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有所思-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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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去见太师了,就、就——”
他急得语无伦次,声音有些发颤,说话时,目光完全不敢看着崔珍娘的脸,更遑论直视她的眼睛。
崔珍娘默了一下,旋即脸上露出笑,柔声道:“你别紧张。”
小李连忙摇头:“我不、不紧张。”
崔珍娘苦笑:“我的脸吓到你了吧?你放心,我不是妖怪,不会吃人的。”她声音沙哑,虽然不好听,语调却十分柔和,那双绿豆般大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里面满是安静祥和。
小李抬头看她,见她这模样,又听她话里的意思,登时有些羞愧。
这是他第一次到东家家里,第一次见东家夫人,他年纪小,性子单纯,之前也没听说过什么闲言闲语,只看东家那般姿容,便满以为东家的夫人必然也是位高贵美丽的贵妇人。
谁知道,方才悄悄一抬头,却看到那样一张可以说得上骇人的脸。
一瞬间,小李甚至以为那是鬼怪变作人形在吓他。
东家那般人物,怎么可能娶这样一位夫人?
因为怀揣着这样的想法,他便无法自如地应对,这才叫她看出不妥。
可如今看坐上那夫人的神情模样,以及耳中温柔甚至自嘲的话语,顿时叫小李惭愧羞愧不已。
怎么能以貌取人呢!
他在心里告诫了自己一番,再抬起头面对她时,紧张的心情便缓和许多,回答她的问话时,也因为怀着愧疚的心理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问过计太师的事后,因为小李所知的也的确不多,崔珍娘便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向他打探起其他事来。
比如悦心堂最近的生意,比如方朝清见了哪些客人再比如,那位神秘的“风月庵主人”。
小李心里不紧张了,加之心里羞愧,此时便一五一十地认真回答起来,悦心堂生意的红火、各怀心思上门打探的人、方朝清想要扩大悦心堂规模甚至再在别处开几家悦心堂的计划除了关于“风月庵主人”的事,他自己所知也不多外,其余他知道的能说的,便全都说给崔珍娘听了。
事实上,他说的这些并没什么要紧的,只要用心打听下便能打听得到。唯一打听不到的关于“风月庵主人”的事,他所知的也并不比外人多。
尽管如此,崔珍娘依旧听地津津有味的样子。
“相公整日在外面忙碌,我帮不上他什么忙,却也想多了解些,哪怕陪他说说话解解闷也好。”她如此略带忧愁地小李道。
顿时叫小李又是一通感慨。
虽然东家夫人长得的确不好看,但真是真心为东家着想啊。
问完了话,小李也便告辞了,崔珍娘叫崔妈妈送他出去,又命崔妈妈给他丰厚的赏钱。
崔妈妈直接从腰间拽下一个鼓鼓的荷包,里面装了金银锞子各一对,还有吉祥数字的铜板,沉甸甸的一个,直接塞进小李手里。
感受着荷包的分量,小李喜出望外,心花怒放,忙不迭地向崔珍娘道谢,最后走出大门,还在一个劲儿地感叹东家夫人的温柔慷慨。
这边,崔妈妈送了小李回来,便见崔珍娘愣愣地坐着,脸上没了方才那安静祥和的模样,而是一动不动,全无表情,仿佛没生命的木塑一样。
崔妈妈小声唤了声。
崔珍娘这才缓过神来,抬头看她,似问她,又似自问地道:“方才他说的可有假?”
崔妈妈忙摇头:“那小子说的都是真的,铺子里的情形的确是他说的那样。至于——”她拧着眉,小心地选择着措辞。
“至于,那个甄姑娘自几个月前开始,姑爷便没叫铺子里的伙计去她家了,而是由甄家的一个下人每月定时去铺子里送画取钱。所以这个小子也没扯谎,他确是不知晓那甄姑娘的事。”
崔珍娘缓缓地点点头。
崔妈妈忍不住好奇:“小姐,这些您不都知道了?还问他作甚?”又问她作甚?
崔珍娘抬眼。
“妈妈说笑了。”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她抿着唇,一脸的懵懂无辜,仿佛真是个浑事不知的深宅妇人。
崔妈妈打了个冷战。
崔珍娘忽地又笑了,语气欢快:“妈妈,咱们去接相公吧。那计太师突然冒出来,也不知道什么来路,我有些担心相公呢。”
她说着,立马便起身要出门。
第54章 入宫()
夜里的洛水河上;花船如星辰散落,脂粉香气并着丝竹歌吹,交织成动人心旌的无边旖旎。
跟在黑衣劲装大汉身后,方朝清抱着木匣,登上了花船。
一上船,便看到船头上有数个身着官服的男人;正团团围坐着饮酒作乐,他瞟了一眼,便见到几个熟面孔,皆是洛城当地的实权官员。
而被这群官员们众星拱月般围着的;便是那大咧咧坦着胸膛,拥着美人饮酒的计都。
比之第一次见面,他的样貌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浑身的草莽气息稍微收敛了些,加之一身富贵;举止放浪;倒像是个沉迷酒色的酒囊饭袋了。
只是,在看到他上船的那一刻,那双鹰眼蓦地如雷电般疾射而来;只一眼;便叫方朝清知道,这依旧是那个凶星。
他心下一沉。
然而步履却依旧从容不迫;长袍一敛;躬身施礼:“草民方朝清;见过太师,见过各位大人。”
计都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方朝清不动声色任他打量,脸上始终带着适当的表情,没有不合时宜的骄狂,却也未因位居下位而卑怯。
与计都相比,他修长的身躯显得有些弱不禁风,然而却并没有落於下风被计都压制,只是立在那儿,便仿佛芝兰玉树,又如明珠荧荧。
只这一会儿工夫,便有许多花娘将目光向他投过来,其中一个,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计都忽然笑了:“一年不见,方老板倒是长进了,总算有了点儿当年状元郎的样子。”
比起一年前初见时那个平庸的书店老板形象,如今的方朝清,仿佛蒙尘的明珠拂去灰尘,眉眼间流转着自信的神采,虽然衣衫依旧不起眼,却再不会有人将他当做寻常布衣。
方朝清微笑:“大人说笑了,小人不过混口饭吃,有什么长进不长进。”
计都哼笑一声:“怎么不长进了?如今全国上下谁不闻‘风月庵主人’之名,多少人千里迢迢赶来洛城就为了求一幅画还求而不得,这难道不是方老板的功劳?”
方朝清继续微笑着道:“微末小伎而已,比不上大人们经世治国,更当不得太师如此夸赞。”
计都摆摆手:“算了算了,真是不耐烦跟你们这些读书人讲话,忒地虚伪,夸你还夸出错了。
方朝清依旧微笑着。
计都忽然收敛了神色,挥退所有花娘和官员。
花娘们自是十分识眼色地下去了,而那些官员,却也是丝毫没有异议,纷纷退入船舱。转眼间,船头便只剩方朝清与计都两人。
方朝清的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看着空荡荡的船头,计都这才满意地挑挑眉,对方朝清道:“我叫你来是为了什么,你可知晓了?”
方朝清心握紧了拳,没有说话。
计都却笑了。
“看来你是知道了。既然知道了,方才还谦虚什么。方老板,如今你捧出来的这位,可是得了天底下最尊贵之人的青眼哪”
他身子向后一仰,懒洋洋地笑道:“——太后娘娘有令,命风月庵主人择日入宫,为太后画像。”
方朝清的身子瞬间僵硬了。
计都似乎未察觉他猛然的僵硬,兀自倒了一杯酒,倒得满满地,然后端起酒杯,递给方朝清,笑道:“方老板,喝酒。”
***
小李并未说方朝清具体去了哪里,只是说可能去洛水沿岸的酒家画舫,崔珍娘出了门,不疾不徐地朝洛水岸边走,到了地方,便逐一地找过去。
她并没有找太久。
仿佛冥冥中有着指引一样,哪怕岸边人多吵杂,哪怕来去行人熙熙,人潮涌涌中,她只一眼就在临河的一艘画舫上,看到方朝清的身影。
就好像当年新科举人们打马游街,年少英俊的并不是只他一个,他也不是衣着最鲜亮惹眼的,然而她却一眼便看中了他,且从此之后,只看得到他。
此时,那进了船舱的花娘和官员们已经重新回到船头。
画舫明亮的灯火中,方朝清一身简单的长衫,与官员们相对而坐,看上去相谈甚欢的样子。
崔珍娘看着那几个官员,虽离得有些远,却也看出面孔很是熟悉,除了没有刘知府,几乎洛城最有实权的官员都在那里了,还有一个从未见过的,却是最惹眼,最不容忽视的一个。
计太师。
她轻轻念着这个名字,神色有些难辨。
船上的饮乐持续了许久。
崔珍娘便一直在下面看着。
离得远,船上人的动作并不能看得太清,有时候船会往河中心或对岸划去,船上的人便离得更远了,但是,她牢牢地盯着方朝清的身影,哪怕那身影再模糊,也不放过他和他身边人的一举一动。
那位如今甚至有压过她父亲崔相趋势的计太师对方朝清言笑晏晏,那几个洛城本地的官员对他客气有加,那船上的花娘们扭着妖娆的腰肢,露出甜醉人的笑,纷纷地往他身上靠。
她甚至还在那些花娘中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不久之前,那个曾经当众向他示爱的花娘。
叫什么来着?
莺哥儿?
她笑地真甜啊,樱桃似的唇,点漆似的眼,琼柱似的鼻,真真是个美人,真真叫人羡慕。
崔珍娘呆呆地站立着,肆意的秋风从水面吹来,吹进她空荡荡的衣衫,吹进她朽坏的皮肉骨髓,吹地她遍体生寒。
然而她丝毫未察似的,就一直那样站立着。
直到夜色深沉,船上的游乐似乎终于散了,计都和几个官员各自搂着看中的美人进了船舱。
临进舱前,计都笑着将一个美人推到了方朝清怀里。
正是那个莺哥儿。
崔珍娘猛地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起来,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船上的人。
船上,方朝清苦笑着将被推来的美人扶住,然后便退却两步,与美人保持距离,抬手道:“多谢太师美意,只是清家中还有妻子等候,恕清先行告退了。”
被避开的莺哥儿又失落又欣喜地看着他。
计都顿时挑眉,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妻子?你的妻子?”
方朝清顿首:“是,清已娶妻。”
计都哈哈大笑起来,也不忙着进船舱作乐了,拍着手大笑道:“我当然知道你已经娶妻,我还知道,你妻子叫崔珍娘,是崔相的掌中爱女,只是五年前为了嫁你与崔相决裂了。我说的可对?”
方朝清一愣,有些惊讶他怎么那么清楚珍娘的事,旋即一想他既然调查了自己,自然不会漏掉他跟珍娘的那段事。
于是点头道:“大人说的对。”
计都忽然露出一丝有些高深莫测的笑来:“方老板,我平生没佩服过什么人,不过,单说娶妻这事儿上,你可真真是叫我佩服了。”
方朝清不明所以,微微疑惑地看着他。
计都却似乎只是随口一说,说罢就算,又搂住了怀里的美人往船舱走,走时头也不回地对方朝清道:
“方老板,别忘了方才咱们说的事儿,最迟后天,给我答复。”
方朝清一脸苦笑。
***
看着方朝清推开了那莺哥儿,崔珍娘松了一口气,旋即见那计太师不仅没有因为他的推拒而生气,反倒哈哈大笑起来,她的心登时又往下沉。
直到那太师进了船舱,方朝清也下了船,低着头,完全不往四周打量地往前走,她抚了抚胸口,上前迎去。
“珍娘?”见她前来,方朝清惊讶地喊出来。“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小李送信,让你不用等?”
崔珍娘腼腆一笑:“我只是觉得在家有些闷,便出来走走,想着兴许还能碰上你。”
方朝清点点头:“这样啊。”
他露出微笑来,“这样也好,你是该出来多走走,不过现在天气凉了,你要注意些身子,别着凉了。”他看着她单薄的衣裳,上前扶住她,“咱们回家吧。”
崔珍娘顺从地点头。
一路上,两人闲聊着,无可避免地聊到方才花船上的事。
崔珍娘没有提起那些花娘,只是好奇地问那计太师找他什么事。
想起方才的事,方朝清顿时心烦意乱起来。
也无心想什么借口,只道是计太师想要买些画,便含混过去了。
崔珍娘默然,没有再问。
***
第二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