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宏图-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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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世乾愣住了,手中刚蘸了墨汁的毛笔滴下的墨汁染黑了宣纸,他说:“这。。。。。。为父倒是没想到,看来确实是个重情义的人,郝家与其交好倒是颇有裨益,只是其做事咱们捉摸不透,不知是福是祸呀。”
郝允辙静悄的给父亲换了一张纸,低声说:“儿子也是这么考虑的,所以昨晚与其约定,兄弟之情放在心里,儿子考虑其身份,在其部下面前自不敢炫耀。”
“他答应了?”郝世乾疑声问,郝允辙的约定可谓是精巧的很,两人既有兄弟之情,旁人却无法得知,将来孙伯纶出事,也不会牵连郝家。
郝允辙点点头:“是,答应了。”
郝世乾眉头紧皱,放下毛笔,思虑许久,最终喃喃说道:“奇哉怪也,真是奇怪了。”
郝允辙不敢打搅父亲思索,只是缓缓的磨墨,见郝世乾放下此事,他才问:“父亲,是您让琳琅妹妹去照顾齐老夫人的?”
见父亲微微点头,郝允辙不放心的问:“莫不是父亲想要撮合琳琅与我那义弟?”
郝世乾道:“这有何不可,若孙伯纶真能成就一番事业,你与他有兄弟之情,琳琅若嫁给他更是亲上加亲,若孙伯纶中途崩落,房帷里的事情,又有谁知道呢?”
“若是后者,岂不是害了她?”郝允辙颇为不忍。
“有何可害的,她本就是克夫的命,嫁不出去了,你叔父正愁此事,出征前,请了一道人,那道人说你堂妹不详,要为家族带来灾祸。”郝世乾似乎很忌讳此事,说了一半也就不提了。
郝允辙不敢多问,郝世乾却说:“你也要体会你叔父的苦心,如今陕西正遭逢变乱,他率军出征还不是想为你堂弟某个好前程,以后对咱们郝家都有臂助。”
郝允辙低头不语,若在以前,郝世乾有功名在身,叔父一家仰仗的是他,现在家道中落,叔父家倒成了砥柱中流,若不是这几次边贸赚了厚利,就要寄人篱下了。
“不知道叔父如何了,战事是否顺利呢?”郝允辙低声问道。
郝世乾呵呵一笑,说:“朝廷大军围困宁塞,宁塞堡内粮草不多,多半撑不到月底了。”说到这里,郝世乾压低声音对郝允辙说:“你定要让人看好了孙伯纶的人,他倒是不想趟这趟浑水,保不齐底下的楞种去趟,若是真有人参与其中,咱们要提前做好准备,和孙伯纶那边断绝联系。”
“孙伯纶托我打听宁塞的战况,儿子该如何应对?”郝允辙却问。
“这种事不必隐瞒,若他要从草原调兵,你万万不可再答应了。”郝世乾细心的提醒着。
见郝允辙没有应声,他又说:“咱们和孙伯纶交往就是在下注赌前程,既要两面下注,又不能压上全部身家,这话对咱们有用,对孙伯纶同样有用呀。”
郝允辙听后,细细思索,他是个讲义气的却也不想把全家都搭进去,又得父亲提点,应了之后,才去办事。
宁塞堡。
身材高大的神一魁盘腿坐在炕上,油灯被窗户外进来的风刮的忽明忽暗,炕下的火熄了,神一魁起身添火,却发现柴已经没了,叹息一声,从怀里摸出一个锡酒壶,晃了晃,里面咣当声让他颇为不舍,只喝了一小口也就又塞回去了。
借着灯火,他看着炕上的地图,边嘟囔边用手划拉,最终叹息一声:“终究是走到这条路上啦,朝廷还是不给活路呀。”
正此时,一个穿着破烂棉甲的流贼走了进来,见四下无人,说:“大头领,俺刚才见大红龙在西门上扽了什么人下去,被外面的官军接走了。”
神一魁听了这话,冷冷一笑:“张孟金这个鳖孙,叫什么大红龙,不如叫墙头草算了,咱苦难时他第一个叫着造反,现在被困了,他又第一个投降。”
“俺去杀了他!”那流贼恶狠狠的说道。
“杀?莫要去,俺正愁兄弟们脱不了身呢,这可是个机会呀。”
第47章 章四 联络()
相与寒冷的宁塞堡,堡外的官军大营可谓是热闹非凡,贺人龙巡视着军营,冷风透过山文甲灌进衣领,惹的他打了哆嗦,对麾下中军道:“其他几个营本将就不看了,你待我看看便是。”
中军得令而去,这时,一个红脸汉子跑了过来,是贺人龙麾下一个千户,也是他的义子贺彪,作战勇悍,颇得贺人龙赏识。
“义父,刚宁塞出来了三个人,说是要求见你,我估摸是流贼熬不住了,要投降,就安排到了您的大帐。”贺彪低声说道。
贺人龙思索片刻,道:“也罢,看看是哪路的蟊贼,若是能里应外合,攻破这宁塞堡,也是大功一件。”
贺彪嘿嘿一笑,说:“是啊,上次咱们设宴宰了那些流贼头子,杨大人还斥责您,这次立下大功,他又能拿您怎么样呢?”
“哼,杨鹤!他长久不了,老子就算立功也不是为他立的,是为洪大人。”贺人龙满不在乎的甩甩手,大步走向大帐。
贺人龙的大帐四周摆上了装满木炭的火盆,暗淡的红光照耀着帐篷让这里温暖如春,贺人龙的虎皮将座列在正中,桌案上摆满了酒肉,一个丰腴的女人正为躺在虎皮将座里的人倒酒,看她模样,似是极不情愿。
贺人龙一进帐篷,就看到有人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头上盖着罩袍,只露出半个下巴,而自己最喜欢的小妾还被他拉住手腕强颜欢笑,当下对贺彪骂道:“从哪里来的楞种,敢如此无礼,还不押下!”
“哟,这次几日不见呀,贺大人好大的威风,不知道还以为你是皇帝老儿呢。”那人丝毫不怯,把那女人推到一边,抓起酒壶,喝了一大口,哐当一声把脚砸在了桌案上,顿时盘碗碎裂一地。
他侧了侧身子,露出大半张脸来,贺人龙看清那脸,惊的后退两步:“张孟金!你不是死了吗?”
这鸠占鹊巢的嚣张汉子就是张孟金,人称大红龙,此时他掀开罩帽,露出一张狰狞恐怖的脸来,嘴和鼻子扭曲到了一起,脸上一块红一块白,左眼的眼角粘黏在了一起,坑坑洼洼,很是恶心,这是一张被火灼烧过的脸。
张孟金一声惨笑,说:“是啊,我应该死了啊,怎么还活着呢?”
说着,他拔出腰刀,把刀面当镜子,看了看自己丑陋的脸:“谁也想不到,要杀我的是你贺人龙,救了我的,反倒是我背叛了的神一魁,真他妈是造化弄人啊。”
贺人龙听得这话,微微挥手,贺彪就把所有闲杂人等全都赶出去了,贺人龙走上前,拿起酒壶给张孟金倒了一杯酒,长叹一声说:“张兄弟,俺也是身不由己呀,是洪大人的命令啊,你说说,俺又有什么法子呀。”
“哼,你与那洪承畴狼狈为奸,莫要再来欺骗我,当初可是你们答应我,若伏杀神一魁部,许我练兵都司一职,纹银八千两,呵呵,还不是连我一起杀!”张孟金瞥了贺人龙一眼,冷厉的眼神让他缩了缩脖子。
当初神一魁投降,余部大多遣散,只有精锐不过两千在身边,屯兵于安塞一带等待整编,洪承畴为争权夺利,命令最信任的贺人龙火并神一魁,那时贺人龙不过一守备,神一魁部的实力堪比参将,为了前程,贺人龙联络上张孟金,许以要职,诓骗神一魁参加宴会,酒酣之后,突然发难。
殊不知,张孟金本就是弃子,原本贺人龙以为他在那场大火中被烧死,却没料到会有这种结局。
贺人龙见张孟金揪住不放,索性厉声威胁:“你也莫要错看了形势,如今神一魁是死定了,你张孟金若是能与官军合作,还能留条活路,若是冥顽不灵,莫要怪我不念旧情了。”
“旧情?真是可笑。”张孟金呵呵一笑,从怀里掏出几张纸来。
这就是最普通的草纸,上面歪七扭八写了几行字,其中不少错别字,至于最后的那个大印更是直接用笔画了一个圈代替,重要的不是这张纸,而是内容,上面清楚的写着委任张孟金为延安府练兵都司。
还有一封信,内容更是骇然,上面以洪承畴的口吻写满了对张孟金宽慰的话,其中不乏对其仕途的保证。
上面的字自然不是洪承畴亲笔,但信却是真实存在的,贺人龙每一封都见过,当初为笼络张孟金达到合作目的,可是没少费心思,没想到这个家伙却把所有信件都保存起来,这个时候作为要挟。
贺人龙看过,连忙烧掉所有纸张,张孟金却吃着肉,含糊不清的说道:“烧了就烧了,这是俺自己写的,原件在俺一个远房侄子手里,只要俺一死,这些信件就会落到杨鹤手中,到时候他便知道,谁是陕西局势大坏的罪魁祸首了。”
“你想要怎样?”贺人龙忍不住问道,见张孟金不说话,他又好言相劝:“兄弟,不是哥哥说你,你这样撕破脸皮的威胁,就算以后咱们成了同僚,那洪巡抚能放过你,就算不敢把你怎么样,时不时给你小鞋穿,你又能好的了?”
张孟金哈哈一笑:“俺这次学明白了,不问仕途,就要钱,不多,十万两!只要给钱,啥都好说,钱到手俺就到南方去,这辈子再也不回来了。”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威胁朝廷命官。”贺彪出言喝道。
贺人龙一抬手,示意他莫要说话,思索片刻说:“这事太大,我没法答应你,要问过洪大人之后才有准信。”
张孟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满不在乎的说:“也好,我就回去等着,对了,想要让我帮你们打下宁塞堡,也很简单,五万两,哈哈哈哈。”
说罢,张孟金扬长而去,径直去了宁塞堡。
贺人龙当下找来纸笔,写了一封长信,对胡彪吩咐:“你亲自去榆林,把信交给洪大人,要快,我看着宁塞里的流贼撑不住了。”
第48章 章五 突围()
陕西榆林,延绥巡抚的签押房。
贺彪被仆人带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是签押房外间满满当当的坐了十余名官员,竟都是等待洪承畴接见的,贺彪思来想去,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竟有如此真是,瞬间变的小心翼翼起来。
他也不敢和那些文官并坐,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将那仆人拉到一旁,问:“小兄弟,不知为何今日这么多官员呀。”
对于洪承畴,贺彪没少听贺人龙赞许过,不仅是因为他是贺人龙的伯乐,更因为此人在陕西的地位,身为延绥巡抚,本身就身居要职,而在这几年的战争中,洪承畴屡立大功,虽然平时因杀俘杀降不得杨鹤喜爱,但凭着功绩和朝中关系,洪承畴屹立不倒,反倒是在陕西拥有了仅次于杨鹤的地位。
这几年,在陕西的文臣武将心中,洪承畴都以精明果决而著称,其做事也是高深莫测,怎么今日有这么多官员,不少贺彪瞧的眼生,言谈之中也多提关中之事,那可不是洪承畴的辖地。
见那仆人面带为难,贺彪呵呵一笑,拿出一大锭银子,塞进仆人的怀里,说:“俺是个粗人,不懂得礼数,小兄弟莫要怪罪呀。”
“贺千总倒是阔气,你家游击来时,也没有这么大手笔呀。”仆人收了银子,淡淡了回了一句,带他到了廊下。
“这些官员多来自关中,平时倒是也不往来,都说宁塞的流贼撑不住了,等剿灭了流贼,这陕西之地,谁做主呢?这些人不过是提早来打点,免得临时抱佛脚,大家都难堪。”仆人笑呵呵的说道。
“宁塞的流贼是要灭了,可众多杆子流窜陕北各地,陕北战事又起,还不是要靠三边总督杨大人吗?”贺彪忍不住说。
那仆人脸色一冷,说:“是要靠三边总督,但这个总督不见得总姓杨吧!”
说完,拂袖而去,胡彪还在琢磨着这话,忽然有一赞画文官喊道了他的名字,贺彪赶忙整理了袍子,快步进了屋,恭恭敬敬的磕头。
洪承畴此时不过四十余岁,面色白皙身材伸长,一副伟丈夫的形象,他身着朝服等贺彪叩首完毕,才示意他起来,用闽南味十足的官话问:“是贺游击攻下宁塞否?”
贺彪赶忙回答:“大人恕罪,战事未止,是我家大人遇到一事,与您有关,特命下官来请示方略的。”
说着,他把密信拿出,递给了一旁的仆人,洪承畴接过信,看了两遍,严厉的脸色和缓了起来,他又问了贺彪几个问题,都是关于张孟金的,贺彪从未面对过如此大的官员,心中胆怯,只是实话实说,生怕漏了一点细节。
“宁塞堡如何了?”洪承畴又问。
贺彪回到:“三边总督杨大人说,十月前必下宁塞,我家大人也说,流贼撑不住了,若有张孟金里应外合,宁塞尽在囊中。”
洪承畴呵呵一笑:“很好,我便知贺游击是精干的,这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