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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美人有所思-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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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奄奄一息,被一个被他当做疯子的女人狠狠捅了致命的一刀,他的手下被他看不起的傀儡小皇帝压制收服,他们眼睁睁等着他咽下最后一口气,而他却连一句呵斥的话都说不出来。

    然而,即便如此,他依旧是那样高高在上的语气,仿佛神仙站在云端为凡人的愚蠢和不幸而悲悯。

    崔晚却并不为他这近乎轻蔑的悲悯姿态而动怒,她只是轻轻说道:“对不起,但哥哥你要知道,晚儿从来都只是个凡人啊。“

    “都说晚儿跟你很像,宛如倒影双生,可晚儿就是晚儿,不是哥哥。”

    “丝毫不为情所困,凡事都理智分析得失,做出最好最让人称颂的抉择,这样的人这世上恐怕只有哥哥你一个吧?所以,除了哥哥自己,又有谁能让哥哥永远不失望呢?”

    她微笑着说着,目光从崔相身上移开,转向另一个人。

    转向那不知何时跌倒在地,没人搀扶,便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的崔珍娘。

    崔珍娘在爬。

    在往方朝清的方向爬。

    漂亮的衣裳揉皱了,沾满了泥,枯黄的发也沾了泥土草叶,打成结,随着她的蠕动在她头顶颤动着,让她看起来就像一条毛毛虫,一条暴露在凄风苦雨中,拼命寻找温暖干燥的地方,却僵硬地爬都爬不动的毛毛虫。

    从她倒下的地方到方朝清的位置不到十米,而她显然已经爬了一会儿了——很可能在甄珠低头亲吻方朝清的那一刻便开始爬了,但到现在,她却只挪动了连半米都不到。

    十米的距离简直就像是天堑。

    然而她却还是坚持不懈地往前爬。

    满身尘土,挣扎蠕动,丑怪的脸,肮脏的身,看上去无比的怪异可笑又可怜。

    “真可怜”

    崔晚轻声说着。

    “哥哥你看,我们的女儿好可怜啊”

    “可怜地我都不忍心看她继续痛苦地活在这个世上了”

    “我从未为她做过什么,所以她不喜我,不认我,我都不怪她。她再怎么不完美,也是我拼了命为哥哥生下的孩子。所以不论如何,我都想为她做点什么。”

    “珍娘喜欢她的丈夫,那么,我就让他陪珍娘一起死。”

    “这样到了下面,我有哥哥,珍娘也有她爱的人,我们一家人,一个人都不少。”

    “他想救他的意中人,我想为我的女儿做点事,各取所需,彼此都圆满,所以,这真是个好买卖,对吧哥哥?”

    她轻描淡写,甚至有些得意地说着她和方朝清的交易,似乎也为在场的众人说明了方才剧变发生的原因。

    阿圆目眦欲裂,捡起一把刀就要砍过来,然后被高琰让人拦住了。

    而那一直蠕动着向前爬,仿佛全然听不到任何声音的崔珍娘,也蓦地停止了动作,艰难地、缓慢地转过头,看向崔晚。

    她的脸被泪水和泥土——或许还有鼻涕——糊住,全然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是似乎愣愣地看了一眼崔晚。

    然而只是一眼,然后便又转过头,继续拼命地往前爬。

    但只这一眼,便让崔晚欢喜地绽开笑容。

    “哥哥你看,珍娘回头看我了!”

    但崔相已经无法回答她了。

    他胸前和口中流出的血越来越少,因为已经无血可流,他的眼神失去了焦距,空茫茫地落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就像风中之烛,随时都会熄灭。

    崔晚仿佛没有看见他生命的飞速流逝,只甜蜜又愉快地笑着,以指做梳温柔地梳理着他已经斑白的发,目光爱怜地拂过他眼角长了细纹的面容,脑中想起的,却是多年前,他白衣翩翩的少年模样。

    她的哥哥啊,她最优秀最完美,谁也比不上的哥哥啊,她和他一同来到这世上,一同长大,幼时同寝同卧,长大琴瑟相和,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她。

    他们有着相似的面容,相似的头脑,她曾经以为她是最了解他的人,她曾以为他会如她爱他般地爱她。

    所以她任性地越过界线,无视伦理纲常,主动引诱了自己的哥哥。

    而他没有拒绝。

    她那严于律己的哥哥,她那事事苛求完美的哥哥,她那从不亲近任何姑娘,貌美如花或丑若嫫母在他眼中都不过一堆血肉的哥哥,却偏偏受了她的诱惑,为她犯了禁忌,为她犯下不容于世的罪恶。

    所以,她以为他跟她一样。

    可是,不一样啊,怎么会一样呢。

    崔晚看着仍在拼命蠕动的崔珍娘,脸上仍带着笑,眼神却逐渐苍凉起来。

    “哥哥你看,连我这样的坏女人,临死了也会有几分真心,也会想着为女儿做点事。”

    “可是哥哥,”她俯下身,紧贴在已经神识涣散的崔相耳边,“你的真心呢?”

    “但凡你用一分真心爱我,我们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可是哥哥,你对我太残忍了。”她眼神越发悲哀地看着他,“对我那么好,让我以为你爱我。”

    “对生下来便残缺丑陋的珍娘那么好,让我以为你真心爱着我们的孩子。”

    “若是让我一辈子都这么以为多好。”

    “却又让我发现,你接受我,只是因为我最像你,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倒影。”

    “你不嫌弃珍娘,只是因为她是你没有拒绝我的后果,否认她,便是承认你犯了错,那是自认完美的你决不允许的。”

    “你不爱我,也不爱珍娘,更不爱那个从头到尾被自己的丈夫和‘女儿’耍地团团转,最后还为你们送死的可怜的张氏。”

    “哥哥,哥哥啊”

    她脸上甜蜜的笑终于全部隐匿不见,反而只剩了满脸的苦涩,一声声唤着他。

    “哥哥。”

    “你爱的,从来唔都只有你自己啊”

    最后一句话断断续续地隐没在喉咙里,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她的身体便也轰然倒在了崔相身上,倒下的姿势正好与崔相脖颈交缠,宛如交颈的鸳鸯。

    周围的人这时才发现,一抹刀尖穿透了她骨瘦如柴的胸膛,从后背透体而出。

    而崔相,也已经完全地闭上了双眼。

    ***

    崔相那边的动静,以及高琰做了什么,甄珠全然不知。

    她只是俯下身,温柔地,细细地亲吻着方朝清。

    这是他们从未有过的亲密距离。

    以往哪怕关系最亲近时,他们甚至连手都未签过。

    她想起在最初相识,她还不知道他已经娶妻时,也曾经有过些小心思,也曾经想过像他这样看起来迂腐守规矩的人,调戏起来是什么样子,甚至也曾想过,他那一抿起来就显得分外迂腐,却也分外可爱的唇,亲起来会是什么滋味。

    但随即,她知道他已娶妻,他也知道她对他无意,于是两人便成了彻底的君子之交,彼此恪守着朋友的界线,从来没有越过一步。

    没有想到,有一天居然会亲吻,而这亲吻是永久的告别。

    她亲吻着他,看着他的双眼,而那双眼也在温柔地看着她。

    那双眼在笑。

    于是她也笑了。

    笑着极尽温柔地摩挲亲吻着他沾了血的唇,笑着看那双眼睛里的光芒一点点消失,

    直至那双眼永久地阖上。

    方老板,不,方朝清,再见。

    她在心里说着,用目光仔细描摹他最后的模样。

    她忽然想起在郊外农庄时他们互相为对方画的那两幅画像。

    那时候,方朝清在她眼中就像莲,清姿俊逸,恍如谪仙,从淤泥里长出,开出洁白清香的花,让人敬佩,却也让人不敢亵玩。

    可现在,她却觉得他更像菊。

    在温暖和煦的春天萌芽,在雨水丰润的夏天成长,终于在秋天开出璀璨华美的花,却紧接着经遍风霜雨雪,风雪将它的枝条压折,寒霜将它的颜色染上霜红,风雪摧折它,尘土也欺它,然而无论如何,哪怕到下一年春,哪怕失去颜色失去水分,它柔弱的花瓣始终固守枝头,那是它始终不变地一点初心。

    她就这样怔怔地看了他好久。

    阿圆愤怒的声音响起时,她抬头看了一眼,就看到旁若无人地叙说着自己是如何与方朝清以命换命的崔晚,也看到狼狈爬来的崔珍娘。

    她小心地将方朝清平放在地上,将他的四肢放直,防止时间久了四肢蜷曲,无法以体面的模样离开,又仔细地擦拭他脸上、手上,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沾染的血迹。

    崔晚倒下时,她刚刚把方朝清的脸擦干净,阿圆也终于恢复了平静——起码看上去如此——走了过来。

    但他遇到了阻碍。

    一只枯瘦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袍下摆。

    “带、带我到清郎身边”

    崔珍娘趴在地上,费力地仰着头,哀哀地向阿圆乞求。

    “求、求你了。”

    阿圆脸上露出一个难以形容的表情,荒诞,滑稽,像看着什么人类难以理解的东西,然后,他狞笑一声,抬脚就要踹——然而却又在抬脚的那一刻忽然改了主意。

    他抬起手,手里有一把刀,那是刚才愤怒之极时想要去砍崔晚的。

    旁边响起了一阵小小的惊呼,以为他要用这把刀砍了崔珍娘。

    连崔珍娘自己似乎都这么认为,她的肩膀抖了一抖,然而随即便又仰起脖子,口中还呢喃着,“求你”

    阿圆手起,刀落。

    却没有砍下崔珍娘的头颅,而是将被她抓住的那一截衣衫下摆截断。

    崔珍娘原本紧抓着衣衫支撑身体,这样陡然落空,便猝不及防地狠狠趴在地上。

    额头磕出了血,灰尘糊了满脸。

    本就狼狈至极的脸更添了十分狼狈。

    阿圆呵呵一笑。

    “我原本以为这世上不会有比你的脸更丑的东西了。”

    “可现在我才发现,比你的脸更丑的,是你的心。”

    “又丑陋,又肮脏,让我看一眼就想吐,踢你我嫌脏了鞋,杀你我嫌脏了手。”

    “想跟我哥死在一起?你摸摸你那黑透了、烂透了、流着脓、长着蛆、恶臭熏天的心问问自己——”

    “你配吗?”

    “你这辈子费尽心思,却既得不到我哥人,更得不到他的心,而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

    阿圆忽然狠厉地一笑。

    “我会把你干的好事儿说给方家所有的长辈宗亲,族谱上我哥名字的旁边不会再有你的名字。”

    “我哥的棺木旁边也不会有你的位置,不仅没有你的位置,我还会把你那恶心的骨头血肉烧成灰,撒地离我哥的坟墓远远地。”

    “我会请遍全国有名的和尚道士,我会一生积德行善,只为祈祷他永生永世都不会再遇到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几乎完全没有停顿的一番话,夏日暴雨般劈头盖脸地砸下来,配合着少年狠厉的表情,眼神的悲痛,以及声音里无尽的厌恶,没有人会怀疑少年是不是只是在说狠话。

    他绝对会这样做。

    恶狠狠地说完这番话,阿圆便大踏步地、躲避什么肮脏恶臭的东西一样地走开,走到被甄珠平放在地上的方朝清跟前后,才又猛然放轻了脚步,仿佛怕惊醒了地上那人的酣梦,方才还狠厉的圆眼猛然又落下泪来,呜呜咽咽,仿佛失去母亲的幼崽。

    看着阿圆远去,甚至挡住了方朝清的身体,崔珍娘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不,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她嘶哑着喉咙嘶吼着,口齿都清晰起来,早已爬不动的身体拼命地颤动着,那双鸡爪似的手不停地在地面上抓挠,却始终无法让她再前进半分。

    方朝清就在距离她不到十米远的地方。

    却是她怎样都无法跨越的距离。

    “甄珠!甄珠!”她忽然大声喊甄珠的名字,每喊一次,后面都跟着极重极重的气音,破了的风箱一样。

    “求求你,求求你让我看清郎最后一眼,之前是我不对,我错了,求求你,求求你,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清郎那么喜欢你,你一定会答应我的对吧!”

    她小小的双眼亮地吓人,仿佛将生命都一起燃烧的火焰,这双眼死死地盯着甄珠,盯着甄珠擦拭方朝清身体的手。

    然而,无论她再怎么嘶吼呼喊,甄珠都没有回应她。

    她只是仔细地、温柔地、巨细无遗地为方朝清擦拭整理着。

    崔珍娘的声音从耳边飘过,却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她只知道,现在要把方朝清收拾地干干净净。

    毕竟,他是那样喜欢干净的一个人哪。

    得不到回应,崔珍娘的声音再也压抑不住暴躁和愤怒,以及发自心底的恐惧。

    “你滚开!从清郎身边滚开!不要碰他!”

    “他是我的!我的!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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