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皇师-第2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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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 满地黄花堆积()
叶羽赶回京城的时候哪里都没顾得上去,直接就跑进了宫里,向甘露宫冲过去。
由于宫里正处在贵妃的隆重丧期,朱棣下过命令,所有人都必须换过素衣才行,而叶羽从云南赶回来,一身蓝色锦衣根本就来不及换,理所当然被宫中值守的侍卫拦住。
但叶羽是何许人,他根本就不管什么规矩什么圣旨,冲那些阻拦他的人怒道:“都给我让开!小心我一个个找你们算账!”
一向温文儒雅的靖国公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宫中的侍卫全都被吓住了,他们开始犹豫,皇上确实说必须要命令所有人穿着素衣,但靖国公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如今朝中最有影响力的人,小小的侍卫也没人敢真的拦他。
叶羽就这样带着怜香一路冲到了甘露宫里,刚刚冲进院内,叶羽就被冲进眼中的素白刺痛了眼睛。
这是怎样的情况呢?
纯白色的灵堂,从大门口就开始飘荡的纯白灵幡,还有甘露宫正殿内那赫然醒目的黑色奠字,全部都在向他们昭示着一个事实,这里确实是在举行皇贵妃的丧事。
再怎么不愿意相信,现在也必须要相信了。
叶羽怔怔走进大殿,死死盯住正中的灵牌。
大明昭俪贵妃江氏之灵。
昭俪贵妃……
这是朱棣给江月上的谥号,取俪之一字,将其视为伉俪,已是极大的殊荣。再加上如今丧仪的部署,完全是比肩皇后的仪制,足以看出朱棣对贵妃的重视。
叶羽僵硬的在灵堂内给好友上了柱香,然后便愤然转身,直奔东暖阁而去。
怜香被叶羽的举动吓到了,但她此时在甘露宫里看到这样的场景,已是极度悲伤,跌坐在甘露宫殿内忍不住痛哭起来。
“国公爷,陛下吩咐谁也不能进去……”
阻拦叶羽的是李兴,他一向是站在叶羽这一边的,如今阻拦也不过是怕情绪激动的叶羽会公然顶撞正在伤心的朱棣,到时候两边都控制不住情绪,万一演变成更糟的情况该怎么办?
然而李兴也根本就拦不住此时的叶羽,他如同一头发疯的兽,不理会任何人的阻拦,直接冲进了东暖阁的大殿之中。
满室的酒味,这是叶羽冲进去后最先扑面而来的。
虽然门窗紧闭,帘子严密的拉紧,但因点着无数的蜡烛,依然显得十分亮堂。
叶羽被扑鼻而来的酒味刺激到了神经,他渐渐找回一些理智,怔怔看着屋内的情景。
东暖阁的大殿内,四壁全是江月的画像,有的喜悦,有的娇嗔,有的悲伤,有的生气,皆是栩栩如生。
大殿正中,朱棣散乱着头发,拎着酒壶,正对着其中一幅画像不停的饮酒,那画像上面的江月,身着樱粉色的长衫,正在翩翩起舞。
朱棣似是听到了门响,蓦然回头,看到是叶羽,淡淡的错愕过后,便是浓到化不开的悲伤和自责。
叶羽反倒是冷静了下来,他掩上门,一幅幅画像细看过去,那画中女子的一颦一笑皆如江月鲜活在世,四时节气具有,看落款日期是自相识当年开始便留下了。
叶羽无法形容自己如今复杂的心情,月……你泉下有知会是怎样的心情呢?朱棣对你……始终如你对他一般……
其中一幅是朱棣和江月两个人一起的画像,画中一轮如钩弯月挂在柳梢头,江月坐在亭中抚筝,朱棣立在她身后静静的看着,两人眉目含情,江月带着几分幸福,朱棣满面欣悦。
“这是大婚当日所绘,记录的是燕王府中最初相识的岁月。”朱棣循着叶羽的视线落在那副画上,语气沉痛。
叶羽沉默不语,他现在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语气来面对朱棣。
朱棣自己似乎也明白叶羽的心情,他只是沉闷的低头饮酒,连头都不抬起来一次。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叶羽觉得站着的双腿已经开始疼痛,让他忍不住响起建文元年的那场牢狱之灾。
“对不起……”朱棣轻声的呢喃,终于和着他唇齿间的哭腔落入叶羽的耳中。
叶羽猛地转头看向他,见他跌坐在地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颓废和悲伤。
眼中快速闪过怨恨之色,叶羽蹲下身子一把抓住朱棣的领口,死死盯住他,咬牙问道:“为什么?”
朱棣脸上的悲色更加严重,他低下头,呢喃道:“月儿难产死了……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她……”
叶羽眼中的愤怒之火更胜,他用力攥住朱棣的领子,使劲摇晃两下,怒道:“难产?那她为什么会难产!难道你不知道吗!”
朱棣的眼神瞬间闪烁,眼中渐渐蒙上一层阴郁,过了许久也接不上话。
叶羽只等着他的话,只期盼可以从他口中说出一句话,哪怕是一句解释,或是一句借口,怎么都好,他只想听他说。
然而,什么都没有。
朱棣只是冷声说了句:“朕要抓逆贼,她正好看到,受到了惊吓。”
叶羽双手开始颤抖,他只觉朱棣的这句话带走了自己全部的期盼,腿上的旧伤开始隐隐作痛,时刻提醒着他这里是怎样冷酷的一个皇城,怎样无情的一个帝王之家。
多年来的同生共死,多年来的荣辱共赴,让叶羽忘记了帝王之家的冷血,忘记了那把龙椅的魔咒。
从相识到相知,再到为他筹谋策划,拼死争夺这个江山,叶羽现在才发现,自己竟然早已忘记了一点,朱棣也姓朱,他是朱元璋的儿子,身体里流着和朱元璋朱允炆一样的血液。
这样的血液,注定朱棣也会做出像他们那样的事情。
“鸟尽弓藏……兔死狐烹?”叶羽嗤笑道:“陛下,你可知道,在臣的心里,唯独没有把你和这两个词联系到一起。”
朱棣眼中的阴郁更胜,他始终低着头,只道:“不是鸟尽弓藏,也不是兔死狐烹,朕只是要惩罚一个欺君犯上的逆贼罢了!”
“逆贼?!”叶羽一把松开朱棣的衣领,怒道:“夜大人是逆贼吗?她自靖难起跟在你身边,心甘情愿为你鞍前马后,从未有过一句怨言!她到底怎么就成了逆贼!”
朱棣终于缓缓抬起头,他直直回视叶羽如刀子一般的眼神,轻声反问:“他真的姓夜么?”
叶羽眼神渐渐凝固,刚才的愤怒慢慢转变为震惊,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他这个样子,朱棣终于确信了一点,叶羽确实知道夜殇的真实身份,原来就连他也一直瞒着自己。
此时的朱棣,在极度的悲伤中感到了被欺骗的失望。
自己最信任的两个臣子,他们同时欺骗了自己,在同一件事上。
如果说夜殇的隐瞒还让朱棣感到情有可原,那么叶羽帮助他欺骗自己,就已经足够让此时心底万分脆弱的朱棣感到愤怒了。
他突然止不住的大笑,由跌坐在地上的姿势改为伏地蜷缩,“可笑,可笑!朕把你们当成做信任的左膀右臂,然而现在才发现,朕的左右手联合起来欺骗了朕!”
叶羽呆呆看着朱棣,没有想到他突然就情绪失控了。
“蓝磬把朕当成了什么?复仇的工具吗!你又把朕当成了什么?任人摆弄的白痴吗!”
“我……”
“朕告诉你!你们的算盘打错了!指望朕给蓝家平反吗?朕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不可能!”朱棣向后坐在地上,双手撑在地板上,冷笑道:“蓝家的逆贼污名是父皇定下的,是已经成为事实的旧案!你们要朕去推翻父皇所定的罪名,岂非是要在朕头上冠上不孝之名?”
叶羽皱起了眉头,这件事他其实早就想到过了,朱棣不会那么容易同意翻案,因为他不能也不敢推翻太祖皇帝所定好的罪名。
因为他要标榜自己是合法的继承人,继承人去推翻先皇的定案本就会受人非议,而朱棣这种靠篡位上台的皇帝则更会止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所以叶羽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劝阻夜殇,让她一定要沉住气,千万不要急功近利。
但现在已经不是夜殇自己的问题了,朱棣已经先一步知道了所有事,这种被欺骗隐瞒的感觉放在谁身上都不会好过。
叶羽曾经脑补过无数个将蓝家旧案翻出来的方式,而如今的这个情况简直是最糟糕的一个。
朱棣见叶羽沉默不语,他撑着身体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叶羽:“你闹也闹够了,回府里换身干净的衣服,最近准你的假,不用来上朝了。”
叶羽抬头看向朱棣,终于缓缓说道:“陛下,你可有后悔?”
朱棣在一瞬间想到了江月,然后眼中自然而然的闪过了懊悔的神色,但转瞬即逝,只道:“该做的事必须做,其他的,不过是命数罢了。”
叶羽听着他的话,眼中渐渐凝上挥之不去的失望和痛心,江月的死没有把朱棣拯救回来,反而让他飞快的行走在偏执的道路上。
垂首退出东暖阁,叶羽像是一只泄了气的气球,全然没了来时的汹涌气势。
第三百九十二章 对策()
叶羽回到靖国公府,彼时怜香已经等在府中,由于他去东暖阁太久,怜香选择先回府准备。
换上素白色的衣服,表示对死去好友的哀悼,不仅如此,叶羽亲自裁出了一个个黑箍,要求全府上下佩戴这个黑箍,并且素斋一个月,替靖国公长姐守孝。
当初江月入宫时是以靖国公长姐的身份被册封为贵妃的,如今叶羽命令全府上下都为她守孝也是情理之中。
叶羽刚刚换好衣服戴上黑箍,就迎来了夏空。
夏空急急忙忙赶过来,来不及寒暄,直接就说:“现在怎么办?”
叶羽理解她的焦急,目前形势太过混乱,而且十分不乐观。对于朱棣来说,江月的死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几乎使他的精神崩溃,这个打击直接导致他现在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而且还会使他无限扩大被夜殇欺骗的愤怒。
人都是这样的,越是在悲伤痛苦的时候,越会不自觉去放大自己的不幸。
叶羽沉默片刻,说道:“我会马上派人到山东去,先确保墨瑶和孩子的安全。现在这种情况,显然锦衣卫已经不足以信任了,我们只能动用自己的力量。”
“对对,墨瑶现在应该还不知情,石头已经被关起来了,绝对不能让她再有什么意外。可是小羽,我们现在怎么救石头?”
叶羽如何不心急呢?
夜殇现在被朱棣下旨关入了诏狱之中,那里可是比当年自己呆过的宗人府还要棘手的地方。
先说强攻的方法,诏狱地处皇城,外有层出不穷的禁军侍卫和御林军,内有武功高强训练有素的锦衣卫,想要攻进去把人劫出来简直是痴人说梦。
况且现在叶羽手上能用的高手只有一个杨澈,他一个人再怎么厉害也无济于事。
想要把人从诏狱里救出来,唯一的可能性只是说动朱棣,让他下旨放人,其他的办法都是没用的。
要想打动朱棣,只能智取,可是现在有什么办法可以用呢?
朱棣显然对自己和夜殇都不再信任,恐怕自己这段时间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得到他的赞同,况且他还下旨强制给自己放了个假,明显就是要让自己这段时间远离朝政。
“夏空,你说当时是谁带人把石头抓起来的?”
夏空想都没想就冲口而出:“是纪纲!我绝对不会看错的,那家伙之前一直跟在石头身边,我还一直以为他是好人!”
叶羽沉默了起来,看来是纪纲背叛了石头,恐怕他将石头的真实身份告诉了朱棣,才会导致了这场事件。
“夏空,你和怜儿呆在这里,这段时间你就暂时住在我府里吧,我怕你一个人回到宫中会有危险。”
叶羽说完这句话,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房间。
“我现在再进宫一趟,去诏狱打探一下。”
其实打探什么叶羽自己也不清楚,但他觉得好歹得接近诏狱看看情况,而且他现在思维一团乱,在府里窝着实在想不出办法,还不如出去晃悠晃悠。
叶羽沿着皇城的边缘向最深处走去,虽然有侍卫看到他,但知道他的身份,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他就这么慢慢悠悠的游荡到了皇城最深处角落里的诏狱前。
诏狱是一座漆黑的冰冷建筑,是整个皇城中最阴暗的角落,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里总会有犯人死去的原因,总之叶羽觉得来到这里,就连空气都异常森冷了起来。
叶羽抖了个激灵,迈开脚步向诏狱里面走去。
这地方看上去没有一个守卫,叶羽正在好奇,却突然觉得身后阴风一闪,下一秒就有个人鬼魅般出现在自己面前。
然后紧接着,叶羽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