点的心绪波动。

    这是他挑中的、上天挑中的,心性绝佳之人……

    “便是骤然之间出手,你也不该避之不及,还受了伤。”

    “弟子斗盘如今两丈五。”

    谢不臣并不辩解很多,只说了这一句。

    于是,横虚真人慢慢摇了摇头,想起那叛出崖山的曲正风来,过了许久,他才道:“终究祸患。”

    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一句“祸患”指的到底是什么。

    谢不臣在殿中待了许久。

    原本在外痴痴等待的顾青眉,没有等到他出来,却被听闻了消息的顾平生铁青着脸拎走。

    等到谢不臣出来的时候,清晨的日头,已经沉落到了西山之下。

    暮色里,霜染的层林越发灿烂。

    他从山道上折转了方向,便顺着林间的小道走,踩着满地的落叶,有细小的响声,起起伏伏。

    青色的衣袍,被厚重的暮色覆盖,透着几分难言的沉闷。

    绕过了几条回廊,又行至陡峭山岩边,顺着窄得只容两人经过的石道走去,很快,前方流淌的小石溪以汇聚成瀑流从高处落下。

    月已慢慢出来,照得那坠落的飞瀑,如乱溅的白银珠玉。

    侧面不远处较为平整的地方,搭建着一座简单的木屋。

    月色下,透着几许安宁之意。

    谢不臣披着漫天星月,缓缓行至木屋前,两扇简单的木门紧紧闭锁,黄铜小锁上沾着一层薄薄的灰尘,应当没人碰过。

    他平静地抬起手来,将那铜锁的钥匙从门上取下,握在左手上,便执了铜锁,要将钥匙捅进锁眼里。

    只是……

    试了几次,他的手竟抖得厉害,几次都未能将钥匙捅进去。

    那一瞬间,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停了下来,右手还攥着那一把黄铜小锁,左手却慢慢摊开了。

    同色的钥匙,有着并不很明亮的金黄光芒。

    像是浮动在湖面之上的金色,它折射的光芒,也在微微闪烁。

    他的手,并不似他以为的那样稳。

    飞湍瀑流迸溅,在宁静的夜里,竟也透出几分喧嚣味道。

    手指修长,月下似有几分莹润如玉之感。

    谢不臣垂眸望着自己这一只手掌,这……

    几个时辰前,曾凝聚了江流剑意的手掌,险些出手的一击……

    它在轻微地颤抖。

    不受他控制地。

    手指一根一根,重新收紧来,握住,仿佛怕它们脱出掌控一样。

    他想起了白日里遇见的人,眉眼,神态,举止……

    闭了闭眼,谢不臣似乎想将飘荡在脑海中的某些东西,都驱除出去。

    重新睁眼,已是一派的深邃平静。

    这一次,他重新捏了钥匙,手似乎不抖了,很快钥匙便碰到了锁芯,有“咔”的一声轻响,锁开了。

    “咚。”

    放手时,小锁碰到木门之上,夜里发出了突兀的一声响。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音有些悠长。

    他站在门前,两手慢慢将门推了开。

    木屋内没有点灯,昏暗的一片,只有模糊的影子。

    隐约能看见几处放在窗下案上的灯盏,几张搁着纸笔的桌案,书格之中放着一册一册泛着墨香的书卷,低矮棋桌摆在东南窗下,有一角明亮的月光照着,干净的棋盘上未置一子。

    侧面的墙上,悬着几卷信笔的书画,一柄乌鞘凡剑隐没在昏暗里,亦看不分明。

    空气里浮动着微尘。

    一切,都是他离开之时的模样,除却灰尘新覆,一切如旧。

    作者有话要说:  2/2

第169章 一夜杀心两处同() 
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谢不臣终于还是慢慢抬步走了进来。

    脚步很轻,近乎无声。

    返身将门合上,声音则显得短促。

    屋内太暗。

    只有窗角上有一点月光透入。

    谢不臣望着那一片月光有一会儿,脑海之中,却有无数旧事,纷至沓来。

    “斩情根,断尘缘。若要求道,须舍尽一切,汝以何证之?”

    “人为**,为凡胎,心为七情六欲所系,难离酒色财气。”

    向着点不受黑暗的影响,朝着左边走去,摸到了灯盏,轻轻一吹灯芯,便有一簇浅红色的火苗在灯盏之中燃起,照得盏中灯油一片明亮。

    灯火微微闪烁,照得他眸光也微微闪烁。

    身影被灯火投落在地面之上,拉成一道浓黑,越是瘦削,越是显得孤零零。

    整个木屋之内,一下明亮了不少。

    谢不臣又向着下一盏灯走去,一盏一盏将屋内的灯火都吹亮,于是便见满室生辉。

    只是站到最后一盏油灯前面的时候,他望着那被烧成了墨黑色的灯芯,却忽然有些恍惚。

    灯火里,仿佛忽然多了一道身影。

    她站在另一盏灯前面,刚刚点亮的灯火,还有些细弱,瞧着不甚明亮。

    素手一翻,她将头上简单的银簪拔下,用尖尖的那一头,凑近了灯火,轻轻拨动了一下。

    灯芯动了一动,火焰亮了些许。

    周围的光也亮了些。

    于是,站在灯火之畔的她,身影,面庞,甚至是脸上带着的浅笑,也都亮了起来。

    “噼啪。”

    灯芯之上忽然爆出个灯花,整个火焰猛烈地颤抖了一下。

    灯火之中的幻象,忽然便消失了个干净。

    谢不臣站在这灯盏前面,回看由自己点亮的这一盏一盏灯,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昔时的灯火……

    总有人为他点亮了,等着他归来。

    满室冷寂。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竟将最后这一灯盏留下,并未点亮,只经过了放着书格的那一面墙……

    一步一步,种种古籍从他眼前慢慢掠过。

    谢不臣脑海之中却回想起了自入十九洲以来的种种。

    也不看里面摆着的种种古籍一眼,便来到了书案前。

    笔墨纸砚,一应俱在。

    离开之前他已经收拾得很整齐,只是或许因为窗不曾合上,几页宣纸被风吹起来,散落到了地面之上。

    他俯身弯腰,将之一页一页拾起,放到了桌面之上。

    坐于案前,谢不臣铺开了一页宣纸,似乎想要写什么。

    只是执笔而起,落墨之时,那舔满了墨的毫尖,竟在纸上留下了一道颤抖的痕迹。

    “……”

    目光落在这弯曲的墨痕之上,他许久没有动作。

    太饱的墨,终于凝成了一滴,坠落在雪白的纸上,染污了一片,触目惊心。

    那一瞬间,谢不臣只觉得整个心都随之颤抖了一下。

    像是这一滴墨没有滴在纸上,而是滴在了他的心头。

    涟漪荡漾开去,转瞬之间已经化作了汹涌的浪涛,在他的身体之中,在他的血液深处,冲刷。

    平静的地面之下,藏了汹涌的暗流;青青的山峦当中,蕴着滚烫的岩浆。

    他慢慢地,把这一管笔,搁回了笔山之上。

    收回手来,谢不臣仔细地看着。

    青色的血脉便在掌中蜿蜒,有控制不住的颤抖。

    血液在其中滚沸,冲撞,叫嚣着,想要奔涌而出……

    太烫。

    太沸。

    让他觉出一种近乎于烧灼的苦痛来。

    谢不臣眼帘微垂,平静地伸出手去,并指如刀,在掌心当中一划。

    刷。

    一道血线顿时出现在干净掌心里。

    汩汩鲜血从伤处,流淌而出。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仿佛看着带着温度的血,慢慢从身体之中流淌而出,能带走那样近乎灼心的滚烫,能带走那种近乎炙烤的苦痛,让自己重新平静下来,冷静下来。

    成为……

    他熟悉的那个自己。

    也许是因为疼痛,也许是因为失血,也许是因为那种滚烫,终于随着鲜血流淌而出,谢不臣的脸色渐渐显出一种苍白来。

    颤抖的手指,终于不再颤抖,静静地搁在一小滩鲜血里。

    似乎,它们又回到了他掌控之中。

    谢不臣抬眸,右手指腹缓缓从那一道血痕之上拉过,那一道伤痕便很快地愈合,消失在他掌心之中。

    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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