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好土匪-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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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国公、太师蔡京身穿紫衫褙子，坐在一张小椅上，手握着鱼竿，眼睛却闭上了，微风吹来，雪白的发须随之飘动。
他的身边站了五、六个随从，却没人敢随意走动、言谈，仿佛泥塑一般呆呆立着，有人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有人眼巴巴地望着鱼鳔，希望来条上钩的鱼儿，大家也好趁机说说话，松快松快。
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静，显得远处的鸟鸣声格外嘹亮。而蔡老爷子，仿佛睡着一般，头不时往前浅尝辄止地点一下，又赶紧收了回来。
仙桥的南端，还立着一个人，身材异常高大，相貌英气逼人，身着黑色窄衣束带，下蹬一双黑靴。
因为他异于常人的身高，熟悉他的人，远远看去，便知道是武功大夫、勾当皇城司公事胡翼威。
他来拜见蔡京，却赶上老爷子在垂钓，便识趣地站在远处静候着。
等待，让时间流淌得及其缓慢。水下，终于有只鱼儿忍不住鱼饵的诱惑，狠狠地咬了下去，用自己生命的代价结束了看客们的寂寞和无聊。
蔡京感觉到手中一沉，前一秒还在神游之际的他旋即反应过来，迅速提竿，一尾巴掌大的金色鲤鱼不情不愿地被拽了上来，在空中奋力摇头摆尾，仿佛天女散花般洒开点点水滴，显示出它旺盛的生命力，令在手中的钓竿激烈地左右摆动。
这种手感便是猎取生命、掌控生命、收获生命的手感，也是令许多钓鱼人为之激动、兴奋、痴迷的所在。要是钓上来的是破渔网、烂布头之类的死物，手上便毫无乐趣可言。
胡翼威见状，快步小跑上桥，离得近了，一把将正在桥面上扑腾的金鲤抓了起来，躬身行礼，双手奉上，笑逐颜开，“恭贺恩公，竟然钓上一尾金鲤，真是个好兆头！说明恩公是有福之人，预兆着您长寿永驻、康体永健、诸事遂顺！”
“哈哈！”蔡京爽朗地开怀大笑惊得桥下的鱼群慌乱失措，纷纷逃窜。他将手中的鱼竿抛给身边的随从，亲切地拍拍胡翼威的肩膀，笑道：“金鲤算甚？咱们放的长线，可有鱼儿上钩？”
胡翼威捧着金鲤，毕恭毕敬地道：“正好有了重要进展，所以特地来向恩公禀告。”
“哦？！说来听听！”蔡京雪白的长眉一挑，原本目光炯炯的眼神显得更加精光熠熠。
“恩公英明，我们派人紧盯着殷烈天，终于有所收获。那个叫程风的年轻人又回来了一趟，带着他去了晋阳。”
“晋阳？！”蔡京一听这个地名，心头狂跳，难抑惊喜，他知道兰亭序的真迹书帖正是被藏到了晋阳系舟山内，现在殷烈天去了晋阳，莫非东西已经找到了？
“对！但没发现特别有价值的线索，他们先去了太原城，后来去了老晋阳城的大罗宫，在里面转了转，又在宫外的山坡上盘桓多时，随后便去了少华山住下，此后并无异动。瞧他们失望的神情，看样子他们也被难住了。”
蔡府的仆人端个雪白的盘子将胡翼威手中的金鲤接了过去，又有一人奉上一盆温水和一条毛巾。
胡翼威边洗着手边继续道：“那小子原来是少华山贼的贼首，带着一伙强盗降了官府，为华阴县修了一条平坦的山路，一边收着过路费，一边在路边开了不少店铺，靠着这两项收入，将原来那伙亡命之徒养活下来了。
现在的问题是，他将殷烈天安置在山上，我们的人要想打入进去几乎不可能，因为他们不接收新人入伙。”
蔡京眯着眼，在桥面上来回踱着步，沉思半晌，猛然开腔，“殷烈天那边盯不住就不盯吧，他们千里迢迢专门去了系舟山大罗宫，此处定有蹊跷，你多派些人手守住那就成。一面守株待兔，一面四处打探，看有无宝库的消息。”
“要不要动用西军的力量，踏破少华山寨，将殷老儿抓出来？”胡翼威用毛巾擦了擦手，试探性地问了问。
第295章 恩公天降（）
蔡京摇摇头，道：“现在统领西军的是童贯，当初他依附我而进，现在权势日益显赫，俨然不在我之下。
你又不是不知道，圣上上个月刚下了旨，令他权领枢密院事，迁太傅，封益国公。我的话他未必听啊！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事情就闹大了，这事毕竟见不得光，越隐秘越好。
再说了，殷烈天这块又臭又硬的老石头，当初在狱中将他膝盖挖了都不肯吐露出来，现在抓了他又有什么用呢？别忘了，放他出来，就是为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恩公，您真认为那宝贝在大罗宫里？他们还会返回来？”
“在不在大罗宫里不知道，但我确定在系舟山中，偌大个山，他们独独去了大罗宫，说明宝库与大罗宫有着某种联系，只能在其周围多布眼线，期待能找到更多的线索。再说了，现在人跟不住了，也只能盯住要地了。”
他见胡翼威面有愧色，呵呵笑道：“不要愧疚了！你们干得不错！令咱们离宝库又进了一大步。做事情嘛，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这个老头子都活七十岁了，还有什么执念让自己想不开呢？
能成则成，不成也罢。哈哈！大不了去地下见了王右军，当面向他讨教这天下第一行书如何写就的。”
他这么一说，胡翼威更是坐不住了，赶紧抱拳躬身道：“卑职无能，下次一定给恩公一个更满意的交待。不然有何面目再来见恩公？”
“哈哈！言重了！言重了！走！过去尝尝鲜鱼！”蔡京带着胡翼威漫步向仙桥以北近东岸处的临水殿行去，那里是圣上赐宴群臣的地方。
沿岸垂杨蘸水，烟草铺堤，一片勃勃生机，东岸边还有一长溜临时搭盖的彩棚，过几天将在此处上演水戏，对汴梁城居民免费开放。胡翼威极有分寸地落在蔡京身后半步，欠身与他说着话。
两人正踱着步，蔡京突然想起一事来，“对了！说起那个程风，还有一事与他相关。前日，河北东路的提刑官裴克庄给我来了个密函，说是查到了束城县令被杀案的线索，那意思问我要不要查下去。”
“恩公，要是他深挖下去，万一查到是这个小子所为，那对咱们的大事有所影响。”
“唔！咱们放了那么长的线，精心布了这么久的局，岂能让他给破坏了？！我打算在回信中勉励他一番，之后让他停止对这事的查勘，立即将嫌犯放了。”
“额，恩公，卑职愚昧，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会不会在他手里落下个恩公干涉司法、袒护重犯的口实？！”
胡翼威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疑问，既不冲撞蔡京的面子，又显得自己一心维护着蔡京，为他的安危着想。
“哈哈！你真以为他查这个案子是为了履行职责、维护法纲、惩处罪犯？他还不是心里揣着私心。”
“私心？这话怎么说？卑职有些困惑。”胡翼威一脸疑惑，竭力让自己在蔡京面前表现得更加愚笨一些，这样才显得上级更加聪明睿智。
果然蔡京见了胡翼威的懵样，更加开心起来，“哈哈！他抓的嫌犯是京城兰记茶庄的主事人兰景祥，他的小舅子是原来的太子詹事陈邦光。
因为前年琉璃器的事，太子惹怒了老夫，老夫也就不客气，就把他的太子詹事给贬到了池州。
裴克庄见兰景祥与陈邦光有亲戚关系，想把事情闹大，顺藤摸瓜痛打落水狗，再治一治陈邦光，替我出口气。哈哈！”
蔡京笑声落下，接着道：“所以啊，我可以堂而皇之地说，能饶人处且饶人，我蔡京呀，早就没放心上了！我这么一说，他还不心领神会，还费那个劲往下查去？”
“对对对！其实陈邦光已是死人一个，再将他揪出来鞭尸有失身份，只会显得恩公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这笔账不划算，恩公英明！”胡翼威在一旁曲意奉承、小心应和着。
两人正说着话，猛地一抬头已到了临水殿。临水殿位于池畔，殿内雕梁画栋，工艺精细，面向水面的门窗已经打开，露台上摆了一张方桌。桌边立着几位厨婢，放着一口水缸和一张案板。
一位膀大腰圆、身板强壮的厨婢见两人走了过来，忙从一旁的水缸里拎起一条约十斤重的黄河大鲤鱼，割腮后继续放入水缸中，这样鱼不会马上死去而是在水中放血，略等一会，血尽鱼亡，再捞出来处理。
她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鱼肉莹白如雪、肌肤纹理、纤毫毕见。也可以斩尾后把鱼挂起来，让鱼血自然滴落，但肉色白不过割腮，要稍逊一筹。
她再将刚刚死去的鱼捞起来，放在干燥平实的案板上，用一块干净的棉布将鱼身上的血水吸干。
干完这些事后，她侧身退在一旁，一位年轻的厨婢手持牛耳尖刀走上前去，熟练地去鳞、脱皮、起骨，游刃有余，一气呵成，待取出大块鱼肉后，她也闪身一旁。
这时，轮到一位头戴红绣抹额、身着窄袖劲装的中年厨娘出场，她静静地立在案前，打量了鱼肉两眼，随后从袖中取出一柄锋利的小刀，左手压肉，右手把刀，飞速斜切，片羽滑落，薄如蝉翼、晶莹剔透。
一眉目如画、清秀可人的年少女婢伸出纤纤玉手，将片好的鱼肉铺入天青色的瓷盘中，一片片犹如飞舞的玉蝴蝶，又如绽开的樱花朵，瓷盘上的花纹清晰可见，鱼片之透薄由此可见一斑。
盘边还配上了紫红色的香柔花穗和翠绿的香柔花叶，缤纷绚丽的色彩搭配、简洁美观的摆盘造型令旁观者赏心悦目、不忍下箸。
方桌上摆着金齑蘸料，蒜、姜、盐、白梅、桔皮、熟栗子肉和粳米饭。银白色的生鱼片搭配金黄色的调料，这便是有名的唐宋名菜“金齑玉脍”。
“呵呵！这飞刀生花的绝技还看得吧？这位片鱼的厨娘是位斫脍高手，是蔡绦这小子刚从杭州聘过来的。”蔡京言语间，颇为自得。
第296章 太子？嘉王？（）
人年纪大了，不免爱夸自己子女孝顺，即便蔡京也不能免俗，在胡翼威面前夸耀自己的儿子。
蔡绦是蔡京的四子，颇有文才，有《西清诗话》和《铁围山丛谈》等作品传世。蔡京晚年对他极为信任，后来年老不能视事，奏判皆绦为之。
“早就听说恩公府上有名厨十五人，今日得幸见其一，不虚此行了。更听说，恩公府上厨婢就有数百人之多，您府上的饭菜必然是一等一的可口了。”
“哈哈！孔老夫子不是说过‘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嘛？我可是身体力行、慨然行之啊！只有分工越细，下功夫越深，做出来的菜品才越精致。”
他说笑着，随意指了身边的几位厨婢，道：“你看她们，就拿做这道鱼脍来说，有人杀鱼、有人取肉、有人片肉、有人摆盘、有人剥蒜、有人切姜丝、有人调制白梅、有人料理桔皮、有人蒸栗子肉、有人煮粳米饭。各专其责，唯其如此，方能整治出一份佳肴。”
胡翼威听了后只咂舌，之前听说有人买得小妾一人，该女自称曾在蔡京家做厨婢，专门负责做包子。那人听后很是高兴，心想老子也能享受一把国公级的包子待遇了，就命她马上为自己做一笼包子，尝尝蔡府的蟹黄包究竟是什么味道。
不料，那小妾坦言自己做不了。那人又疑又怒，随后才知道此女在蔡府只负责拣葱切丝，专业切葱丝十余年，其他诸如和面、剁馅儿之类一概不管，至于包包子，更不在行了。
这事大家只作为坊间奇闻笑谈，今日一见这做鱼生的排场，方知坊间所言不虚。
“来来来！这鱼脍就得趁鲜吃！”蔡京一边招呼着胡翼威，一边自己拿起筷子夹上一片晶莹的鱼生，再蘸一蘸金黄色的齑料，放入口中，香辣酸鲜，浓香冲鼻，嗅觉极度震撼，味蕾大受刺激。
顿时口舌生津，喷涌而出，再细细咀嚼，薄薄的鱼肉片强韧有劲、细腻弹牙，越嚼越有味道，黄河鲤鱼特有的鲜甜在配料的衬托之中涌上舌尖，他依依不舍地将鱼肉咽下去，只觉得浓香满口，齿颊留芬。
现斩的鱼脍十分鲜美，两人顾不上多说话，在那埋头大快朵颐。过了半晌，蔡京打了个饱嗝，放下筷子，轻轻啜了口茶，笑眯眯地看着还在大吃的胡翼威，叹道：“还是年轻人能吃啊！我老喽！吃不动啦！”
胡翼威忙放下筷子，一脸不好意思，“恩公，您这鱼生太过美味，小子粗俗鄙陋，一时失态，让您见笑了。”
“诶！年轻人能吃是好事。这有什么？！吃吃吃！不吃完不许走！哈哈！”
胡翼威故作拘谨地笑了一下，在蔡京爽朗的笑声又拿起了筷子，不过吃相稍微好看了些。
“皇城司现在可是个热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