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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男人的另一面-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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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不会吧……” 
  “这年头,什么事都有,我认识的一个男的,没一个月就让人通知我说他 
  车祸死了。” 
  “是吗?” 
  “有些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包括自损自己。后来我出差到另一个城市,用旅馆电话给他拨了一个电话,居然是他接的……好了,不说了,睡吧!” 
  是呀!有没有这种可能呀? 
  我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宝的形象不断地在我眼前晃动:灰白的寸头,浓密的抬头纹,瘦削的肩膀,硬直的腰身,短腿,温和中透出强硬,随意中显露坚毅。这是一个有魅力的男人,有魄力的领导,有责任心的情人,现在我要在他身上找出他的虚伪、欺骗和背叛,找出他过去掩饰和伪装的破绽,啊,好难啊! 
  大姐开始打呼噜,她今天可能疲倦了,没有骚扰我。往常有这样同床的机会,她早开始不规矩了。也许,她认为今天是我的不幸,不能勉为其难。 
  那个电话好蹊跷,是同城电话。为什么不能从江城直接打给我,要从北京打给我呢?是谁叫谁打的?而且不让我反打电话,包括黄汉叔,我唯一的熟人?他的研究所好多人去过俄罗斯,但我没有见过他的面,只听过他的声音。难道宝出事了,黄汉叔的电话也被监听?他和宝是铁哥们。宝还有一个铁哥们叫林时祥,在省规划厅当监察组长,他一定知道宝的事。难道也不能给他打电话?监察的人会监听监察的人?我推搡着大姐,对她说:“大姐,大姐,你醒醒……”为了刺激她清醒,我把她的手抓过来放在我的乳房上,她果然清醒起来,来了精神。 
  “什么呀,我困。”她开始残酷地抚摸我。 
  “大姐,我想去江城,我只有去江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江城是南海省省会。 
  “你不能打个电话先问问?” 
  “如果像你所说的这是一个甩我的圈套,我打电话问谁都问不出结果的。我已经有三天没法打通白董的电话了,连他办公室都没人接。如果是真的被‘双规’,我更要去看他,我要想办法拯救他。” 
  “你能拯救他?你凭什么拯救他?” 
  “我不能救他,但我也要和他在一起,他坐牢,我要给他送饭、洗衣。” 
  “傻B!监狱里有伙食,白吃不收钱。” 
  “那我也得在江城,让他知道我在他身边。” 
  “关监狱要移到异地。” 
  “他关在哪儿我就去哪儿!” 
  “哎,对你这个现代义女节妇我真没办法。不过,去一趟也好,把事情弄清楚。明天我帮你联系联系,争取免票去南海省。宝贝,睡吧!” 
  大姐把我紧紧地搂在她怀里。 
  3 
  南海省大客户出问题,不仅引起部主任的重视,也引起中心领导的重视。据说马兴还被中心领导叫到办公室了解情况,我去请假时,马兴一脸严肃,没有了那种亢奋,不但痛快地同意我请假,还说如果有困难,来回火车票可以报销。我猜想大姐可能已把我和白董的关系透露给他了,所以他平静了。 
  大姐给火车站一个客户打了电话。客户是个列车长,说负责免票送我去江城,而且是坐软卧。大姐送我出门时,一再叮咛路上小心,有事就给她打电话。 
  我到西客站软卧候车厅时,门口早就站着一个中年人,挂着列车长的牌子。他一见我就迎上来握住我的手,说一看就知道我是韩慧。他说朱葳太哥们了,上次他去俄罗斯,朱葳给了他优惠价,他一直记在心中。他说朱葳的朋友也是他的朋友,说小韩你放心,这趟去江城他全包了。 
  列车长带着我穿过软卧候车大厅,走上天桥,在空中跨过几道铁轨,下了天桥,在一个站台上上了一节软卧车厢。列车长叫我在一个列车员休息室等候,女列车员很客气地招呼我坐下。茶几上放着一杯刚泡的茉莉花茶和一盘水果。我不安地坐下,手里还抓着旅行袋。无票上车我还是头一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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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半小时后,旅客们纷纷上车,阵阵的叫嚷声和喧哗声不时传来。我忐忑不安地一会儿看门外,一会儿看窗外,生怕有人来检查。我真后悔没有买票上车,何必去省这些钱。可是大姐不依,说不坐白不坐,坐了也白坐,铁路大哥欠她的情,坐!汽笛响了三声,列车徐徐启动。听到铿锵的车轮声,我的心开始平静下来。一会儿我听见门外列车长和女列车员在对话。 
  “真见鬼,今天软卧怎么这么满?” 
  “八号车厢票全卖出去了没人上车。” 
  “那让她先坐八号。” 
  “有人上怎么办?” 
  “到时再说。” 
  门轻轻地敲了两下,女列车员进来说:“小妹,跟我来,坐八号。” 
  “行吗?” 
  “到时再说。” 
  八号车厢上下四铺空无一人。我迟疑地坐下,把旅行袋放在座位上,我准备着随时被人赶走。 
  我倚着窗,列车已经驶出北京城,初夏的田野一片葱绿,这是在城里生活的人难得看到的绿色。以往离京不是回江西老家就是与宝相会,这次要去探望身陷囹圄的宝,心里没有振奋只有痛楚。姐妹们劝我等消息确切后再走,我等不了,我一定要走,我恨不得立即飞到那个江边的城市,去找宝,去安慰宝,去献给宝。 
  列车风驰电掣撼山动地向前飞奔。我想起宝给我讲的关于坐火车的一个故事。 
  他说他那次从圣彼得堡坐火车回莫斯科时做了一个梦,梦见无数的工人、农民、水兵从田野上向他们乘坐的这列火车围攻上来。因为这列火车上坐的是沙皇贵族后裔、俄罗斯政府高官和中国来旅游的腐败官员,工人们、农民们、水兵们举着镐、拿着锹、挥着枪,要革命,要造反,要打倒这些贵族后裔、高官和腐败者。列车被迫停了下来,工人们、农民们、水兵们拥上车,贵族后裔、高官、腐败官员们怕得脸无血色,唯有他不怕。他不但不怕,而且站起来,像“文化大革命”串联时的红卫兵那样,站到座椅上,慷慨激昂地演说起来。他号召全车的贵族后裔们、俄罗斯高官们、来旅游的中国腐败官员们,支持俄罗斯人民起来造反,恢复苏联。只要自觉革命,把自己贪污、腐败、腐化的罪行向人民坦白交代,人民群众会谅解的。工人、农民、士兵们对他的发言欢声雷动,拥上前和他紧紧地握手。他激动地握着他们粗糙的手,像当年列宁握着水兵们的手那样。后来他像先知那样告诉那些工人、农民、水兵们:同志们,我认为戈尔巴乔夫是无产阶级革命的叛徒!工人、农民、水兵们高呼:打倒叛徒,打倒叛徒,打倒叛徒…… 
  他醒来时满头大汗,浑身湿透,原来列车暖气开得太足,他还穿着大衣。他把他的梦告诉同行的一位学者,学者说他有革命情结,有红卫兵情结。学者认为那是一种英雄的激情,它没有充分地燃烧完,它的余烬还在他的血管中漂荡,随时都可能窜起火焰,甚至可能化为英雄行为。学者说,如果是在革命年代,他可能是一个革命者,或者成为一个英雄,可惜现在是和平年代。他听后不置可否,也不敢苟同。他知道这个学者是研究弗洛伊德的,回来后,他认真地看了几本弗洛伊德的著作,尤其是《梦的解释》和《性学三论》。 
  参观列宁墓时,别人朝列宁遗体躹了一个躬;他朝列宁红润洁白的遗容躹了三个躬;第一躬代表他是一个中国人;第二躬代表他是中国共产党员;第三躬代表他至今还信仰马克思列宁主义。同行的人说他很虔诚,他说是,共产党在他这一代人身上的教育是很成功的,他至今信仰没有变。导游说,现在绝大部分俄罗斯人只信仰彼得大帝、叶卡捷琳娜二世,还说如果十二月党人革命成功就不需要列宁再领导十月革命了,革命革了几十年,最后不还恢复了沙皇的三色旗?甚至还说阿芙诺尔号只是朝天发了几响空炮,并没有真正炮轰冬宫。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中国人辛辛苦苦几十年,不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导游的话没说完,中国的旅游者就哄堂大笑,有的居然鼓掌叫好。他感到受了羞辱,受到损害,一个真正的中国共产党人是无法忍受的。他想冲上前扇导游一嘴巴,因为导游是个俄罗斯姑娘,他只好作罢。 
  于是,一路余下的行程他就郁闷不乐,耿耿于怀。他只能和那个学者交流探讨。一个布尔什维克和广大劳动者用鲜血换来的政权,几天之内就断送了;一个由工人、农民、士兵当家做主的联盟,几个月内就解体了;一个能够打败世界上最凶顽的德国法西斯进攻的国家,几年内就被和平演变、不战而败、不攻自毁了,这是怎样的教训啊! 
  于是,他想让自己集团下有条件出境的共产党员,分期分批出访俄罗斯,让他们走走看看想想,从中进行一次理想信念教育,这比任何说教都更有意义。 
  也许这就是宝帮助我组织员工赴俄罗斯参观的深层次原因吧。 
  4 
  说实在,刚接触时,宝不是一杯不烫手的茶,而是一杯呛人的辣椒水。 
  “您好,我是北京《国际经济信息交流报》,我找白董事长,他在吗?” 
  其实只要有人接就是白董了。我先打电话到他们集团办公室问过,这是董事长电话,没有女秘书挡驾。我从网上查过,这个集团叫南海建设咨询集团,下属有建工公司、建筑研究所、工程咨询公司、建设工程网,还有一个杂志社,是国有独资企业。我想象中的白董是一位年富力强、懂技术、懂业务的白领精英,年龄最多四十多岁。大姐怎么会把这样的主让给我呢? 
  对方已接线,我等待着回答。 
  “什么《国际经济信息交流报》,尽是骗人的!” 
  第一句话就这么粗暴,我吓一跳,居然不知怎么回答。我连忙改换门庭:“我是它的下属经济信息研究交流中心……” 
  “经济信息研究交流中心更是骗人!你们盗用报社名义搞这些论坛,名曰论坛,实是公费旅游!” 
  我心想公费旅游,你不是也去了么? 
  “价格那么高,高了不说,我们上当受骗认了,但你们还把我们卖给旅行社,导游还收我们小费,骗我们钱。一张马戏团票,莫斯科卖六百卢布,导游收我们一千一百卢布,你们竟然没有一个领导在场,我们要在网络上通报你们,懂吗?” 
  我手发抖、心发颤,摸不着头脑。怎么回事,没说上一句话,就把我骂得狗血喷头。 
  “白、白、白董事长,我、我是新来的,前面的情况我不太熟悉……” 
  “你们总是有理,是不是‘墨索里尼总是有理’?你的前任呢?跟我联系的那个小姐呢?” 
  “她,她辞职了。” 
  “我就知道你们不是什么好机构,野鸡部队,打一枪换个地方……”说了这句话后他声音缓和了些,可能他自己也觉得太过分了,“你刚来我不怪罪你,你向你们领导反映反映,就说客户们有意见。” 
  “啪”的一声,电话挂断了,我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往下落。 
  “小韩,怎么了?” 
  “大姐……” 
  我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哭起来。 
  “是不是那个姓白的?” 
  我点了点头。 
  “算了,别联系了,这些男人,当了个小头目就觉得了不起。” 
  “不,他不是小头目,是个集团董事长。” 
  “董事长有什么?我以后发了,也开它几家公司,弄个董事长当当。老鸡巴,硬什么……”大姐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 
  姐妹们窃笑着,朝我伸舌头,做鬼脸。 
  晚上,我颓唐地回到宿舍,饭吃不下,唇焦口燥,拼命喝开水。百无聊赖,我就打开电视,电视上正播放《大宅门》。我很喜欢这部电视剧,心想,今天那个白董不就是这个颐指气使、飞扬跋扈、刁泼无赖的白景祺吗?两个人都姓白,说不定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难怪脾气那么相像。那个小香秀,农村来的姑娘,怎么就能把白景祺伺候得服服帖帖,乖乖听她的?我韩慧也来自农村,我还上了北外的大专,难道还不如那个小香秀?虽然我当时没有做白景祺小女人的念头,但我想,香秀在那个男尊女卑、等级森严的封建门阀里能求得一身之地,我在这个信息年代就不能在一个董事长面前争个体面,求个尊严?哼,白老头,我就不信我不如一个小香秀,我不信摆不平你,看我小韩慧吧!我暗下决心要制服他,但我不对大姐说。 
  过了三天,我又拨通了白董的电话。 
  “对不起白董,真的很抱歉,上次您反映的问题我向我们领导反映了,我们领导特意让我向您赔不是,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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