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里红-第1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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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的几个宫女们带走,豫王站在那里看了一阵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才慢慢回到了他的寝宫。
豫王被封为皇太弟以后,许璟便命人将豫王做皇子时住的德瑞宫打扫了出来,遇着天色晚了不宜出宫回别院的时候,豫王便在那里里歇息。今日回到德瑞宫,许璟只觉心事重重,一闭眼睛,眼前就浮现出了陈皇后给许璟擦嘴唇的那一幕来。
“她真是细心周到。”豫王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将灯芯上的一个灯花剪了去,屋子里蓦然间亮了几分。他坐在椅子上呆呆的望着那不断跳跃的灯花,心中忽然莫名就心伤了起来,自己大半辈子都过去了,这么多年的忍让终于换来了一个皇太弟的头衔,一切是否值得?
“许瑢。”门口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豫王没有回头,他知道是她来了,就如当年,她站在那里,一双如水的明眸,巧笑嫣然,如花朵一般盛放。
“你来了。”顷刻间,豫王心中轻松了许多,方才那点淡淡的心酸顿时不翼而飞。他转过脸来,她就在那里,静静的靠着门站着,脸上有着一种淡淡的笑意。“是,我来了。”
“你走的还是那条小道?”豫王瞧着她,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浓了。
“哼,我现儿胆子大了,偏偏就要走大路。那些人只会盯着小路上边瞧,谁知我穿着宫娥的衣裳大模大样从御花园里过来了。”她渐渐的走近了他:“方才赵嫔在御花园对你下手了?你怎么便这般没有警觉性,难道还想让她得手不成?”
豫王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做好准备?告诉你,我手中有刀,只要她真的扑过来,那便是死路一条。”
“你倒也明白,我以为你还会甘之如饴的享受着这桃花运呢。”长长的凤目里拉出了一丝调笑,她的眼角眉梢荡漾着一种异样的风情,看得豫王一颗心扑扑的跳得厉害,就如回到了当年,她与他两人在这里幽会的时候。
“除了你,我此生没有喜欢过别人。”豫王站了起来,抓住了她的手,一双眼睛盯住了她:“你为何还像当年,总是要让我急得将一颗心掏出来给你才是?”
眼波流转,笑声娇软,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当年,我不懂事,你还在怪我不成?”
“不怪你,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我只恨自己没有兄长的好运气,能娶到你。”豫王的手越抓越紧,她的肌肤微微发凉,可依旧是欺霜赛雪般白皙,被灯光照着,发出莹莹的似玉一般的光彩。
“命里注定,我们此生不会再在一起。”她幽幽的发出一声叹息:“到时候你会有皇后,有妃嫔,我只是那个未亡人而已。”
“不。”豫王心中一阵阵绞痛,将她的手抓紧了几分:“不,我要立你为后。”
“大臣们不会肯的,兄死娶嫂,那是北狄人的规矩,我们大周从来没有过。”她用力将手往外拉,想要逃出他的控制:“我们不会在一起的,永远也不会。”
豫王索性伸出两只手来,不让她离开:“如果我一定要试试,那又如何?”
她安静了下来,凤目里边有着清冷的光:“你要试,必然身败名裂,必然坐不稳这把龙椅。许瑢,你不要意气用事,将我多年的苦心谋划毁之一旦。”瞧着豫王那逐渐失去光彩的双眼,她笑得十分妩媚:“我只要你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就行。”
“我记得,我怎么会忘记。”豫王急急忙忙的点了点头:“我头一天登基,第二日便会封他为太子。”
“宁儿,他好吗?”她的眼睛里忽然有了盈盈泪光:“十多年了,我再也没见过他。”
“他怎么会不好?他是我们的孩子,自然是我最心爱的,这十多年,我对他比对任何一个儿女都要好。”豫王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眼睛里边有着急切的神色:“瞧着他,我便如看见了你一样。”
屋檐上坠着水珠,一滴滴的落在玉阶上,清清冷冷的响着,似乎滴落在人的心里,留下了一个个小小的坑洼,即便是伸出手去,也不会将它们抹平,高高低低,深深浅浅,全是岁月难安的痕迹。
第二百一十四章遇兵变千难万险
楚王二月初一如期举兵,打的是“清君侧”的旗号,罗织了豫王十宗罪,列举他监国的这个月里犯下的种种罪行,并且将他在豫地的各种事情也搜罗出来,写了一篇长长的檄文,凡是所经之地全部张贴在城墙上,让那里的百姓看看豫王的真面目。
十宗罪里边不仅包括了豫王在朝堂里做错的事情,还包括秽乱后宫,特地指出皇上还尚在病榻上,他便肆意调戏宫里的妃嫔,实为禽兽,里边特地指出,有一位赵嫔娘娘,因为不堪忍受豫王调戏,奋起反抗,已经被他奸杀。
“豫王竟然是这样的人?”百姓们围着城墙,看着那告示,实在觉得惊奇,豫王的声誉一直不错,基本上没听说他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可忽然间,他摇身一变成了反派,让人们都觉得惊讶不已。
郑香盈站在那檄文面前逐一将里边的内容看完,笑了笑不说话,虽然她并不很熟悉豫王,可像檄文里边写的话她却实在是不敢相信,豫王再怎么糊涂,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对皇上的妃嫔下手,他那皇太弟的位置还没坐热,即便再荒淫无耻,也不会自毁出路。
“咱们走。”耳边传来嘶哑的声音,回头一看,已经化装为普通农夫的焦大朝他使了个眼色,两人匆匆忙忙离开了城墙边上。回头一望,那城墙上边旗帜飘扬,旗帜上写着大大的“楚”字,格外醒目。
从杭州出来,焦大带着郑香盈走了陆路,一月底的天气,越往北边天气愈是寒冷,有些地方的河面还没有解冻,不如走陆路要快捷些。焦大给郑香盈买了一匹马,临时指导她如何骑马,郑香盈悟性高,一点就通,才过了半日便已经习惯。两人骑着马一路向北不敢停留,白日赶路,晚上则借宿在农家。
走了大半个月,总算是快到豫地,郑香盈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可算是要回家了。”
焦大勒住马头望了望四周,皱了皱眉头:“香盈,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瞧这个样子,恐怕豫地也不安全。”
一路过来,不少地方都已经被楚王叛军控制,听着传言说,苏州往京城那边也正打得火热,有不少人支持楚王,一时间楚王的声势浩大,有直指京师之征。楚王的势力怎么竟会如此之大?焦大心中暗自着急,虽说有时候他也对豫王有所不满,可怎么来说他还是自己的主子,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豫王倒霉,自己也不免跟着遭殃。
自己遭殃还无所谓,毕竟也有这么大年纪了,人世间什么事情没经历过?可之恒与香盈他们却不一样了,这生活还刚刚开始呢,什么都是新鲜的,如何能被这严冰寒霜将一切都毁掉?
郑香盈关注的事情比焦大又多了一桩,不仅仅是担心这大周会因战事而天下生灵涂炭,她还担心着今年是否真会是大旱之年。现在已经二月中旬,按着早些年,已经该有淅淅沥沥的春雨,等着头一遭春雨过了,就可以犁田撒种育秧,到了三月便可以忙着插田了。可现在这天气,似乎没有一点下雨的痕迹,有时见着天空里阴云密布,心中正在高兴,可转眼又放晴了,晴空万里,蔚蓝一片。
“焦大叔,恐怕今年真会是大旱之年。”郑香盈有些着急,一想着农夫们不能耕种,心中便很是担心,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再添上天灾,豫地百姓的日子如何能过得下去。
焦大对于这耕种的事情了解不多,但见着郑香盈神色郑重,听她提到大旱之年,心中更是焦虑不安:“香盈,你不是说培植了一种新的东西,能护着百姓们过荒年?咱们快些往回赶,也好来得及赶上春耕。”
赶了几日路程,终于进入了豫地,一路狂奔到了信阳城头,却只见城墙上飘着楚王的旗帜。焦大紧紧的抓住了马缰,脸上露出了凝重的表情来,郑香盈在旁边见了他那黑沉沉的脸,再看看城墙上“楚”字的旗帜,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豫地沦陷了?信阳已经被叛军控制,那荥阳洛阳形势又如何?归真园赤霞山是不是安然无恙?鹤壁安全否?舅舅一家现在是什么情况?郑香盈望着那迎风猎猎招展的旗帜,鼻子一酸,眼眶里有着泪水在不断的打着转儿。
“香盈,咱们进城去打探下消息。”已经回来了,只能继续往前边闯,先打探下消息,看究竟豫地现在情况如何,再看往哪条路上走会要安全些。
两人牵着马进了城,信阳城里街道上冷冷清清,没有见着几个行人,焦大与郑香盈走了几条街,才看见一个卖早点的铺子,两人走进去要了几个包子,一碗豆浆,坐下来慢慢吃了起来,焦大一边吃一边与那店老板说着闲话:“老兄,你这铺子生意没以前好哇。”
听着焦大这般问,店老板犹如遇着亲人了一般,一屁股坐到了焦大旁边的凳子上,不住的唉声叹气:“客官,你以前也在我这里吃过早点?”
“可不是?都说你徐记铺子的包子做得好,软和白胖,吃到嘴里有甜味儿!”焦大拿着手中的包子晃了晃:“我每次来信阳都会在你这里吃早点。”
“哟,客官可真赏脸!”徐老板苦笑了一声:“只是下回来,还不知道能不能吃上呐。”
“这却是为何?”焦大惊奇的看了徐老板一眼:“铺子生意不好?”
“这天下一乱,生意折了五成。客官,你以前来,这铺子里哪有空位儿?现在你瞧瞧,就你们俩个!虽说现在时辰还早,可即便再晚些,每日也不过百来号人来用早点,我这铺子还能开得下去?”徐老板不住的摇头叹气:“你说,这日子过得好好的,为何那楚王便要起兵呢?还贴着檄文说咱们豫王的不是,豫王哪有他说的那般恶毒!”
焦大点了点头:“可不是呢。徐老板,现在豫地究竟是什么情况?还有哪些地方被楚王军队控制住了?”
“确山、正阳、汝南这些地方都被楚王控制了。”徐老板左右四顾,见没有旁人,这才压低嗓子道:“你们要往哪里去?路上可得小心些,那些叛军指不定会将你们的马抢了去!早些日子,听说信阳南岗那边几个村子就被一个副将带人抢劫了,将村里人存的粮食都抢光了呐!这世道,啧啧啧……”
“那荥阳洛阳那边情况如何?”郑香盈哑着嗓子问了一声,心中十分焦急,若是叛军打下了荥阳,她的归真园与赤霞山可便是抢劫的对象。
“信阳是三日前才被叛军攻陷,想来洛阳荥阳此时还算安全。”徐老板望了一眼郑香盈,满是同情:“大嫂家里是洛阳还是荥阳的?”
郑香盈一愣,见徐老板望着自己,忽然意识到这句大嫂是在喊自己,她赶紧回了一句:“我娘家荥阳,夫家洛阳。”
“难怪大嫂心急。”徐老板叹着气道:“这几日该还是安全的,就不知道过几日会是什么样子了。若你们想要回洛阳去,最好走南阳那边,南阳暂时还稳妥。”
“谢过徐老板指点了。”焦大给了徐老板一块碎银子:“下回来信阳还来你这里吃早点。”
“用不了这么多银子,我找给你。”徐老板站起来便往收钱的箱子那边奔,焦大与郑香盈已经走了出去,翻身上马:“徐老板,你这小生意也不容易,拿着罢。”
徐老板手中拿着那块碎银子,望着两人骑着马跑得飞快,不一会便没见了踪影,他叹了一口气:“这世间还是好人多,瞧着我铺子生意清淡,竟然想着法子周济我。”
得了徐老板的指点,焦大与郑香盈决定从南阳那边绕去洛阳再回荥阳。一路上果然风平浪静,没有见着楚王的兵马,只是所到之处,那些农户们都忧心忡忡:“这天下大乱,老天爷也来凑热闹,这第一场春雨怎么就还不来呢。”
郑香盈抬头望天,天空里一碧如洗,万里无云,心中不免也是焦急:“焦大叔,咱们快些回去,免得误了农时。”二月三月都可以种春薯了,她要将这土豆去豫地推广,还得一段时间,回去晚了,有些地方可能会赶不上趟儿。
快马加鞭赶到洛阳,一切还算稳定,街道上依旧繁华,该开铺子的开铺子,该干活的干活,豫王府前的门房依旧是笑眯眯的坐在门口看风景,见着焦大与郑香盈过来,两个门房都笑着站了起来:“郡主回府了?焦爷也回来了。”
郑香盈先去拜见了豫王妃,虽然豫王妃很是不喜欢她,但听说她是一路从苏州逃了回来的,也来了精神:“你所到之地,哪些被楚王那个叛贼攻占了?”豫王妃是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若是楚王站在她面前,她似乎都想将他撕成碎片。
好不容易天降喜事,豫王成了皇太弟,代理监国,就等着皇上一咽气接了这皇位,他成了皇上,夫荣妻贵,自己也便成了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可偏偏此时跳出了个楚王,一路反叛着去攻打京师,豫王那个位置究竟能不能坐稳还是一个问题。一想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