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有所思-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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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娘。”
崔珍娘便猛地停止了发疯,抬起头,哆哆嗦嗦地看向方朝清,看到他的笑,她眼里猛地放出光来,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浮木,她跄跄踉踉地跑上前,推开压制着方朝清的护卫——护卫们不敢反抗,看了看崔相的眼色,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便放了手。
没了旁人阻拦,崔珍娘一把扑到方朝清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方朝清没有反抗,只是低头温柔地在她耳边道:“珍娘,那位夫人似乎有话对我们说。”
说着,便不看崔珍娘的反应,半拖半抱地带着崔珍娘走到崔相与崔晚面前。
相距不过丈许,彼此都能够清楚地看清对方的表情。
虽然崔相没有下令阻拦,但近身的几个护卫还是有些紧张地围拢在崔相与崔晚身边,防止方朝清,亦或是看上去已经彻底疯了的崔珍娘对崔相不利。
方朝清对护卫们的反应不以为意,他只是将紧紧抱着自己的崔珍娘推开——这有点困难,崔珍娘抱地很紧,但健康男性和病弱女性悬殊的体力还是让他成功地推开了她,从而得以解脱被禁锢的身体。
因为他这强硬推开的动作,崔珍娘立刻又惶恐起来,看起来似乎马上又要发疯。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方朝清忽然慨然一笑,双臂交叠,右手伸进左手衣袖。
这动作让密切关注着他的护卫顿时紧张起来,弓箭手张弓对准了他。
而下一刻,金属出鞘的声音便响起,一柄刀刃雪亮的匕首出现在方朝清手中。
“保护相爷!”
“保护小姐!”
“放下匕首!”
登时,护卫们焦急的喝声潮水般连成一片,所有人都看着方朝清手中的匕首,数个护卫急急挡在崔相、崔珍娘与方朝清之间。
在这无数嘈杂中,还夹杂着两道不起眼的声音。
一道悦耳的女声,一道清朗的男声,声音不同,声音里蕴含的恐惧却相同。
“方朝清!”
“哥!”
仿佛听到这两道喊声,方朝清笑着转头。
与此同时,手中那柄刀刃雪亮的匕首狠狠插入他的心脏。
喧闹的人群蓦地静了一瞬。
方朝清却还笑着,他看着甄珠和阿圆,眉眼弯弯,握着刀的手却用力将刀柄插到最深,随即,又用全力拔出。
汹涌地鲜血当即喷溅出来,阳光下血珠被映出瑰丽的艳红。
然而,鲜血却不止从方朝清身上喷溅出。
挡在方朝清身前的护卫后方,同样有鲜艳的血喷溅而出。
“相爷!”崔管家惊恐的大喊打破了寂静,伴随着喊声,护卫们惊慌地转头,而映入他们眼帘的,是崔相被一柄同样式样,同样刀刃雪亮的匕首插入心脏又拔出的画面。
崔晚握着匕首,溅了血的脸庞笑地甜蜜又温柔。
她低头,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崔相。
第175章 落幕()
嘈杂喧闹突然都消失了;只有鲜血喷涌又四处溅落的声音;几乎所有人都呆若木鸡,看着方朝清;看着崔相,看着他们胸前那个不断喷涌鲜血的窟窿。
打破寂静的是阿圆的哭喊。
“哥!”
方朝清将刀扎向胸口那一瞬,阿圆便挣脱了呆愣的护卫,踉跄着跑向方朝清,一边跑,脸上的泪一边不停地落下来。
几乎同时;甄珠也挣脱了护卫,同样踉跄着上前,只是没有像阿圆那样哭喊出声。
她觉得自己脑子里空荡荡的;从看到方朝清拿出匕首;到他将匕首刺入胸膛那一刻起;大脑便失去了思考能力,挣脱,站起,往前跑,一系列动作就像没有经过大脑;身体自己支配着自己在动一样。
几步的距离;却似乎跑了很久。
她到跟前时;方朝清已经将匕首从胸膛拔出,血大片大片地喷涌而出,跑在她前面的阿圆被溅了满身满脸的血;他哭喊着,上前抱住方朝清轰然倒下的身体,一边止不住地痛哭,一边用手掌用力按住那不断喷血的胸口。
但哪怕阿圆用力捂住,鲜血还是不断从衣裳和他的手中间流出,将地上染成一片鲜血泽国。
甄珠踏着这片鲜血泽国走到两人面前。
方朝清还清醒着。
他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只是因为疼痛,那笑非常勉强,像秋日蝉鸣,像余烬轻烟,像太阳出来后草尖上的露珠,转眼就会逝去。
他看着痛哭的阿圆,手指微动:“别哭咳你已经长大了啊”
他似乎是想抬手拍拍阿圆的肩膀,但最终却只抬起了一根手指。阿圆的泪便更汹涌了,然而又怕哭声盖过方朝清的声音,只能拼命将哭声咽在喉咙里。
可是方朝清没有再说出什么话。
匕首深深插入心脏又拔出,这样的伤势让他失去了从容告别的权利。
那一句话,就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不,或许还余下一点点力气。
他的眼珠微微转动。
看向了甄珠。
他的目光已经有些涣散,仿佛对不准焦距,然而还是一眼就看到了甄珠。
他脸上沾了血,眉眼却清隽如昔,那望过来的双眼定定地看着甄珠。
对上那双眼,甄珠愣了一瞬,刹那间,仿佛穿越了时空,回到洛城,回到两人初遇的那间小小书铺,她掀开门帘进去,就看到那个坐在柜台后的男人也正抬眼望过来。
当时她想的什么来着?
啊,是了,当时她只是肤浅地想着,这个男人很好看,让她忍不住多看几眼。
现在的他也很好看。
好看地,让她想一直看下去。
方朝清的瞳孔越来越涣散,渐渐失去了高光,眼皮缓缓地阖上。
阿圆再也压抑不住地呜咽出声。
甄珠没有哭。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他满是血的脸颊,掌心的触感仍是温热的——虽然不知道那是皮肤的温度还是血的温度。
然后她轻轻俯下身。
阿圆止住了呜咽,愣愣地看着她的动作。
其他许多人也看过来,有羽林军,有禁卫军,有相府的仆役和护卫,当然,还有高琰。
但这都影响不到甄珠。
她俯下身,看着方朝清的脸,看着他即将阖上,又似乎用力张开了一些的眼睛,露出笑容,极轻极轻地——
吻他。
天地仿佛都远去,其余都成了背景,他们彼此唇瓣交接,气息交叠,眼里只有彼此。
四周静极了,人们或慌乱或震惊或惶恐或呆愣,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人出声,没有人打扰,使得眼前这幕仿佛一副静物画。
用工笔的方式勾勒出轮廓,用写意的方式涂抹上色彩,再用油画的笔触晕染出背景柔和的光影,最终显示出怪异的和谐。
然而这幅画很快被喧嚣撕裂。
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压抑又凄厉的尖叫,呆愣震惊的人群终于回过神来,然后立刻炸成了一锅粥,有人朝方朝清这里涌来,有人往崔相那里挤去,还有人试图悄悄溜走。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然后一个冰冷威严的声音响起。
“放下兵器,既往不咎,负隅顽抗,必诛九族!”
那声音在场的人都很熟悉。
就在刚才不久,声音的主人还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但因为违逆了崔相,他已然等同于失去了那个尊贵的身份,但是现在——
崔相倒下了。
人群惶惶地看向声音的主人。
不知何时,方才还是阶下囚的青年已经站起身,他穿着代表帝王身份的冠冕,尽管玉冠歪斜,华服染尘,但到底在那个位子上坐了几个月,他笔直地站着,满身威严,冷冽的目光轻轻地环绕一周,便让不少人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更不用说,那些之前未被杀掉的忠于皇帝的羽林军和禁卫军,也已经不知何时挣脱压制,将他围拢保护起来。
虽然总体数量上仍是相府护卫占优,但——他还站着,崔相却已经倒下了。
群龙无首,树倒猢狲散,人走茶凉有许多许多个可以恰当地形容此时局面的词语。
因此,没有太多波折,第一个人放下兵器后,很快就是第二个人,然后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叮叮当当”,金属与青砖地面的碰撞声此起彼伏连成了一片。
成功了
宽大的袍袖中,高琰双拳紧握,身体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并不习惯这样的场面,并且大概永远也不会习惯。
放松下来,他第一反应就是转头,想去看她的反应。
——却看到她还在吻着那个男人。
一心一意,旁若无人。
他慌乱地又转过了头。
那个他许久不见的人,那个他思念许久的人,此刻正抱着亲吻着别的男人,因为那个男人快死了。
嫉妒吗?愤怒吗?并不是。
他只是有些难受。
还有些羡慕。
羡慕方朝清。
心里乱糟糟地想着,但他面上依旧是淡然无波的模样,看上去胸有成竹,运筹帷幄——再没有一丝过去那个卑怯畏缩的冷宫皇子的影子。
他的目光投向几米外的崔相。
越是处于混乱的局势时,便越要冷静,便越不能示弱,普通人都是喜欢盲从强者的,当你表现出强者的姿态时,那么就已经掌握了一半的局势。
这个道理,还是崔相教给他的。
而此时,当了一辈子强者的崔相却无力地倒在给他捅上致命一刀的女人怀里。
事发太过突然太过出人意料,甚至没有人想起要将崔晚这个刺杀崔相的“凶手”立刻隔离起来,等到有人想起时,高琰又站出来了,因此,崔晚得以一直抱着崔相。
一手抱着崔相,一手还拿着那滴血的匕首。
而崔相还没有死。
或许是因为女子的力道不足,或许是第一次不熟练没有完全对准心脏,总之,崔相的情况看起来比方朝清好一些,虽然因为失血而脸色苍白地吓人,但起码眼神还清明着,看上去还能撑一会儿的样子。
但,也就只能撑一会儿了。
高琰望过去的时候,崔晚的目光正从甄珠和方朝清身上移开,仿佛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她露出愉快的笑,低头轻声对自己抱着的崔相嘟囔着什么,此时,人群因高琰的出面而重新安静了一些下来,她嘟囔的话便也清晰地落入近处的几个人耳中。
“真有趣啊,哥哥。”
“你看那个姑娘,她是珍娘丈夫的意中人吧?果然,珍娘还是像我的,像我一样蠢,像我一样可怜,像我一样费尽心机,却怎么也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果然,”她亲昵地蹭了蹭崔相的脸,仿佛跟情郎撒娇的少女,“是我的女儿,是——我和哥哥的女儿啊”
即便早有预感,听到这句话,高琰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而他前方,原本围着崔相的几个护卫,闻言更是忍不住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崔晚却毫无所觉,她温柔地抱着崔相,神情极尽温柔甜蜜,果然不管旁边有什么人,是什么场合,仿佛她的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珍娘的丈夫也有点像哥哥呢,长得好看,说话好听,是个很聪明的年轻人,怪不得珍娘喜欢他。”
“我被哥哥关了那么久,从地牢到院子,那么久那么久,久到珍娘都从小小的一团长到那么大,久到外人都当我已经死了,久到哥哥你觉得我疯了,久到我也觉得我疯了,甚至或许我早就死了,如今还存在着的不过是一缕魂魄。可是,他找到了我,让我知道,我没疯,我还活着。”
“我还活着,我还有想要做的事。”
崔晚轻轻亲了亲崔相的额角。
“哥哥,我爱你啊。”
“所以,跟我一起死吧。”
她笑着,仿佛刚刚说的是要跟情郎一起踏青赏花这样甜蜜愉快的事。
崔相艰难地抬眼,看向崔晚,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说话,但或许是匕首扎到了肺部,他一张口,便猛地喷出一大口血来,污了整张清俊的脸。
崔晚温柔地用自己的衣袖为他擦拭脸上的血,“哥哥,你要说话吗?慢慢来,不急,晚儿听着呢。”
崔相定定地看着她。
“你太让我咳咳失望了”
艰难地,崔相终于说出了口中的话。
却是今日第二次说出“失望”这个词。
第一次是对高琰。
只是那时他还占据着绝对优势,说这话与其说是老师对学生的失望,倒更像是胜者对败者侮辱性的怜悯。
然而现在情况已经倒转。
他奄奄一息,被一个被他当做疯子的女人狠狠捅了致命的一刀,他的手下被他看不起的傀儡小皇帝压制收服,他们眼睁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