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皇帝-第8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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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那些鲸鱼所产的优质润滑油,西方的工业进步,就不可能那么快。
对刘彻来说,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晁错在朝鲜遇到了挑战者。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杂家就悄悄的将主力转移到了安东。
现在,在朝鲜,在韩国,在新化,很多年轻的读书人,都成杂家的子弟。
杂家在当地开了四五个学苑。
其中,伍被所开的‘平壤学苑’,声势最大,影响力最高。
身为法家的晁错,朝鲜后,一看当地,因为捕鲸业,导致了商业兴盛,许多来自齐鲁和赵燕的商贾,因为鲸鱼,纷纷被吸引来到此地扎堆。
许多百姓,因此被雇佣,成脱产的工人。
这晁错哪里能忍。
于是,他一方面,不断给刘彻上疏,陈述捕鲸业带来的变化,另外一个方面,则开始在平壤城散播‘上农除末’‘捕鲸害农’等言论。
因此,晁错直接撞上了,已经在平壤生根芽,茁壮成长的杂家。
伍被勇敢的站了出来,与晁错这个御史大夫,公开辩论。
伍被的口才,那是没的说!
他居然跟晁错战了个半斤八两!
你没看错!
晁错这个素来以口才和辩才闻名的大能,在平壤,被名不见经常的杂家传人伍被战了个半斤八两。
根据绣衣卫的报告,晁错与伍被,在平壤,有过三次公开辩论。
然而,三次,晁错都不能驳倒伍被。
以至于最近两天,晁错都忘了给刘彻上疏,说商业捕鲸的危害。
而是全神贯注的将全部精气神,都投入了与伍被辩论之中。
士大夫辩论,这在中国文人之间,是很常见的事情。
著名的名家典故,白马非马,更中国思想哲学辩论上的一个巅峰。
而在汉室,辩论也是很常见的。
史书上就记载了辕固生与黄生关于汤武革命的一场辩论。
而后世的石渠阁会议与白虎观会议,更是将相关辩论,展到了巅峰。
总的来说,当世士大夫,还是很习惯,在理论上击倒对方。
当年,贾谊贾长沙,一张嘴不知道喷死了多少巨头多少知名的学者,黯然失色,颓然退场。
基本上来说,假如是学术上的争论,士大夫贵族,都会用学术来解决。
用暴力和强权来解决问题,一般都是最后的手段。
孔子诛少正卯,可没少被法家和黄老派抨击。
但刘彻知道,晁错的注意力被引开,只是暂时的事情。
一旦伍被抵挡不住或者说被晁错辩倒。
那么,狭大胜之威,乘胜追击的法家,将是相当恐怖的。
“朕,必须下场了!”刘彻在心里告诉自己。
杂家的力量,现在还是太弱了。
声势也太小了!
不可能是法家的对手,更别提,法家的身后,还有儒家这个盟友!
儒法合流,别说杂家。
就是黄老派也得跪下唱征服。
看着绣衣卫整理出来的伍被与晁错的辩论经过和主要的论点。
刘彻微微点了点头。
不得不承认,浴火重生,并且在安东扎根下来的杂家,较之以往,有了许多变化和改动,其思想,也因为地处安东,适应安东当地的淘金浪潮以及繁荣展的工商业,有了更多的论述。
在《吕氏春秋》《富民论》等的指导下,他们综合儒法之长出,吸收了秦地黄老派的思想,契合当地的社会环境和人文风俗。
这使得伍被对晁错有了一战之力。
晁错先提出‘重农除末’,认为除了农业,其他一切都无关紧要。
然后,就被伍被一篇《士农工商各安其职》给拍在了脑门上。
而正是这篇伍被的文章,引了两人持续至今的论战。
这篇文章,伍被写的非常好。
洋洋洒洒三千余字,引述《吕氏春秋》《道德经》《周书》《洪范》《尚书》等诸多经典,最后,用了一句吕不韦的名言:天下无粹白之狐,而有粹白之裘,取之众白也。作为结尾。
然后,两人就拉开了架势,进行了公开的论战。
跟大多数的中国士大夫的论战一样,辩论,总是会歪楼的。
伍被与晁错的辩论也是如此。
现在,两人辩论的焦点,已经从到底是农业最高,还是士农工商,地位平等,都有益国家人民?
变成了七情六欲,到底对君子的德行是有益还是无益这样的论点。
看上去,似乎跟之前的论点,完全风马牛不相及。
但事实上,却依然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主张七情六欲‘有害于人’的晁错,跟主张‘六欲皆得其宜’认为,贪婪、自私,是人之常情,正常对待,不必回避,也不必抗拒,只需要坚守本心的伍被。
在实际上,已经是短兵相交。
一旦伍被被晁错从学术层面驳倒,并且推翻。
那么依照中国辩论的传统,整条论点上的一切观点,都将被推翻。
在中国士大夫眼中,和传统的舆论看来,一个观点的失败,等于全部的失败。
而伍被,肯定会被晁错驳倒。
他的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因为……
孔夫子诛少正卯,孟子逐许子。
掌握了权力的士大夫,本身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刘彻毫不怀疑,伍被顽抗,执迷不悟下去。
恼羞成怒的晁错,未必就不会不顾传统,动用强权。
更何况,当地并没有仲裁者。
刘彻不想看到杂家的复苏,被强权所打断,也不愿意看到,现在就爆一场大规模的思想争辩。
时机还不成熟。
思想大辩论这种奢侈的事情,还是等到中国主宰世界,再来吧!
到时候,召集诸子百家,开一场另类的石渠阁会议来厘定思想界的分歧。
至于现在?
刘彻提起笔来,在纸上写下一句话:惟天阴骘下民,相协厥居,朕不知其彝伦攸叙!唯以顺之耳!
然后,刘彻在这张纸上加盖自己的天子印玺,将之交给身旁一位侍从官,吩咐道:“去交给宋子侯,命宋子侯将此书,送往朝鲜平壤,御史大夫晁错行辕!
刘彻相信,晁错必然见信而回。
原因很简单,这句话的开头,出自《洪范》所载的武王之口。
其意思就是:上苍荫蔽天下百姓,使他们安定和谐的居住在一起,可我却不知道常规的治国之法。
晁错若连这句话的意思,以及刘彻潜藏在其中的命令都读不懂,那他就不配当御史大夫了!
只是召回了晁错,只是将麻烦和隐患暂时按下来。
刘彻相信,在朝鲜目睹了商业的繁荣以及捕鲸业带来的变化后。
晁错肯定会将目光,投向临邛。
盯上刘彻一直保护和遮掩的很好的这个地方。
要是临邛的事情和变化被晁错查出来了。
那就乐子大了!
因为……
临邛现在生的变化和那些带着不同寻常的特征的事情。
对法家来说,简直就是十恶不赦之罪。
更是儒法两家,甚至黄老派,也难以忍受的。
甚至,哪怕是刘彻这个皇帝,心里面也是不安的。
那里,每天正在上演和正在生的事情,甚至让刘彻,都有些看不懂,有些迷糊。
因为,那里上演的故事,从未在人类历史上出现。
一种不同于西方的资本模式,似乎已经抬头了。
这头饥饿的怪兽,已经睁开了眼睛,并且开始打量这个世界。
而,它的存在证据和所造成的影响,只要晁错用心去查,一定能查出来。
只要查出来了,晁错肯定会不顾一切的想要扑灭它,抹杀它!
哪怕为此将自己献祭!
好在,晁错去查,起码也要大半年才能有结果。
而,汉家马上就要投入到与匈奴的战争中。
战争的胜利,一切都必须先搁置下来。
这样,最起码,在战争进行时,这个问题还不会被引爆。
也就是说,刘彻还有时间布局。(。)
第九百九十九节 暴躁的晁错()
平壤,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
平壤,本是卫氏朝鲜的都城,甚至,还曾是萁子朝鲜的旧都。
当初,卫满叛汉,带着千余名残兵败将,披发左衽,渡过浿水,逃亡于萁子朝鲜之国。
末代萁子朝鲜国王,以为获得一员大将之助。
结果,却证明了,这是一次农夫与蛇的故事。
卫满在投奔朝鲜后的某天,纠集自己的部下,联合一部分朝鲜贵族,发动兵变,灭亡萁子朝鲜。
卫满朝鲜政权自此建立。
全盛之时,卫满朝鲜,俨然东方小霸。
拳打真番,脚踢马韩。
还明目张胆的跟匈奴眉来眼去,以为抱上了粗大腿。
结果……
事实终究证明,卫满朝鲜,离天堂太远,大汉太近。
元德二年,在通过一场几乎是演戏性质的武装游行后,卫氏朝鲜在内讧中灭亡。
汉军王险城。
隔年,天子诏命,更王险城为平壤。
元德三年,梁王庶子刘明,奉诏移镇于此。
虽只是朝鲜君之名,但,其地位与礼仪规格,却是诸侯王的规格和制度。
而且,梁王刘武,生怕爱子在这个化外蛮荒之地吃苦。
特别请求天子,准许以梁国内史韩安国、将军张羽,率梁国五万大军,以及家属,移居朝鲜。
梁王又从自己的内库之中,出钱二十万万,发梁国工匠、官吏、士大夫两万余人,还从关东招募无地百姓五万人。
皆移民至此。
四年过去了。
今天的朝鲜王国,重新焕发了生机。
三水之间,道路纵横,渠道潺潺。
一架架水车,被在了河流两侧,旷野之上,阡陌纵横,炊烟袅袅。
大汉的御史大夫,天子钦使晁错,此刻坐在平壤王宫的一个偏殿之中,翻阅着一卷卷的档案。
这些,都是他搜集的隆虑候陈嬌的罪证。
包括,无天子诏命,擅征夷狄,纠结党羽,为非作歹、蛊惑百姓,不事生产、妖言惑众,乱国政!
这些罪名,若在过去,一个列侯,哪怕是沾上,都是非死即伤。
但……
晁错现在,心里却是很没有底气。
这不仅仅是因为天子的态度,难以捉摸。
陈嬌在朝鲜和海上做的那些事情,明显就是天子批准和许可的。
晁错甚至,还发现了,有绣衣卫,乃至于他的御史大夫衙门的御史,混在了陈嬌的捕鲸队伍里。
长安的天子,在这个事情上的态度如何。
就很难评说了。
除了天子之外,晁错现在还面临着整个朝鲜上下的巨大压力。
上至朝鲜君刘明,下至市井百姓,编户之民,许多人,都对他这个御史大夫,以及他所持的观点与言论,抱着深深的疑虑与怀疑。
叹了口气,晁错站起身来,看向悬挂在这个宫殿一侧的墙壁上的一张张字条。
这些字条,都是他这半个多月调查出来的事实,亲眼所见的见闻,还有朝鲜内史衙门和王国档案里记载的有关事务。
这些字条是如此之多,以至于,在晁错眼里,它们将朝鲜王国归汉后的发展脉络,清晰无误的呈现出来。
一切的开端,始于最左侧的那一张字条。
这张字条,来自朝鲜王国的使馆。
很可能最开始,当史官写下这张字条上的文字时,朝鲜君刘明,还在遥远的梁都睢阳。
“元德二年八月,诏以梁王武子明为朝鲜君。元年,君主朝鲜,奉诏更王险城曰:平壤。置内史、分郡县,如中国故事。”晁错念着这一切的开始:“二年,君以故萁子朝鲜之后,韩王准之女为夫人。梁王出内钱二十万万,委中尉张羽、内史韩安国,佐君。”
从这张字条开始,朝鲜王国,成中国之土。
就跟宗周之时,姬周天子封镇自己的亲戚和子侄,镇抚夷狄一般。
但,当时间走到了元德三年时。
朝鲜王国的变化,脱离了晁错所能认知和熟知的中国历史演变进程。
“七月流火,君作《三水之赋》,命将军安国、将军羽,各自将兵,晓瑜朝鲜全国,移风易俗,编户齐民,有敢不从者,皆完为城旦春!”
这个事情,哪怕是长安城的市井百姓也听说过。
当初,朝鲜君刘明,刚刚就国,就采纳中尉韩安国之策,下令全国一切部族和旧贵族及其部曲、奴隶,全部必须接受中国文字、法律、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