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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骨里红-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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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还不相信,现在想来,有其母必有其女,信诚媳妇是个歪的,她女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方才灵堂里头不少郑氏族人都在,她竟然不顾自己的尊严,丝毫不让的逼着他将杜姨娘那个没出生的娃记到族谱上,还叫嚣着若是不如她的意,便要告到官府去,真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他乃是堂堂的郑氏族长,却被一个晚辈给胁迫了,说了出去也是脸上无光。

郑夫人却没有理会到郑大太爷此时复杂的心情,看了那族谱一眼,点了点头:“辛苦大伯父了,府里人多事杂,我便先回去了。”

郑大太爷瞧着郑夫人那单瘦得似乎风一吹便能刮跑的身影,心里一口气堵着,好半日都吐不出来,揉了揉胸口,带着长随怏怏回府。郑老夫人正在和一群孙女说着闲话,见郑大太爷走了进来,面色不虞,赶紧吩咐孙女们回各自的院子,等着人都走了,郑老夫人这才开口相询:“老爷,这是怎么了?”

“你还来问怎么了?”郑大太爷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边,伸手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热茶,眉头虬结在一处成了个倒八字,怎么也解不开:“都是你要横加插手,让我今日在七房丢了脸面!”

郑老夫人瞧了郑大太爷一眼,见他似乎气得不轻,也有几分奇怪,伸手扶了扶抹额,上头那红宝石闪闪儿的发出光来:“为了那记名的事儿?这难道还能节外生枝不成?”

郑大太爷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郑老夫人讶然不已:“七房不将郑远山记做嫡子,反而去记那个没有出世的娃子,哪有这样的道理?素日里瞧着信诚媳妇是个明理的,怎么于这事上头倒拧住了?”

“你是看着她那面色和善,实际上是个顶顶有主意的。”郑大太爷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得了郑老夫人的支持,心里总算舒畅了些:“我只好让了一步,将杜姨娘肚子里那个也在族谱上记名。”

“若是生了个女儿,那可怎么办?”郑老夫人摇了摇头:“这不是胡闹吗?”

“她说生了个女儿就算记在她名下的嫡女,只要将那个远字改成香字就行了。”郑大太爷慢悠悠喝了口茶水,望着茶盏里飘拂着的茶叶儿,默默的回想着郑夫人的模样。可能是病得久了,她十分消瘦,脸上已经没有什么肉,真真是皮包骨的模样,眼窝凹陷很深,一双眼睛大得有些吓人,当她瞧着自己的时候,不由得让他打了个寒颤,那种目光绝望而空洞,仿佛不是活人的眼神,没有半丝温热的气息。

“这事真让人费解。”郑老夫人转着眼睛想了想:“她这样做总该有个目的罢?单纯只是杜姨娘得她的欢喜?我瞧着不像。”略微停了停,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来:“是了,她是在给自己女儿铺路呢,王姨娘如此痛恨她们母女俩,以后她要是撒手去了,香盈那个丫头等于就没有了娘家人,现儿将杜姨娘肚子里头那个记在名下,多多少少还有个声气相通的。”

“不管她怎么想,也不能在众人面前驳了我的面子。”郑大太爷愤愤的将茶盏放在桌子上头:“再怎么着我也是族长,她有什么话可以私下与我说,竟然在大庭广众下让我下不了台,哼,实在是可恶。”

“可能她们林家也就这个家风了。”郑老夫人眯着眼睛想了想:“那日莲丫头及笄,她竟然让香盈丫头捧了一支单簪来道贺。我原本瞧着那香盈丫头长了个聪明伶俐的相貌,还准备让她多来大房走动,可是……”

“夫人,你是糊涂了不成?怎么能让她多来咱们府里走动?七房寒酸,她若是来咱们这边走得多了,少不得会嫉妒,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儿出来。”郑大太爷摇了摇头:“瞧着信诚过世的份上,咱们善待他的儿子也就是了,丫头不都是别人家里的人,用不着多操心。”

“老爷,果然还是你想得周到。”郑老夫人愤愤的喝了一口茶:“没想到那香盈丫头竟不是个好的,在丹霞园里头同枝丫头吵了起来,听说她还动了手,枝丫头给我看她手腕儿上头都红了一片。唉……果然娶媳妇要留心,也不知道那会子老三怎么想着要给信诚牵了这根线儿,林家里的人到现在都还只是些五品六品的小官,没一个有出息,也怪不得他们家初来的女儿小家子气。只是这言传身教,把好好的一个香盈丫头给带坏了坯子,不知道出阁以后会不会糟蹋咱们郑家的名声呢。”

“她敢!”郑大太爷将茶盏儿敲着桌子砰砰响,喘了两口粗气:“先瞧她几年,若真是坏了坯子,咱们宁可将她送去庵堂里边做姑子,也不能让她出去祸害人,免得咱们荥阳郑家的声誉有失。”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郑老夫人点了点头:“老爷你是族长,可得想法子维护咱们郑氏的名声,绝不能让那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两人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似乎郑香盈马上就要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情来一般,絮絮叨叨的说了不少话儿,说着说着,那话题慢慢的转到了自家孙女的亲事上边:“莲丫头的亲事也要上心了,虽说算命的说须得十七虽以后出阁才好,可她今年已经及笄,自然得先挑选下人家,出阁的日子选晚些便是。”

郑大太爷却摇了摇头:“不着急,老三那边来信说宫里的娘娘嘱咐,咱们大房的女儿金贵,千万不能随意许配了人家,她会帮她们留意着呢。”

郑大太爷的第三个嫡女郑如月十八年前选入宫中,刚刚进宫的时候虽说不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可却也是占尽君恩的,才入宫一年便封了嫔号,再熬了些年份便晋了德妃,最近几年因着她年岁渐长,宫中新进的妃子们又容颜殊丽,这才被皇上冷落了些,可是皇上惦记旧情,隔三差五便有赏赐,对于朝堂上郑氏的人也十分看重。

“皇上到现在还没有儿子……”一提到德妃,郑老夫人的眉头皱得紧紧:“朝野上下都在担忧这事呢,皇上今年也快五十了,可膝下空虚,满宫妃嫔颗粒无收,这真让人揪心呐!德妃娘娘刚进宫的时候有过一次身子,后边却再也没了喜讯,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钦天监该好好算算国运才是。”

郑大太爷紧张的往旁边看了看,嘘了一声:“夫人,噤声!这国运岂是你深闺妇人能说的?我们能管好家里的事儿也就差不多了。”

两人正在说话,外边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管事妈妈喘着粗气跑了进来:“老太爷,老夫人,七房的夫人没了!”

“没了?”郑大太爷骇得睁大了眼睛:“真没了?不会罢?早一个时辰她还与我在宗祠里边说话呢,怎么说没了就没了?”

“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方才七房有人来报丧了,看来还得请老太爷过去瞧瞧才行。”管事妈妈直起身子,不住的揉着胸口:“听说七房那边乱糟糟的一团,都在等着老太爷过去呢。”

郑大太爷听了这话心里格外舒畅,微微笑道:“毕竟他们还是离不得我。”

郑老夫人扶着丫鬟的手站了起来:“老爷,我同你一道去罢,毕竟信诚媳妇没了,我这个做伯娘的自然该去看看。”

两人带了丫鬟仆妇坐了马车去了七房那边,还没进门,就听着里边哭声与吵闹声混成了一团,在外边听着格外刺耳。郑大太爷皱了皱眉毛,撩起长袍下摆,迈步走了进去,就见前院里有不少人,站的站着,跪的跪着,身上白色的衰衣与黑色的棺木挤在眼里,仿佛是两种颜色在厮杀一般,看得郑大太爷眼前一阵发晕。

“这究竟是怎么了?”郑大太爷站在那里,沉声问了一句,前院里的人听着他的声音,大家皆转过头来:“大太爷来得正好,这事儿非得你来秉公处理才是。”

“究竟是什么事儿?”郑大太爷见着郑香盈一脸倔强,拉住一个人的衣裳不放手,不由得有几分生气,信诚这个女儿也已经满了十岁了,怎么这样不讲究,大庭广众之下拉着男子的衣裳不放,虽然说这个人是她的伯父,可总归也不太好罢。

“大太爷,我疑心母亲都是他害死的!”郑香盈伸手指着那个男人,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我母亲虽然精神头不好,可哪有这般容易就过世了?方才他慌慌张张从我们家内院跑出来,形色十分可疑,香盈请大太爷彻查此事,也好给我母亲一个交代!”

郑大太爷顺着郑香盈的手望了过去,不由得大吃了一惊,那满脸不屑,悠闲自得站着的男子乃是三房的郑信隆。

☆、第27章 郑香盈陡失祜持

这八月的天气似乎没有凉快的意思,即便是站在树荫底下,全身都还在冒汗,瞧着郑香盈捉着郑信隆不放手,郑大太爷不由得脸涨得通红,呵斥了一声:“香盈,你怎么能对你的伯父如此无礼?还不快些撒手!”

郑信隆听着郑大太爷说话,十分得意,瞧着郑香盈只是歪着嘴巴笑了个不歇:“侄女儿,你快些放手,亏得现在还年纪小,若是年纪大些,让人瞧见你扯着我不放,还以为是那处出来的,惯会站在街上拉客呢!”

“啪”的一声脆响,郑信隆便觉脸颊上*辣的一片,捧着脸惊愕的望了过去,就见郑香盈正横眉怒目站在自己面前,一只手高高举起,似乎又要朝他那边脸扇了过来。郑信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黄毛丫头竟然这般对他不恭敬?周围的人也很惊讶的望着郑信隆的脸,这让他更是气愤,暴跳了起来,正准备捉住郑香盈一顿好打,这时郑大太爷开口说话了:“信隆,快快住手!”

郑大太爷背着手走到了郑香盈的面前,眉毛拧到了一处:“你怎么便这样没修养了?大庭广众之下与泼妇无异。这是你的伯父,你怎么着也该敬重着他,怎么相反动起手来了?”

郑香盈瞧着郑大太爷义愤填膺的模样,冷冷一笑:“伯祖父,这事情总有个原因,我也不是没有缘故便动手,你们方才也都听见了他说的话,那可是一个长辈应该说出来的?”瞥了一眼脸红脖子粗的郑信隆,郑香盈义正言辞道:“如此粗鄙的言语,哪怕是贩夫走卒在这样的场合下也不会说出来,更何况是荥阳郑家的爷?伯祖父,香盈不知道这人在族学里都学了些什么,只知道做人总要有廉耻之心,君子之仪,既然以前没有人好好教他,那香盈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提醒他了。”

郑香盈说话又急又快,就如那流水一般哗哗而过,但却又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众人面面相觑,即便有想帮着郑信隆说话的,却又抓不住郑香盈的错处,只能望着郑信隆摇了摇头,活到这把年纪,竟然被侄女儿扇了耳光,说出去也真真丢人。

“香盈,你莫要胡闹了!”郑大太爷气得胡子都在发颤,望着郑香盈的眼睛有些愤恨:“若不是方才诬陷说你伯父有害死你母亲的嫌疑,他怎么会出口伤你?这根子究竟还不是在你身上?”这侄孙女真是胆大,不仅敢打长辈的脸,还敢随意说出这般没有没有根据的话来。

“伯祖父,我可是有依据的,香盈怎敢随意诬陷旁人害死我母亲!”郑香盈听着郑大太爷似乎有意包庇郑信隆,心中愤恨不已,方才郑夫人说头有些疼痛要回自己屋子歇息,过了不久因着灵堂里的一些事情要进去请示郑夫人,她匆匆忙忙去了后院,却撞着郑信隆挨着墙鬼鬼祟祟的往外头走。

郑香盈见着这人便是在洛阳怂恿着郑夫人去义庄的那人,因此心中自然起了疑心,吩咐方妈妈堵住了郑信隆:“你怎么去内院了?”

郑信隆弯着腰道:“刚刚内急,外院茅房都有人,我便去内院里边找找。”一边说着话,一边眼珠子转了个不停,显得有些紧张。郑香盈见了他那模样,不免有几分疑心:“外院几个茅房都满了?我可不相信,小翠,去搜下他的身子,看他是不是趁着现在咱们府里头乱成一团想进去浑水摸鱼的。”

“你怎么能如此不敬重我?我可是你的伯父!”郑信隆大喊了起来,人悄悄的往墙角那边闪,这让郑香盈更是疑心。几人正在门口僵持,鲁妈妈急匆匆的从内院里奔了出来:“姑娘,不好了,夫人……过世了!”

这消息实在来得突兀,就犹如晴天里头响了个霹雳一般,郑香盈晃了晃身子,脸色发白:“母亲故去了?怎么一回事?”

鲁妈妈悲戚的垂泪答道:“老奴方才在那边屋子里找给爷穿了进棺椁的衣裳,找好了以后去夫人内室,发现夫人趴在床上,那姿势与素日里有些不同,一探鼻息,已经一丝热气儿都没有了!”鲁妈妈嚎啕大哭了起来:“我可怜的夫人,怎么就舍得丢下姑娘跟着老爷走了!”

郑香盈打发小翠去郑氏大房报哀耗,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郑信隆,吩咐鲁妈妈与方妈妈将他看住:“这人刚刚从后院出来,形迹可疑,你们将他看管好了,切忌不可让他走脱!”

匆匆走到内室,郑香盈一眼便瞧见郑夫人侧脸一动不动的趴在床上,眼睛没有闭上,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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