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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流水迢迢-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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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力削藩,仅保留了庆德王一个封王,象裴琰这样,年方二十四岁,便异姓封王,实是开华朝之先河,令人瞠目结舌。

    皇帝再度将裴琰挽起,轻拍着他的手,和声道:“裴卿凯旋归来,朕心甚悦,这病也好得极快,朕还要再在宫中赐宴,以嘉奖卿之功勋,与众臣同乐。”

    他握着裴琰的手,步出大殿,走下汉白玉石阶,又笑着握上卫昭的左腕,看着卫昭的目光带上几分宠溺:“三郎也辛苦了,朕另有恩旨。”

    卫昭冲皇帝一笑,笑容透着无比喜悦,他右手一翻,将蟠龙宝剑奉于皇帝面前,修眉微挑,带着几分邀功的得意:“臣幸未辱命。”

    皇帝呵呵笑着松开他的手腕,接过宝剑,递给后面的太子,又握住卫昭的手,带着裴琰与卫昭,走向大治门。

    戴着纱帽的灰袍人,脚步沉缓,跟在三人身后。庄王、静王无意中互望一眼,俱发现对方眼中闪过惊悚之意。

    这日,弘泰殿中仍旧摆下大宴,庆祝皇帝龙体康复,并再贺裴琰军功卓着,得封忠孝王。席间,皇帝又颁下旨来,赏赐裴琰黄金八千两,寒绢五百匹,珍珠五十斗,并赐宫女十二名。长风骑将士也按册论功行赏,兵部将另有恩旨,颁往河西、成郡等地。至于数月前押解进京的“伪肃帝”及薄云山家人,一律斩首,并诛九族。

    弘泰殿内,一片祝颂之声,皇帝坐于龙椅中,笑容满面,望着众臣向裴琰敬酒,再看向一边的卫昭,招了招手。

    卫昭笑着走近,皇帝身边的灰袍人突然伸手,扣住了他的右腕。卫昭仍然笑着,并不挣脱。过得片刻,灰袍人松手,在皇帝耳边说了几句话。

    皇帝面上渐涌忧色,向卫昭道:“看来是‘冰魄丹’确实有问题,所幸你所服‘火丹’较少,又年轻底子好,尚未发作,但是不是这段时间时有吐血?”

    卫昭苦笑:“皇上英明。”

    见众臣仍在围着裴琰敬酒,殿内一片喧哗,皇帝轻声叹道:“是朕连累了你,不该让你服‘冰魄丸’,明天起,你早晚到延晖殿来,我让这位大师帮你运气治疗。”

    卫昭斜睨了灰袍人一眼,也不说话。皇帝呵呵一笑,拍了拍他的手:“朕刚好,有些乏了,你们自己寻乐子去吧,只别闹得太疯了。”

    皇帝起身,众臣忙跪送圣驾离殿,裴琰仰头间,望着那灰袍人的身影,忽然面色一变,终于想起这人在何处见过。

    裴琰急着脱身,一众大臣却仍在纠缠。卫昭趁众人不注意,悄悄退出了弘泰殿。他在大殿门口立了片刻,望向晴冷的天空,天空中,只有几团极淡的云,有一团起伏连绵,象极了月落的山峦,还有一线微云,微微勾起,好似她娇嗔时微翘的嘴角。

    他默默地看着,待双足不再颤栗,才转身走向延晖殿。

    皇帝刚躺下,见他进来,语带责备:“怎么又来了?”灰袍人过来将皇帝扶起,卫昭却将他一推,坐于皇帝身边,取过锦枕,垫于皇帝腰后。

    皇帝面色有些苍白,话语也透着虚弱:“朕是真的乏了,你明天再来吧。”

    卫昭良久无语,皇帝侧头看了看他,见他双眼渐红,忍不住呵呵一笑,道:“你十三岁以后,可再未哭过。”

    卫昭转过脸去,半晌方低声道:“三郎以为,再也―――”

    皇帝叹道:“朕知道你的心,朕纵是舍得这万里江山,也舍不得你。”不待卫昭作答,他闭上双眸,轻声道:“朕真的乏了,你明天再来吧,朕还有话要问你。”

    卫昭跪下,磕头道:“是,臣告退。”

    待卫昭退出延晖殿,脚步声远去,皇帝咳嗽数声,灰袍人过来按上他的后背,他方顺过气来,道:“叶楼主,你看他―――”

    “确有走火入魔征兆,与皇上病症差不离,不过症候就轻些,想是卫大人年轻,暂未发作。”

    皇帝慢慢躺下,合上双眸,良久,方淡声道:“这孩子―――”叶楼主等了一阵,见皇帝不再说话,听呼吸声是已经睡去,便轻轻替他将锦被盖好,悄无声息地走出内阁。

    太子立于外殿,轻声相询:“父皇睡了?”

    叶楼主走到殿外,太子跟出,叶楼主压低声音道:“皇上今天是撑着才没倒下,他这次病得太重,虽好不容易醒来了,也大伤本元,太子得及早准备。”

    太子眉头紧皱,凝望着延晖殿的深红色雕花窗棂,终只说了一句:“一切劳烦叶楼主了。”

    “臣自当尽力。”叶楼主深深躬下腰去。

番外 、这年初见(一)() 
华朝延载四年,四月二十七日,河西府。

    这年距承熹五年的华桓之战已过去了整整二十年。时光荏苒,华朝皇帝在这二十年里都已换了三位。除了当年在河西一役中痛失亲人的人们,河西府的百姓们,也渐渐淡忘了那场令全城蒙难、死伤数万人的河西血战。

    但这一日清晨,大街上疾驰的马蹄声惊醒了许多人,他们纷纷披衣起床。不多时,城中便传开了消息:忠孝王府的小王爷裴洵,来到了河西,要在野狼谷,代忠孝王爷向当年死难将士和百姓致祭。

    二十年前,成帝死于庄王及卫昭谋逆,明帝登基。十二年后,明帝病逝,明帝年仅九岁的幼子宪帝登基,不过三年,死于天花。

    明帝再无子,静王被贬为海诚侯后也抑郁而亡,遗下二子一女。经董太后和内阁商议,只得迎了静王秦妃所生幼子谢衍即帝位,是为当今安帝。

    安帝初登基时,年仅七岁,奉明帝董皇后为孝仁皇太后,奉生母秦氏为懿仁皇太后。其时内阁首辅董大学士已年迈,安帝又年幼,两宫太后只得命忠孝王、内阁首辅裴琰为顾命首辅,全权处理一应军国大事。

    裴琰殚精竭虑,辅佐幼帝,四年来兢兢业业,并临危不乱,平定了数次谋逆风波。

    延载二年,肃海王姜遥、庆威侯姜远谋逆,发动宫变。裴琰率部血守皇宫,保护了安帝和两宫太后,将姜氏兄弟格杀于乾清门前,除静淑公主及其所生子女免于一死,姜氏被诛九族。

    延载三年,何太妃在安帝的参汤中下毒,同时,宣远侯何振文偷偷潜入皇宫,意图行刺安帝。忠孝王裴琰以身挡刃,救下幼帝一命,击毙何振文,何太妃畏罪服毒。事后追查,何氏兄妹是受玉间王及其生母谈妃指使。两宫皇太后大怒,下旨裭夺玉间王封号,玉间王被押递京城,囚于皇陵,数月后以一带白绫,自杀身亡。

    经历这数次宫变谋逆,华朝宫廷风雨飘摇。所幸有国之柱石、社稷重臣忠孝王裴琰一手擎天,力挽狂澜,才使国运稳定。北面又有镇北侯宁剑瑜力守边关,令一直虎视眈眈的桓威帝始终不敢发兵南下。

    为褒奖忠孝王裴琰功绩,延载四年二月,安帝下旨,为裴琰加相国、总百揆,允其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兼备九锡之命。

    裴琰惶恐,坚辞不受,并欲挂印而去。安帝哭倒于弘泰殿,痛呼“相父”,百官也随之痛哭,裴琰无奈,只得拜领君命。

    自此,忠孝王裴琰声望达到顶点,总揽朝政。华朝百姓,不知安帝者大有人在,但不知忠孝王裴琰者,寥寥无几。

    听说忠孝王命儿子前来为二十年前的死难将士和百姓致祭,河西府百姓倾城而出。有那等上了年纪之人,回想起当年桓军屠城血战,唏嘘不已。

    辰时初,野狼谷便挤满了前来致祭的人。随着百岁老者的嗟呀声,祭鼓敲响,哀乐幽幽,东面,一群少年素衣孝带,策骑而来。

    当先一名少年,约十七八岁,头戴玉冠,身形秀拔,面容俊雅,神情带着几分与他年龄不太相符的严肃和庄重。他身后跟着数位十六七岁的少年,俱是英姿勃发,一时看花了河西府百姓的双眼。

    见百岁老者上前,玉冠少年忙下马亲扶,道:“劳动乡亲,实乃裴洵之过!”

    河西府百姓,倒有许多人曾见过这小王爷裴洵。河西、寒州、晶州三地自二十年前被赐给忠孝王为封地,裴琰曾多次巡视封地,小王爷裴洵也经常随行。

    此时,未见过裴洵的,均在心中暗赞了句:不愧是忠孝王府的小王爷,风采比当年一剑擎天的剑鼎侯裴琰也差不了多少。

    裴洵依礼致祭,礼罢,又代父王颁下王令:免河西三年税粮,继续寻找当年河西战役死难者遗孤,妥善安置。

    众人拜送裴洵离去,裴洵却未回城,带着身后一群少年打马向南。

    驰过数十里路,过镇波桥,再往西走出约半里路,有一处坟墓。

    众少年面容肃穆,神情哀痛,齐齐下马参拜。裴洵看着墓碑,轻叹一声,在坟前跪下叩首,又接过侍从递上的水酒,缓缓洒下。

    “安伯伯,父王今年不能前来河西。这杯酒,是您最爱的长风山庄的酒,洵儿给您磕头了。”

    他身后少年也一一上前洒酒磕头,一虎头虎脑的少年说得极大声:“安伯伯,我是陈贲。来之前,父亲说了,要我多给您磕几个头,说您会保佑我将来娶一个象童家婶婶那样的大美人。”

    宁思明忍不住笑出声来,又觉场合不对,咽了回去。见裴洵也是忍着笑,便伸手打了下陈贲的头顶:“臭小子,你才多大,就惦记着美人。”

    陈贲怒道:“小宁子,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要打我的头。我老子打我从来只打屁股,可不打头的。”

    童修忙过来劝和:“好了好了,别闹了,赶紧都给安伯伯磕头。回河西都还有任务。”

    少年们依次在坟前叩首,又拥着裴洵上马,驰向河西渠。

    到得镇波桥,裴洵想起曾听父王说过的往事,便再次下马。

    他慢步踏上镇波桥,看着一带银波,看着河西渠南北的千亩良田,轻拍着桥边石栏杆,叹道:“白云苍狗,人世悠悠。二十年前,这里曾是修罗战场,今日却是沃土良田。”

    宁思明也叹道:“是啊,当年父侯在这里一枪当关,王爷在这里反败为胜,驱逐桓贼。可惜我等小辈,无缘得见当年父辈们的风采!”

    陈贲、许和、童修等人都听父叔们说过当年之战,皆默立一旁,遥想当年战况,神往不已。

    陈贲“唉”了一声,满面遗憾之色,道:“为什么桓贼都不再打过来呢?他们若是再来,我一定―――”说着,他擎出身后双刀,银刃翻舞,宁思明等人只得皱着眉头避开去。

    陈贲越舞越来劲,许和也来了兴致。他二人是从小打到大的,又都是学的刀法,而陈安和许隽二人在教儿子武艺时,也憋了那么一股子气,要在儿子身上胜过对方。十六年来,两小子倒也各有胜负。

    眼见许和与陈贲战在了一起,越打越激烈,宁思明眉头微皱,接过侍从手中长枪,大喝一声,腾身而起,右手长枪如银龙怒捣,挟着他八分真气直搠入二人刀影之中。

    “呛啷”声响,三人齐齐后退几步。陈贲低头见右手刀刃崩了一块,怒指宁思明:“小宁子,你又帮许和!”

    许和也怒道:“谁帮谁了?明明是你技不如人!”

    陈贲哪里服气,正待再操刀攻上,童修一把拉住他,道:“快看!”

    众人齐齐转头,见裴洵身形挺直,负手立于桥栏前,而他的目光,正凝在前方某处。

    众人都拥过来,只见前方数丈处,一名白衣人正躺在河西渠边的草地上,一顶竹帽遮住了他的面容。

    这人仰面向天,双手枕于脑后,右脚则闲闲架在左膝上,有节奏地轻轻抖着,意态洒脱而疏逸。

    他的头顶,撑开一把大伞,伞柄深入土中,伞帽正好遮住已有些毒辣的日头。他修隽的身形笼在伞影下,看上去有些缥缈朦胧。

    陈贲正要说话,宁思明“嘘”了声。陈贲细看,这才见那白衣人身边有个小小竹架,一支青竹钓杆就架在这竹架上,另一头的鱼丝线则已投入渠中。

    众人从未见过这种钓鱼法子,便都止住话语,要看这白衣人如何能躺在地上,便钓上鱼来。

    水面浮标沉了数下,陈贲见那白衣人还在懒懒抖脚,正要高呼,宁思明一把将他的嘴掩住。

    过了一会,浮标终于再度沉入水中。白衣人却象知道似的,抬起右脚,在小竹架上用力踩下,钓杆急速而起,“哗”声过后,一尾大鱼带起一线水花飞向伞下。白衣人仍然躺在草地上,探手抓住鱼儿,再吹了声极响亮的口哨。

    “喵―――”几只黑色的大野猫从原野上飞奔而来,白衣人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慵懒和得意:“小子们,接住了!”

    他将手中的大鱼向后方抛出,野猫们如闪电般纵向大鱼,不多时,大鱼便被这几只野猫瓜分干净。

    野猫们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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