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阴人-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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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很轻,不过我正在全神倾听,所以还是听到了,立即答应一声,推开门,将尸体推了进去。
屋子里黑漆漆的一团。我发现殡仪馆的这几个人似乎都特别喜欢黑暗的环境,瘦竹竿的殓房。这二姐的尸妆间,燕子的存房,全都是没有窗户的。也不知是当初这房子造下来就是如此,还是后来被他们改成这样。
那女人还是躺在她那张躺椅上,只看到个背影。我估摸着,按照这群人的脾性,现在这时间,这女人也是正在睡觉。这点倒是每个人都不同。那瘦竹竿喜欢睡停尸板,燕子喜欢睡棺材,这位二姐喜欢睡藤椅。就不知道老大、肌肉男还有黑毛又是什么喜好。
“二姐,我来给这女尸缝合化妆。”
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只听那女人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这女人叫什么名字?”
这我倒还真不知道,刚才也忘了问。
“以后给尸体化妆前,要先记下他的名字。这女人叫张慧芳。”
我忙答应一声。
那女人道:“你去那边干活吧,别弄出太大声音就行。”
我点头应了,小心地把尸体朝她指的地方推过去。尸妆本来就是一件极安静的活,不会有什么太大动静。
把身上背的包放下,去架子上找了双缠尸手套,准备就绪。正想要动手,就发现遇到了难题。这屋子里头黑漆漆一片,昨天我给那具被剐首的男尸下针的时候那还好,是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外头还能照进来些亮光。
但我现在这位置,已经是在屋子的最里头,黑乎乎一片,就算我睁大了眼睛。很多东西也只能隐约看到个轮廓。只能朝那女人问了一句:“二姐,我开个灯会不会影响你?”
听那女人说了句“随意”,我这才松了口气,但找了这一圈下来,才发现这屋里头根本就没灯!不管是给尸体缝针还是化妆,都是一件特别精细的活。这黑灯瞎火的,根本就干不了什么。
大约是我走来走去,弄出了动静,被那女人听到了,说:“怎么?”
我只得把实情说了,说屋子里太黑,干不了活。
那女人道:“你没开过夜眼?”
我已经是第二次听说这“夜眼”了。第一次是在南疆古墓,从青子口中听到。我就说没有,又问:“夜眼是什么?”
那女人没有回答,说:“那你把尸体推到门口去。”
我“噢”了一声答应了,把尸体推到门口,看了眼那女人,见她依旧躺在那里,连姿势都没半分改变。心里犯了下嘀咕,揭开裹尸布,开始干活。
这女人上半身的尸容保持得还不错,肚子上那道口子缝合起来也很容易,就是这下体的伤口有些麻烦,简直是惨不忍睹,也不知这女人死前究竟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大约两个多小时候,大致的缝合修补工序终于是完了,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把裹尸布给尸体盖回去,准备呆会儿出去问问燕子,有没有给这张慧芳准备的衣服。之后再给尸体清洗一下身子,换好衣服,补好妆,这才算是大功告成。
正要把尸体推回到角落去,只听一阵悉索,原来是那女人在藤椅上动了一下,伸出一只戴着绿色毛线手套的手来。
第七十章 二婆婆()
我一见她伸手,忙脱下手套,过去搀着她的手。她朝我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扶着我的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女人的腿脚显然有隐疾,全靠我扶着,才能勉强站住。对我说:“扶我过去看看。”
我应了一声,搀着她过去。她的个子还是挺高的,不过很是消瘦。所以分量也不重。我把裹尸布掀开了,她看了一眼,说:“推过去吧。”
这大概就算是过关了。
那女人看了一眼门外,说:“扶着我去外面走走。”
顶头上司都发话了,我这新来的小鬼能不殷勤着点吗,赶紧搀着她往外头走。这几日正是盛夏,艳阳高照,一碧千里。不过虽然在外头这太阳毒得很,在这殡仪馆里头却像是隔了一层纱,连阳光都显得不那么刺眼了。也不觉得如何热。反倒是有些凉爽。
“天气还不错啊。”那女人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她虽然满头白发,但容貌看上去年纪也不如何大,只是听她说话,总有种苍老的味道。
我说是啊。最近的天气都不错,二姐你应该多出来走走。
那女人道:“腿脚不利索,走不动了。”
我立即说:“有我在啊,以后你要想出来走,尽管叫我。”我这说的倒是真心话。这女人躺在屋子里。死气沉沉的,跟一具尸体也没差,实在是有些可怜。
那女人看了我一眼,苍白的嘴角浮起一丝古怪的笑意:“你这是在同情我?”
我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这女人难道会读心术,这也能被她知道,忙说:“我是觉得二姐很亲切,本事又厉害,心里很是崇拜。”
那女人冷冷地一笑,说:“我一个连路都走不动的老婆子,你又哪只眼睛看出我厉害了?更别说什么亲切,你这小鬼倒是挺会讲瞎话。”
我心里暗叫这女人实在不好对付。不过这段时间以来,我在青子那死女人的手底下吃够了苦头,也长了几分经验。眼前这女人虽然厉害,但总归也厉害不过青子。
面不改色地说:“二姐虽然没出过手,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那女人面无表情地道:“你这小鬼也算个明眼人?那你倒是说说,是什么个道理。”
我就说:“咱们殡仪馆里头,除了我之外,像老大、燕子姐他们,是不是都是很厉害的人物?”
那女人点了点头。道:“麻老大他们几个,很多年前名头就很大。”
我刚刚其实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麻老大、燕子他们真的还是有名号的人物,也不知是什么来头,为什么现在会窝在一个小小的破殡仪馆里。
一时间也不及细想,就说:“那不就是了。昨天一进二姐的尸妆间我就知道啦,从老大开始一直到老六,对二姐您都是尊敬得很,连话都不敢讲太大声。既然他们都是厉害的人物,那二姐能让他们这么尊敬,那肯定是更加厉害的人物!”
那女人一听,冷笑了一声道:“这到底是尊敬呢,还是畏惧?不过算你这小鬼说对了罢。”
我听她语气平静,似乎并没有生气,就大着胆子问:“二姐,你的腿是怎么了?风湿病么?咱们这儿阴气太重,就容易关节不好。”
那女人看了我一眼,一双细长的眼睛眯了眯,说:“听你这小鬼一口一句叫我二姐,实在是别扭。以后叫我二婆婆。”
我愣了一下,虽说这女人一头白发,从背后看确实像个老婆婆,但就冲她这容貌,我也叫不出口啊。
“要不,还是叫二姑姑吧。”我自作聪明,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以前在村里,碰到年纪大些的女人,我都管她们叫二姑姑,三姑姑什么的。
那女人瞪了我一眼:“我让你叫二婆婆,你就叫二婆婆,哪来这么多废话。什么二姑姑的,难听得要死。”
我听她语气虽然森冷,只得答应了。反正叫得老了也是她的事,她喜欢被人叫婆婆,那就叫婆婆呗。
其实也就是在外头走了几步,二婆婆就摆摆手,让我扶她回屋。我说现在天气好,要不再走走。她没说话,我只得扶了她回去。进去又是躺到那藤椅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我站在那里,只见她在一片漆黑中露出一头白发,半天也不动弹一下,真的很像是一具尸体,充满着死气和腐朽的味道。
我出门去。把门轻轻合上,去存房找燕子问张慧芳衣服的事,一路上就在想着,这二婆婆究竟是个什么人,不仅跟正常人不一样,甚至跟麻老大他们这些人也是格格不入。
到存房的时候,燕子却没有躺在棺材中睡觉,而是拿布在一个个擦拭架子上那些个骨灰盒子。看她小心仔细的模样,与平日里那种风风火火的气质又是大相径庭,似乎这些骨灰盒子都是她的宝贝似的。
我走进屋去,说:“燕子姐,你没睡啊?”
燕子抬头见是我,眼神勾了勾,笑说:“回来就睡不着了。怎么,被二姐给骂出来了?”
我笑说:“没有,二婆婆睡下了,我来问问张慧芳的衣服怎么办?”
燕子愣了一下,把擦拭好的骨灰盒子摆回原位,诧异地道:“你叫二姐二婆婆?你这小鬼胆子不小啊!”
我说哪里啊,是她让我这么叫的。
燕子“哦”了一声,看了我几眼,说:“那还挺稀奇的。咱们这位二姐性格古怪的很,你可要当心点,别在她面前犯错了。”
我就说:“她看起来挺年轻的啊,就是这头发有些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燕子正色道:“你可千万别在她面前问东问西的,她要发起火来,谁都救不了你!”
我说不会吧,二婆婆看起来也挺和蔼的啊。至少从昨天和今天的事情来看,她这人虽然说话冷淡了些,但脾气还算好的。
燕子冷笑一声,说:“挺和蔼?那是你没见过她发作!我就告诉你,在她面前最好少讲话,能不说话就别说话。”
我听燕子说得可怕,但心里头却总是有些不信。
“好了。不跟你说这些了。反正你就记住我的话,没事就离她远远的。”大约是怕吓着了我,燕子板着脸说完,又笑了笑,说,“张慧芳的衣服在换衣房,我带你去拿。”
从换衣房捧了衣服回来,又用清水把张慧芳的身体擦拭干净,换好衣服,重新上妆。一切就绪后,已经是午后了。从早上到现在,也没吃什么东西,肚子饿得咕咕叫。
殡仪馆里这些人都是夜间活动的,所以白天基本也没人吃饭。我找到厨房,也没找到什么吃的。见有些面条,就加水白煮了一碗,将就着吃了。手头的事情已经忙完,就有点无聊。去了一趟殓房找瘦竹竿,原本想趁着现在有时间,把剩下的那具男尸也给拾掇了,不过去了一趟后,听瘦竹竿说,这尸体暂时先别动。
我只好又退出来。在这个殡仪馆里,大白天总是冷冷清清的。我只能在尸妆间门口大桑树下找了个位置,躺在那也跟着睡觉。心里不免想着,这生意也太差了点,照这么下去,工资科怎么发得出。
一直到下午五点多钟,麻老大出来找了我一次,说我干的不错,以后没什么事可以自己随意走,想回家也可以。
我一看天色不早,也就不客气,进屋拿了包,跟二婆婆道了声别,就出了殡仪馆。路上正好买菜回家,吃饭的时候跟青子绘声绘色地讲了上班第一天的经历,不过那死女人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说:“下次这丝瓜少放点盐。”
我心里暗骂,你会烧,下次你来!
被她这么一搞,也没了说话的兴致,闷头扒饭。
第七十一章 我们这儿的规矩()
接下来的几天,还是按时地去殡仪馆上班,不过每次都是翻墙进去。听燕子说,咱们殡仪馆的大门只有在晚上才会开,因为只有晚上才有客人上门。我第一天上班的晚上,张慧芳的丈夫来了一次,对她妻子的仪容很是满意。当晚,张慧芳的尸体就被拉去炼人房火化了。
所谓的炼人房,也就是火化房,平时都是黑毛在负责打理。我就有些好奇地问燕子。说咱们这样一笔生意,能赚多少钱。
燕子比了四根手指头,说:“四万吧,这个比较麻烦,比平时的要高一些。”
我大吃了一惊,这么一笔生意居然要四万块钱!我当初跟三叔跑灵堂,那可是常年跟殡仪馆打交道的,熟知其中的价格。这四万块钱,不知能抵得上一般殡仪馆的多少单生意了!
“那平时的那些收多少?”
燕子想了想,说:“大概两三万吧。一般要是低于两万的,我们不接的。”
我吸了一口冷气,说这实在是太高了吧,这跟抢钱也没什么分别了。
燕子冷笑一声说:“他们花个两三万,四五万的。就能保得家宅平安,已经是很划算了。就你这几天见过的几具尸体,你觉得像长福那些馆子能摆得平?”
我听得心里咯噔一声,细细回想起来,这几天遇到的这些尸体还真都是藏着大问题的。不管是那个被剐首而死的男人。还是怀了蛇胎的张慧芳,就连那具心口扎铁锥的男尸,都不可能是正常的。
燕子看了我一眼,说:“我听老大说了,你这小鬼头的手艺很不错,连二姐都挑不出什么毛病。不过,你还是出了个岔子。”
我听了一惊,把之前处理尸体的诸般细节回想了一遍,好像并没有什么漏洞。
燕子笑了一声,说:“你是不是把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