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阴人-第2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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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肤上瞬间起了一层寒栗,停在水中,一手结度厄指,一手横持镇煞钉,缓缓运转阴阳瓶,沉入全副心神。感应这水中的些微异动。水潭之中,一片寂静,我这一不动,对方也随即蛰伏。
过了好一阵,不由得心中焦躁,低头看了一眼下面的文乐,见她口鼻之中已经开始冒出气泡,知道她不像我这样常年在寒骨井中锻炼,这一口气怕是要撑不住了。咬了咬牙,提了一口气息,身形往下急坠。
这一坠,如大石沉底。奇快无比,眨眼间就到了文乐身边,正要伸手去抓她,身后一道水波暗涌突袭而至,快得匪夷所思,我只来得及微微侧身,就觉后背一阵剧痛,顿时腥红的血液顺着水流蔓延了开来。
不及回身,就在水中一记镇煞钉反指,暗涌倏忽而逝,倏忽又生,擦着我身边掠过,脖子上又是一阵刺痛,水中一片殷红。我也来不及查看伤势,立即往旁斜掠。但此时在这水中,身法本就受限,对于海母阴胎来说,又是得天独厚的环境。我根本无力招架,瞬息之间,身上就已经伤痕累累。难怪就连姓梁的这样的硬茬,一下水就被伤了胳膊,被吓得立即逃窜。
我心中发冷,知道再这样下去,必死无疑。眼见文乐那姑娘口中的气泡越来越密集,眼睛也没了神采,心中不由忧急如焚。
这时候,就觉左腿一阵钻心的剧痛,鲜血自水中扬出,左侧大腿处被暗涌洞穿。我心中一边冰寒。毛骨悚然,只想要不顾一切立即逃离这可怖的水域。可是瞥了一眼脚下的文乐,看到她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又觉得脑中轰轰作响,挪不开脚步,心中念头乱窜,猛地一咬舌尖,身子再度往下坠去,一把抓住姑娘的胳膊,挥了镇煞钉斩去下头的水草,拉了她就往上浮。
就在这时,直觉一道暗影从我身边飞快掠过,背心一痛,随即眼前发黑,身子不受控制地往水下沉去,还剩下一丝的清明,勉强提起一口气,想要停住坠势,只是发觉手脚无力,根本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连文乐那姑娘也抓不住,眼见着她被水波荡开,往下沉去。
我在水中无力地扑腾了几下,就再也遏制不住那不断涌上心头的疲倦之感,只觉得身子越来越冷,不断下沉。有一道暗涌擦着我的身子激射而过,漾起水波荡荡。最终,什么也看不见了,沉入一片黑暗。
第四百七十二章 腹中镯()
等我再度醒来的时候,就觉得浑身又疼又痒,尤其是左腿,稍一动弹,就是钻心的刺痛。一睁开眼,就见火光耀眼,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原来是我身边生了一堆火,火苗摇曳,不时发出一阵哔剥之声。
我在地上撑了一下,坐起身来。朝四周打量了一眼。就见这是个石洞,看这地形,应该是在石林深处的千百个洞穴中的一处。再仔细一瞧,就看到文乐那姑娘躺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我从地上爬起来,走了过去,发觉自己身上虽说伤痕累累,到处都是划得一道道的血痕,这致命伤倒是没有,伤得最厉害的也就是大腿上那个血洞。万幸的是总算没伤着筋骨,不至于将来就成了个瘸子。
一瘸一拐地走到她身边。就见那姑娘睁着眼睛,一见到我,立即冲我眨了几下。我看出她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是被人制住了,不由得松了口气。不过检查了一番。却发现她并不是被封了关窍,而是中了某种法术,一时间也瞧不出如何破解,倒是束手无策。
我这走动了一阵,眼前又是一阵发黑。倦意袭来,在地上坐了一阵,心中却是想不明白,在潭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又是谁救了我俩。
正在这时,就听洞口那边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不一会儿,一个人影出现在洞口。这人一头长发,身形苗条娇小,个子比文乐要矮上几分。年纪很轻,大约也就十八九岁的模样,皮肤很白,一张瓜子脸,杏眼,薄薄的嘴唇,五官精致细腻,身上只裹着一件不合体的外衣,露出两条笔直雪白的大腿。
仔细一瞧,这件外衣上破了好些个口子,还残留着斑斑点点的血迹,瞧着十分眼熟。再一看自己身上,才发现这件外衣原来就是我的。
那年轻女子进得洞中,却没有说话,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缓缓地转了一转,目光从文乐身上掠过,最后落在我身上。
我盯着她瞧了一阵,逐渐把这张脸与当日在泉州遇上的那个纯真的小姑娘重合了起来,心中一跳,这人就是乔甜儿。想要结个法印,却是半分力气也提不起来。
乔甜儿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道:“我借了你一件衣服穿。”声音仍是清脆悦耳,只是跟以往那个天真的小姑娘想比,却多了几分沧桑和冷意。
我知道此时我跟文乐就跟砧板上的鱼肉别无二致,只能任人宰割,一时也想不明白里头的缘故,盯着她端详了好一阵,道:“你醒了?”
就见乔甜儿秀眉一蹙,身子似乎颤了一下,随即就冷然道:“我本就是杀人如麻的妖怪。有什么醒不醒的。”
我见她肤色雪白,容貌秀丽,看上去就跟普通小姑娘一般无二,瞧不出半分海母阴胎的模样,不由暗自称奇,道:“你后来…;…;出了什么事?”
乔甜儿却没有接话,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盯着我看了半晌,道:“那位小顾大夫还好吗?”
我一听,心中不由有些愕然,立即明白过来,她是认出了我就是当初与阿紫一道给她看病的人。
乔甜儿道:“当初我虽然病重,但其实人是清醒的,我记得你俩。”
我笑了笑道:“她挺好的。”
乔甜儿“哦”了一声,道:“那就好。”接下去,就沉默了好一阵,才听她道,“我当时那副样子,是不是很吓人?”
我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吓人的。
乔甜儿“嗯”了一声,道:“你跟小顾大夫治过很多病人吧?”不待我接话,又接着道,“那你们见没见过,会害女儿的父亲?”
我一阵默然,随即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罢。”其实我也不知该说什么。
乔甜儿呵呵笑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只听她道:“或许是吧。”冲我看了一眼,道,“他是不是我杀的?”
我听得一愣,见她双目通红,紧咬着嘴唇,立即意识到她口中这个“他”,指的是她父亲,那个乔家老三。当日我跟骚包脸亲眼看着乔老三被化为海母阴胎的乔甜儿撕咬至死。
乔甜儿摇了摇头,道:“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忽然又笑了出来,“我反正都是妖怪了,杀没杀谁,又有什么关系。”
我听得心中一阵黯然,就听乔甜儿道:“你不是想知道我身上发生什么事了么,我说给你听。”当即就把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当日在仙女山,我和骚包脸两人联手与姓梁的大战,后来逼不得已之下用乔甜儿把姓梁的引开。当时乔甜儿身上的海母阴胎长大,逐渐与她身子融为一体,她神志时而清醒,时而迷糊,被那姓梁的追着,只是凭着本能没命地逃,有几次险些就被姓梁的给擒住。
后来逃到仙女山下,正好遇着一条小河。乔甜儿就借着水遁从姓梁的手里逃脱。这之后,她就在河里呆了好几天,神志迷糊不轻的,饥了饿了就捕食靠近河边的动物,吸血食肉。
她连着在河底潜了好几天,突然有一日,神志就清醒了过来,而且身子也逐渐恢复了人形。她从水中爬出,去附近的人家偷了身衣服,就躲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住下。
只是才好了几日。有一天夜里,她突然就发作起来,控制不住地想要猎杀,想要吸食精血,她用了一根铁链,把自己反捆在房中,但很快她就失去了意识,等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身上一丝不挂地躺在一户人家的屋里。
地上躺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个男的,浑身发青,死状可怖,另一人是个女的,应该是那个男人的妻子,浑身干裂。布满血纹,死状凄惨无比。她立即意识到,这两人怕是自己杀的。
她又悔又怕,从这户人家仓皇逃了出来,躲入了深山之中,把自己关进一处石洞,并且将洞口将自己封死在里头。无论怎么发作,无论怎么变化,她都在密封的石洞之中。就这样反反复复了近两个多月,她在石洞中不吃不喝。竟然非但没有被渴死饿死,反是这发作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而且就算发作起来,她的神志依然还保留了几分清醒。
我听得大为奇怪,从乔甜儿的描述来看,这根本不符合海母阴胎的常理,因为一旦成了海母阴胎的人,是不可能恢复神智的,更别说还原人形了。而且有件事极为奇怪,这乔甜儿似乎只吸女人的精血。
只见乔甜儿沉默了一阵,忽然按了按腹部,道:“应该是我肚子里那东西在作怪。”
我心中一动,道:“阴阳镯?”
乔甜儿点了点头,道:“我能感觉得出,是这个镯子的缘故。”
我疑惑地朝她腹部瞧了一眼,不过她坐在那里,也看不出什么。这阴阳二物镯本是青子之物,后来经我手,亲手送到了典当铺。那镯子当初我也反复看过,可并没有瞧出有什么特别的。
乔甜儿道:“我后来就从石洞里出来,想办法打听跟海母阴胎有关的事情,但没有任何一例是跟我一样的。”
听她这么说起来,似乎唯一有可能的变故,也就是她腹中的二物镯。紧接着听她道:“我在四处乱逛了一段时间,后来还是忍不住偷偷回去了一趟乔家,想着去看上一眼。”
当她在乔家流连的时候,一时出神,就被那位爱玩核桃的周先生给发觉。等鹰钩鼻赶到的时候,一见她,立即又惊又喜,口口声声喊着“侄女”,其余家人也是对她十分热情,一定要让她在家里住下。
第四百七十三章 取物()
乔甜儿自小就跟着她父亲长大,两人相依为命,后来为了阴阳镯,她被乔老三亲手种下海母阴胎。再后来,她受海母阴胎催发,迷糊之际将她父亲撕咬至死,经过如此惨事之后,本来对亲情已经绝望。
只是自打来到乔家之后,不仅是她大伯对她极为疼惜,其余堂兄弟也是对她宠爱有加。让她一颗凉透的心又逐渐有了一丝暖意。在乔家住了一阵之后,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跟乔家上下也处得颇为融洽。这种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他大伯带着这一家子来到这乱石谷中。
刚开始几天也是相安无事。后来有一晚,乔甜儿吃过厨房送过来的一碗红豆汤后,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听到这儿,我也就基本清楚了。这阴阳镯藏在乔甜儿腹中的秘密,鹰钩鼻这个乔家老大应当是知道的,眼见侄女儿回来,自然是心中暗喜。表面上做个疼惜侄女的好大伯,背地里却是在图谋他侄女腹中的镯子。
为了行事方便,又不引起乔甜儿的疑心,干脆带着一家人来了这乱石谷,想在这荒郊野地下手。当晚乔甜儿被迷晕了过去。给几人抬到了内院小屋,用铁链锁了起来,只不过他们唯一没料到的是,居然还有乔东这个胖子事先藏匿在了柜中。
再之后是由那位周先生主刀,要剖开乔甜儿的肚子。取出阴阳镯,谁知正好“天花”那群猎头杀了进来,而那个姓梁的也正巧在此时行事。
只不过任谁也没料到,因为那位周先生在乔甜儿肚子上动了刀子,反把乔甜儿给弄醒了,而且伤心愤恨之下,心绪狂乱,登时发作化成了海母阴胎,将屋中个人一一击杀,并将三名女子吸成了人干。
“那你大伯和你堂兄是怎么回事?”我问了一句,当即把鹰钩鼻和那瘦子的情形说了。
乔甜儿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又是伤心又是愤怒,心中一股嗜血杀气无法遏制,做了些什么,连自己都不太清楚。”
后来的事情,我基本上也能猜想得出。这乔甜儿发作之后,神志混乱,凭着本能追赶着剩下的几名“天花”成员,一直追到了石林深处。那姓梁的潜进乔宅,肯定也是打阴阳镯的主意。在暗中看到此情形后,立即就朝着乔甜儿出手,追着她奔入了林中。
我见她双目通红,紧咬着嘴唇,身子微微发颤,知道她此时心绪起伏不定。想起当日在泉州港初遇时,多么天真烂漫的一个小姑娘,没想到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心中不觉黯然。
正有些出神,就听乔甜儿说道:“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没等我回答,她就继续说了下去,“你替我把镯子取出来。”
我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眉头微蹙,疑惑道:“让我给你取?”
乔甜儿点了点头,道:“这镯子再留下去,我不知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