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心理-第2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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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太紧迫,刑从连甚至没有时间再抽一根烟,他手拨开不停倒伏下的芦苇,并且还须在这种情况下仔细翻阅车祸调查报告。
“刑队长啊,为什么你们一定要觉得这次车祸有问题呢?你现在看的这个报告,是经过层层审阅,才会批准发布的。”小交警踩了满脚泥跟在他们身后。言下之意是,那么多交通事故方面的专家看过,并且他们都认为这起车祸纯属意外,你难道比他们还要专业?
林辰跨过一片水洼,松开刑从连的手站在原地,然后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在这片芦苇丛深处,有个孩子拿着枪指着另外一些孩子,威胁我们一定要找出他父亲死亡的真相。”
“这孩子有问题吧。”小交警拨开恼人的叶片,“每年高速车祸死这么多人,生死都是命,怎么就他这么偏执呢?”
“他的父亲是一位缉毒警员。”刑从连回过头,冷冷说道。
“诶?”小交警提高音量,“你们不会是怀疑,有人想杀了那个警察,顺手就杀了车里其他人?”
“我们确实是这样怀疑。”刑从连答。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听说过,有些缉毒警员被曝光身份,然后全家都被毒贩追杀……”小交警打了个寒战。
听见这话,刑从连忽然回头。
“我们大概忽略了一件事,他要那些记者到场恐怕还有其他更重要的理由。”林辰说。
刑从连点了点头,打开手机浏览器窗口,用最简单的方式在搜索框里,输入了“方志明”三个字。
随着滚动条缓缓推进,答案出现了。
那是一些旧新闻,搜索日期显示,新闻刊发的时间是在2014年3月…4月间,所有新闻的标题都大致相同。
《永川警方成功破获一起特大制毒贩毒案,新闻频道专访专访缉毒神探方志明》
刑从连挑了其中一条点了进去,最先出现的是一张照片,照片中的男人面带笑容,他身着警服,看上去憨厚可亲,谁也无法想到,就在这则新闻刊发后一个月,这名警员便命丧于永川江上,而与他一同溺亡的,还有二十二条无辜生命。
林辰收回目光,望着刑从连刀削般的侧脸,他只觉得喉头有些堵塞,很难说出话来。
“这不是意外,这是报复。”刑从连把手机递给跟在最后的小交警说:“还有十分钟时间,请你仔细看一遍事故报告。”
小路很快便走到尽头,尽头是一片湖。飒飒春风拂过水面,水上野鸭凫水,水底草荇摇曳。
湖边有一幢白墙红瓦的小屋,那像是早年看管湖泊的渔人留下的,因为长时间无人居住,小屋看上去又脏又破,虽然条件很差,但这间小屋胜在周围毫无遮挡、视野开阔,因此,他们很难在不惊动屋里人的情况下强攻下来。
不得不说,那个孩子所选的藏身地点非常恰当。
王朝趴在地上,沉浸在与“公路安全分级预警系统”的搏斗当中,忽然间他感到肩膀一重,有什么人搂着他的肩膀就坐了下来,他吓得差点叫出声,却看见刑从连那张严肃的面孔。
“怎样了?”刑从连没有与他寒暄,很直接了当地问道。
“卧槽,头,您能不能别这么吓我,我还小啊!”
“回答我的问题。”
刑从连声音低沉肃穆,王朝吓了一大跳,林辰恰好蹲下,他赶忙捅了捅林辰,问:“我们头这是怎么了?”
“方志明死因蹊跷,很有可能是因为照片泄密,被贩毒集团蓄意报复所致。”
“我靠,一整车二十三条人命啊,交警调查报告里没有半点问题,这怎么做到的?”
听到这个问题,刑从连拍了拍小交警的脑袋说:“他问你呢。”
“我……我怎么知道!”小交警很委屈。
“你是我们中间最熟悉交通事故的人,你刚才已经看过这份调查报告了,告诉我,如果你是凶手,你会如何完成这场谋杀?”
刑从连的目光深邃,令人生不起半点反抗念头,小交警想吐槽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却最终还是自己咽了下去:“我记得,事故报告认为,车辆坠江是因为司机操作失误和刹车系统所致,关于这两点,我们现在都没有任何办法回过头查证,但这两点呢又是确定存在的导致客车沉江的原因……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也有可能司机并不是操作失误。如果我是凶手,我要制造这样天衣无缝的一场车祸,我就得逼司机自己把车开进江里……也就是说,我需要一辆重型卡车,在高速行驶中,将司机逼靠在最外面的车道上,然后再用一辆车在司机车前突然刹车,如果前面那辆车是危险品运输车辆就更完美了,在两车逼迫下,司机会下意识猛踩刹车猛打方向盘,大巴车身都不会有任何撞击痕迹,就会冲出护栏,翻到江里……”小交警闭着眼睛,拼命挠头,甚至显得有些痛苦:“但要完成这一切,我必须确保大巴内所有乘客……乘客……”
“无一活口。”林辰神色冷淡,替他完成了这个回答。
王朝很快反应过来:“噢!所以阿辰你让我查有没有人篡改后台数据,因为大巴配有自主呼救系统,就算大巴坠江,乘客们都以为很快会有人来救他们,可是黑心的王八蛋直接篡改了报警时间,他们就是要把所有乘客活活淹死在车里的!”王朝很激动,赶忙把笔记本屏幕移给林辰看,“阿辰你看哦,我早上就觉得,杨典峰他们那个系统用的gps定位有问题,因为没有时间…位置定位,我很难推算出,当时方警官乘坐的那辆大巴车的具体坠江时间,不过我查了系统日志,后台记录的报警时间确实被人为修改过!”
“能查到是谁做的吗?”林辰的目光定挌在屏幕右下角的时间上面,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这个很难查,不过我很见见给这个系统写程序的人,没见过这么玩的啊,心特别大,获得权限的管理员不仅可以修改时间,还可以修改行车记录,这何止是筛子,这简直是老奶奶的裹脚布好吗!”
“比喻用错了。”刑从连拍了拍王朝的脑袋,然后问林辰,“你怎么看?”
林辰很清楚,刑从连问你怎么看,实际是在问他,你想怎么做,或者说,你准备怎么做?
现在案情尚未明朗,一切都止于猜测,他沉吟片刻,终于开口:“在场所有人中,有两个人或许知道事情的真相。”
不远处的芦苇丛中,衣着精美的客运公司经理早已注意到三人到来,此刻,他正弯着腰,小心翼翼地,向他们挪动过来。
湖边小屋里,在那层蒙蒙灰的破败窗帘后,那名犯下滔天大案的绑匪或许也在等待最后时刻的到来。
“那么,终究还是要让他们面对面,把事情说清楚。”
刑从连抬头,林辰与他极有默契的对视一眼,甚至不用说什么话,只需两次目光移转,两人便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
刑从连把自己的配枪交到了他手里,林辰正要站起来,刑从连却把自己的蓝牙耳机一起拿了出来,他把耳机塞进了他耳朵里,被他粗糙的手指抚过耳侧,林辰觉得耳朵有些热。
“请小心。”刑从连说。
【二】
此时此刻,十几家电台记者正匍匐在草木从中,他们的镜头焦点都牢牢锁定着湖畔小屋。
而几十位全副武装的特刑警正也在战术隐蔽中,狙击手的火力也必然早已覆盖完毕。
第279章 五浮116()
那是一条在青山间绵延的江。
雨季江水汹涌崩腾; 但在两岸逼仄青山映衬下,它只是条浑浊的细流。
像老人流下的鼻涕,透着腐朽和腥臭。
这是普通对闽江的第一印象; 但这一印象并非源于闽江本身,而是因为在闽江周边的一些建筑。
抬头望去; 你能看到横贯天际的电网和高耸入云的水泥外墙,而当你走到它面前时; 唯一的想法只有敬畏。
这就是闽江第一监狱,关押着全省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重刑犯; 他们中大部分人; 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再次呼吸到自由的空气。
不过,闫贵球和那些人不太一样,因为他很幸运,他属于剩下的百分之五。
他是个小偷,准确来说是惯偷; 出入拘留所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但被关进闽江第一监狱还是头一遭。
老实讲他技术不错; 偷东西也从不贪心,这次被抓纯属时运不济; 当时他为躲避临时回家的主人,灵机一动跳到空调外机上; 却一不小心从五楼摔下; 所幸只断了条腿。
可法官大概是觉得这都摔不死他; 干脆给他判了个最高刑期; 让他好好在监狱里“养伤”。
今天是闫贵球在第一监狱的第350天服刑生涯,也就是说,还有一周不到,他就会被刑满释放。
大概是太兴奋,中午时他吃的有些多,午睡没有睡着,下午放风时,他拖着那条不太好的腿在操场上遛弯。
整座监狱最凶悍的刺头在东北角双杠边,第二难搞的黑老大在西南角墙根,闫贵球只看了一眼,就确定好自己遛弯的路线。像他这种级别的犯人,放风必须低调谨慎,像黑老鼠一样不惹人注意最好。
大概就在他走到第10分钟的时候,东北角上出现一点骚动。
两位狱警出现在东北角双杠边,像在和刺头说什么话。
闫贵球看了一会儿,就像反方向走去。
他低着头,腿抽疼了下,再抬头时,他突然意识到,西南角墙根好像少了什么人。
黑老大不见了……
想到这里,闫贵球猛地回头,只见东北角的双杠边竟然一样空空如也。
闫贵球总觉得不妙,两位大佬同时被无缘无故带走,可不是什么好事,就在这时,闫贵球感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他回过头,看到有人站在他身后。
制服笔挺,目光冷峻。
是他从未见过的面孔。
……
人越多,有时就越安静。
地铁车厢里都是人,上班族和放学的学生们挤在一起,空气里散发着鸡蛋仔、皮革和树脂座椅的特有味道,气味混杂,闷热不堪。
车厢里像刚被什么重磅新闻碾压过,一片死寂,无人说话,每个人都低头在看手机。
壁挂电视声音被调的极低,因此在车厢里,就只能听见车轮碾压铁轨的压抑声音。
穿枫景校服的女孩被一群上班族挤在最角落,她向车门和座位的夹角间又缩了缩。
虽然一起上的地铁,但她的同学都离她很远,毕竟没有人愿意和一位“犯过事”的学生一起上下学。
女孩的脸贴在未开启的车门上,车窗外是漆黑的地铁隧道,她闭目浅眠,黑色短发削得极薄,看上去更像个清冷的少年人,然而她确实是个女孩。
沉默和压抑依旧在继续。
地铁行过一段暗无天日的隧道,两旁终于出现闪亮的广告牌,女孩白玉似的脸庞被打上各种颜色。
或许是因为出现亮光,也或许是因为列车终于停下,交换上下的人流为闷热的地铁车厢带来一丝流动空气。
安静许久的车厢再次骚动起来。
骚动没有任何缘由,只来自于每一个不安的人。
被夹在过道里的高中生开始交谈,她们压低声音,互相交换手机屏幕中的信息,切切私语。
你甚至不用去听,光看那样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
“如果真让你投票,你会选什么地方?”扎马尾辫的女高中生终于把微博刷完,她拉着扶手,问身边的另一人。
“我靠你小声点,而且你这么这样,自己不说先问我。”
“我就问问你嘛,那我觉得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弃权。”伴随逐渐嘈杂的车厢氛围,女生音量逐渐放大,“如果人人都弃权就好了。”
另一人压低声音道:“你不投票,就把选择权交到变态手上了,那个人是这么说的。”
“他说你就听吗,你还真想投票吗,你做了选择就是间接杀人,没有人有资格决定别人的生命。”女学生音量再次放大,慷慨激昂道。
像有人给嘈杂的车厢氛围拉了记手刹,周遭霎时安静。
周围乘客假装在忙自己事情,却似乎都在偷瞥那位发言的姑娘。或许是感受到周围人的注意,女学生更加有勇气,她继续着的宣讲:“这就是一个道德游戏,他就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这根本无解,既然无解,那我们什么都不做就不犯错,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闷热而压抑的地铁空间内,女学生的话掷地有声。
地铁里每个听到这句话的人,都生出这样那样的想法,但却没有人会在地铁上和一个小姑娘讨论道德已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