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迢迢-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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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上京?去桓国?”江慈望向易寒和燕霜乔。
燕霜乔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小慈,你还不明白吗?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再回邓家寨了。”
江慈默然,燕霜乔只道她不明白,心中伤感,轻声道:“小慈,现如今,我们只有去上京一条路可走。我的身份摆在这里,也累及于你,咱们是不可能再在华朝呆下去的。”
江慈犹豫了片刻,道:“相爷允我来之前,说只要明飞肯回去,他既往不咎。”
燕霜乔冷笑:“裴琰的话,你也相信?!”
见江慈还是犹豫,她心中焦急,怒道:“他说得轻巧,你可知,明飞是何人?!他是月戎国派在华朝的暗探!”
江慈吃了一惊,燕霜乔叹道:“小慈,明飞为了我,背叛了月戎,又得罪了裴琰,天下之大,只有桓国才是他安身立命之处,现在也只有父亲,才能护得我们的周全。”
江慈看了易寒一眼,又望向燕霜乔。燕霜乔有些愧疚,转而轻叹一声:“小慈,不管怎样,他、他始终是我的父亲,我也算是半个桓国人。”
她侧头望向镇波桥下的流水,岸边生有一丛丛的浮萍,想起母亲和小姨,想起下山后的际遇,她语调渐转惆怅凄然:“小慈,我也觉得对不起母亲,可又能怎样?他始终是我的父亲,这乱世之中,也只有他才能给我一个安定的家。再说,明飞他―――”
“明飞他,待你好吗?”江慈伸手,替燕霜乔拭去眼角渗出的泪珠,轻声道。
燕霜乔侧头拭泪,哽咽道:“很好。”顿了顿又道:“等仗一打完,我们就会成亲。”
江慈欣喜地笑了笑,又拉住燕霜乔的手,将头搁上她的肩头,慢慢地闭上双眼。
燕霜乔心中更酸,师姐妹在邓家寨相依为命,有时江慈太过顽皮,自己忍不住责斥她,她便会这般拉住自己的双手,将头搁在自己肩头撒娇,自己禁不住她的痴缠,也便一笑作罢。可现在,她似是长高了几分,她的头搁在自己肩头,也不再是撒娇,倒象是在向自己告别一般―――
江慈低低道:“师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连累了你。”
“不,小慈―――”燕霜乔正待说话,江慈却用力握住她的双手,轻声道:“师姐,你听我说。”
燕霜乔听出江慈话中决然之意,愣了片刻,慢慢抽出双手,将江慈揽在怀中,泫然而泣。
“师姐。原谅我,我不能随你去桓国,我现在是长风骑的军医,医帐人手不足,我不能丢下这些伤兵。师姐,我真的是很想很想学医救人,如果我随你去了桓国,我的心,永远都不会安宁的。”
风拂过桥面,江慈揽上燕霜桥的脖子,在她耳边用极轻的声音道:“还有,师姐,你放不下你父亲和明飞,所以要留在桓国。可我心中,也有了放不下的人。”
燕霜乔一惊,便欲拉下江慈的双手,江慈却揽得更紧了些,声音轻不可闻:“师姐,你别问。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放不下他,在别人眼里,他不是什么好人,可我、就是放不下他―――”
镇波桥头,树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崔亮内力不足,听不清楚江慈说了些什么,只见易寒似是有些惊讶,再看了看身侧的卫昭,见他神情有些恍惚,目光却凝在江慈身上。
燕霜乔张了张嘴,无法成言。江慈再抱紧了些,轻声道:“师姐,你回上京吧,以后,等你和明飞成了亲,华桓两国不打仗了,我会去桓国看你的。咱们以前说好了,你的女儿,便是我的女儿,我一定会来看你们的。”
她心中难过,却仍慢慢撒手,带着满足的微笑,看了燕霜乔一眼,猛然转身,大步奔下镇波桥,跑向远处的军营。
燕霜乔追出两步,易寒身形一闪,上来将她拉住。燕霜乔心中酸楚难当,大声唤道:“小慈!”
一阵大风刮来,吞没了她的呼唤之声。燕霜乔泪如雨下,易寒暗叹一声,拂上她的穴道,抱着她转身而去。
卫昭立于桥上,纹丝不动。天上浮云飘过,遮住丽日,让他俊美的面容暗了暗。崔亮看得清楚,心中暗叹,却仍微笑道:“卫大人,咱们回去吧。”
卫昭缓缓转身,话语听起来有些缥缈:“子明,请。”
崔亮脚步放得有些缓慢,走下镇波桥,见宁剑瑜率着大批将士过来守住桥头,微笑着点了点头。又转头望向河西渠北面,叹道:“卫大人,只怕不久,就要是一场血战啊。”
卫昭与宁剑瑜含笑点头,脚步从容,只是负于身后的双手有些颤栗,他也看了看河西渠北,叹道:“若无血战,又怎能收回疆土。”
崔亮眉间怅然:“盼只盼,战乱早日结束,也盼从此朝廷内政清明,天下百姓,再无受欺凌之人。”
卫昭由河西渠北收回目光,望向右前方,正见江慈纤细的身影奔向医帐,他的心似被什么狠狠地抽打了一下,凝作一团,却又仿佛积蓄出更大的力量,要向外喷薄而出。
卫昭与崔亮入帐,长风卫周密正向裴琰禀报完毕,退出帐外。裴琰似是心情极好,朗笑道:“来来来,子明,我给你介绍一下。”
崔亮见西首椅中一人长身而起,二十来岁年纪,眉目清朗,笑容可亲,有着一股名门望族世家子弟的气派,忙作揖道:“崔亮见过侯爷!”
宣远侯何振文虚扶了一下,笑道:“不愧崔军师,猜中是本侯。”
崔亮微笑:“算着侯爷应是这两日要到,方才一路过来,见军营后方似是有些喧扰,知定是侯爷率援兵前来,侯爷这一到,咱们胜算可大了。”
何振文视线掠过一边的卫昭,淡淡点了点头:“卫大人,别来无恙?”
何振文与庄王一系向来不和,他的妹子何青泠又曾打伤过右相陶行德的内侄,为了此事,何振文亲自进京调解,与卫昭见过数面。他还托人送礼给卫昭,请卫昭调停,与世家子弟素来不对眼的卫昭却命人将礼物分给了光明司卫,还当众放话“他何振文的东西太贵气,卫府养不起”,让何振文心中实是暗恨不已。只是军营相见,对方又是监军,皇帝虽病倒,但指不定哪日康复,这卫昭恃宠而骄,权倾朝野,倒也不好过分得罪。
卫昭并不看他,冷哼一声,拂袖坐下。裴琰微微一笑,道:“子明辛苦了。”
崔亮叹道:“有负相爷重托,实是愧疚。”
裴琰微笑道:“子明不必自责,人各有志,我有子明相助,又何惧他宇文景伦?!”他取过册子递给崔亮:“这是振文兄带来的人员和粮草,子明看看如何安排,最关键的一战,咱们许胜不许败!”
崔亮点头:“是,那几样兵器也差不多制成了,只要时机一到,咱们便可反攻。”
裴琰却神色凝重,摆了摆手:“子明先安排着,但何时动手,咱们还得再等一个人。”
“何人?”
裴琰微笑:“子明那日不是给我出了个主意吗?实乃妙计。”
崔亮一喜:“相爷有合适的人?”
裴琰望向帐外:“他也应该要到了。”又微微一笑:“咱们先商量一下,具体怎么打。”
江慈得见师姐,知她终身有托,欣慰不已。她又将心里的话悉数倾吐,终于在镇波桥上,将心头那一层轻纱揭去,不禁心情大畅,竟是自去岁以来从未有过的轻松。她回到医帐,脸上的笑容也灿烂了几分,手下更是勤快。
凌军医替帐中最后一名伤兵换药完毕,过来净手,看了看正在熬药的江慈,和悦笑道:“小江,你今年多大了?”
“快满十八了。”
“倒和我家云儿同一年,不过她是正月的,比你稍大些。”
江慈在医帐多时,也听说过凌军医有个女儿,还知他似是有意将女儿许给宁将军,不由笑道:“云姐姐现在在哪里?”
“在南安府老家,她嚷着要随军,我没准,这战场凶险,可不是闹着玩的。”
江慈听出凌军医言下之意,微笑道:“我倒觉得这战场是个磨炼人的好地方。”
凌军医笑道:“她和你一样的说法,她也一直学医,看来,你们倒是志向相同。”
江慈早将凌军医看成自己的长辈一般,笑道:“凌叔,你知不知道,我以前的志向是什么?”
“说来听听。”
“我以前,就只想着游遍天下,吃尽天下好吃的东西,看尽天下好看的戏曲。”江慈说着说着,自己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凌军医也是大笑,顺手脱下被鲜血污染了的医袍,江慈忙接了过去。
这日,河西渠两岸,沉静中透着不寻常的紧张,双方似是都知大战一触即发,虽无短兵相接,却仍可感觉到战争的沉闷气氛压过了夏日的灿烂阳光。
到了入夜时分,军营后方却突然喧闹起来。江慈刚洗净手,嘱咐了小天几句,出得医帐,见光明司卫宋俊手持利剑匆匆奔向后营,面上满是杀气,大感好奇,她又曾受过宋俊保护之恩,便追了上去。
后营马厩旁,早围满了士兵,不停有人起哄:“揍死这小子!”
“敢欺负我们洪州军!”
“大伙一起上!”
宋俊持剑赶到,一声暴喝,身形拔起,由围观之人肩头一路踩过,跃入圈中,寒剑生辉,将正围攻光明司卫宗晟的数人逼了开去。宗晟手中并无兵刃,正被数十名洪州军围攻。他虽武艺高强,但空手对付这数十名也习有武艺的洪州军,正有些狼狈,宋俊赶到,终让他稍松了口气。
宣远侯带来的洪州军见这名光明司卫的帮手赶到,又围了数十人上来,场中一片混战。宋俊无奈,长剑幻起漫天剑雨,但洪州军仍不散开,不多时有数人受伤,倒在地上,洪州军们更是愤慨,围攻之人越来越多。
“住手!”何振文的暴喝声传来,洪州军们齐齐呆了一下,俱各放手跃开。
宋俊过去扶起宗晟,宗晟拭去嘴边血迹,怒目望向急奔而来的裴琰、何振文和卫昭。
何振文凌厉的眼光望向洪州军将士:“怎么回事?!”
一名受伤的副将自地上爬起,指着宗晟,极为愤慨:“侯爷,这小子抢我们的粮草,去喂他的战马,还出口伤人!大伙实在气不过,才―――”
宗晟斜睨着何振文:“抢了又怎样?这是我们卫大人的战马,就该喂全军营最好的粮草!你们不过区区洪州军,也敢在我们光明司面前摆臭架子!”
何振文面上有些尴尬,还未发话,那受伤的副将气愤难平,脱口而出:“什么卫大人?!不过是个兔儿爷罢了!”
何振文不及喝止,卫昭眼中闪过一抹腥红,白影一闪,瞬间便到了那名副将身前。那副将本是苍山弟子,武功也不弱,却不及闪躲,卫昭右手已扼上他的喉间。
“卫大人!”裴琰急掠而来,搭上卫昭右臂,卫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却仍不放手。他指间慢慢用力,那副将的眼珠似就要暴裂而出,双足剧烈颤抖,眼见就要毙命于卫昭手下。
裴琰望住卫昭,轻声道:“三郎,给我个面子。”
卫昭斜睨了何振文一眼,手中力道渐缓,却猛然一撩袍襟,双腿分开,向那名副将冷冷道:“你,钻过去,我就饶你小命!”
洪州军大哗,他们在洪州一带横行霸道惯了的,何曾受过这等羞辱,群情激愤下,大声鼓噪起来,纷纷抽出兵刃。
何振文连声喝斥,压住众人,又上前向卫昭抱拳道:“卫大人,手下不懂事,在下向你赔罪,还请卫大人看在下薄面,军营中以和为贵。”
卫昭俊美的面容上浮起浅浅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妖邪,他慢慢松开右手,望着何振文大喇喇道:“侯爷向人赔罪,就是这等赔法吗?”
何振文一愣,卫昭淡淡道:“当年陈尚书的公子向我赔罪,可是连磕了三个响头的。我看在少君面上,只要侯爷一个响头即可。”
何振文大怒,洪州军更是纷纷围了上来,吼道:“侯爷,和他拼了!”
“这小子欺人太甚,凭什么咱们洪州军要受这等羞辱!”
何振文面色铁青,望向裴琰,冷声道:“少君,我就等你一句话。”
裴琰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卫昭冷哼一声,负手而立,微微仰头,也不说话。裴琰刚一开口:“三郎―――”
卫昭右袖一拂,劲气让裴琰不得不后跃了一小步。
何振文见裴琰苦笑,怒道:“原来少君也怕了这奸佞小人!”他向裴琰拱拱手:“既是如此,我洪州军也没必要再在这里呆下去,告辞!”又转身喝道:“弟兄们,咱们走!”
洪州军们大喜,呼喝着集结上马。裴琰忙追上何振文,在他耳边一阵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