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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成帅-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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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听了,呼吸滞了一下,方才字字吐道:“朕有一个问题,始终萦绕心间。”

始终萦绕心间,一直不清不楚,令他耿耿于怀。

“既然是最后一个问题,陛下但讲无妨。”成羡羽说。

她这么一说,皇帝呼吸又是一滞,连喉头也哽了下:“当日天牢里你说从未心许过我,只是兄妹之情。”皇帝情不自禁近前一步,他眸光粼粼,全迫切地锁在成羡羽的双眸上:“这一句兄妹之情,究竟是一时的谎话,还是……真是你肺腑之言?”

成羡羽即刻垂头,心中直叹事情早已过去,皇帝这般执念又是何苦:无论真话谎话,又能改变什么?

成羡羽想了下说:“陛下要问的答案,我写在一个盒子里吧。陛下若想取此盒,须答应我等狄军退出常境七天后方能打开。”

“为什么?”皇帝脱口而出。狄军从京师退出常境至少十余天,再等七天,那便是要他握着答案,忐忑煎熬半个多月。

“因为我怕陛下会反悔。”成羡羽亦脱口而出。

皇帝楞了楞,眼皮明显睁起,接着越睁越大。皇帝悟了出来,激动不能自已:“说那就是,那就是说小羽你的答案是……”

“陛下又多心了。”成羡羽打断皇帝:“我怕陛下会反悔。是因为陛下此刻打开,若是谎话,必会眷恋将我追回。若是真话,陛下同样会因恼怒而反悔,将我囚之不再放行。”

“穆七都打到京师了,朕又怎么囚得住你?”皇帝颔首:“三妹临行还讲得好笑话。”

“陛下让穆七打到京师,不是陛下守不住,而是陛下想通了。”成羡羽久在军中,知道常军实力,就算是姚拂剑开门迎敌入境,王小风疏忽中计,常军也不可能这般脆弱不堪,节节败退。

成羡羽点破皇帝的心思,接着说:“陛下好不容易通透清明,我又怎能害陛下重新糊涂。”

“那你要朕怎样做?”皇帝紧跟着出口。

“陛下给我半个月时间,半个月后我保证和穆郎已到了陛下永远都不会找到的地方。到时候陛下再打开……”成羡羽终是觉得再说下去,话说得太难堪,情分全伤。

她就止了后面的话,没有将整段话说全。

皇帝也没有追着问,只是答应道:“好。”

成羡羽低下头,不再目视皇帝。皇帝也不自久留着讨没去,以扇掀帘,出去换了穆七进来。

皇帝自回宫去。自此狄军陆续撤退,他再也没有同成羡羽相见。

最后一批狄军撤离的时候,有一名狄兵单独进城,去宫中觐见了皇帝。

狄兵说是七王妃离开时交给他一个盒子,嘱咐待最后一卒撤离京师时,将此盒交予汉人皇帝。

此事是由内侍总管熊谈经手,熊公公不敢怠慢,扣了狄兵,就跑去御书房将盒子亲手交给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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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答案(捉虫)

皇帝却将盒子收入龙袍内;并不打开来看。他继续批阅奏折,口中命令熊谈放了狄兵。

六天后;夜至亥时;皇帝在御书房批完奏折,搁笔在御架上,从龙椅上起身。

熊公公眼尖,当即伏过去,请示陛下今夜想去哪位娘娘宫中;他们做奴才的也好及时准备。

“朕今夜想独自就寝。”皇帝下阶往门外走;外头更深露重,熊谈赶紧过去给皇帝披了明黄的披风。

瞧着皇帝的意思,今晚哪位娘娘也不临幸了;熊公公就招呼外头的内侍打起八排明灯;为皇帝将回寝宫的大道照得亮如白昼。

回到寝宫,熊公公照例张罗着一干内侍宫人,焚香的焚香,上安眠茶的上安眠茶,熊公公自己则亲自伺候皇帝更衣,又照例伸手往龙被内一探:被内火热,一如往常事先被仔细温过了,干净暖和,又整齐不失天威。

皇帝坐上龙床,却不钻进龙被,而是对背身守在床柱旁的熊公公说:“朕今晚想独自就寝。”

这话皇帝刚才在御书房就说过了,所以熊公公又听着此言,最初的反应是呆了一呆。

熊谈继而反应过来,皇帝的意思是要屏退众人,天子一人独睡寝宫。

熊公公不禁为难地说:“陛下,这……万一陛下夜里要唤奴才们……”

“都退下去。”皇帝冷峻的声音不容许任何人抗拒。

“是。”熊公公赶紧弓着身子,招呼宫女内侍统统退下去,熊公公自己最后反带了寝宫的大门。

偌大的天家寝殿只纳皇帝一人,他坐在龙床上俯瞰四周:长明宫灯熊熊燃烧永不会熄;架上挂着他的龙袍,明晃晃令天下众生皆不敢直视;龙袍底下工整并排一双龙靴,多少人无论多么尊贵,均低贱地匍匐在这双靴下。

皇帝再收回目光,对上近处冰冷冷的龙床。床头雕着龙,是冷冰冰的金砌,床柱也雕着龙,是冷冰冰的玉塑。

皇帝再低下头,唯有他身}下这一床龙被龙单是温热的,让他能感受到这寝宫中唯一一点活的气息。

亥时过去,外头响起来子时的更钟,又是新的一天伊始。

皇帝从里衣的袖子里掏出盒子,盒子被他攥了七天,手汗都把盒身的漆给抹掉了许多。他双手微颤地打开盒子,见里面有张长三寸宽半寸的小纸条,上面笔走龙蛇的行书,正是成羡羽的笔迹。

她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字,皇帝看得心内怦怦,跳跃急剧加速:

陛下,微臣那日天牢里说的是谎话。

微臣十四岁生日那天,自高崖坠下,望见陛下的第一眼,子曜哥哥就已映进我的心里。至于多深……

纸条太小,成羡羽话没写完,估计是续写在了背面,皇帝急忙将纸条翻面,接着下去看:

……崖高千仞,不及曾经我对你的情深。

皇帝本是佝着身子低头看的,这会整个人都“唰”地一下直挺起来:她原来、她原来曾经对他如此情深!!

熊公公此时本候在门外,忽听见殿内呜咽的哭泣,时断时续,却总不停歇。熊公公实在忍不住,就转了身子,开了一丝门缝悄悄往里瞧,结果这一瞧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皇帝正伏趴在龙床上,姿势苍凉而狼狈,他手中紧紧攥着一个打开的盒子,起初只是低低呜咽,到后来竟毫无顾忌地嚎嚎痛苦,绝望而凄厉。

他嚎嚎痛哭,怎么哭都不够,哭永失所爱!

***********

北疆,一间偏僻的客栈,今夜难得来了一对夫妻模样的男女住宿。

简陋的厢房内,烛火跳跃,虽有灯罩照着,火苗却仍就禁受不住北疆的风,被吹得东倒西歪。

厢房内也一闪一亮,时明时暗。

穆七和成羡羽一同平躺在床上,他一只胳膊拥着她,另一只胳膊枕在自己脑后。

穆七睁着眼睛注视床顶:“张若昀这会,该看到你写给他的东西了吧?”

“嗯。”成羡羽应了一声:算着现在应该转钟了,第七天了,皇帝很有可能迫不及待在子时就打开。

“希望他看了纸上的东西,不要又生什么想法。”穆七说,他窸窣着侧过身来,两只胳膊都搂紧成羡羽,将她完全拥在自己怀中。

穆七这么一说,成羡羽情不自禁就去回想自己在纸上写的那些答案。她将内容从头到尾过了一遍,最后大多数字句在她心中消失,只剩下四个黑字还留在心中。

这四个字在成羡羽心中,脑海里越放越大:子曜哥哥。

她忽然在一瞬间重回了十四岁。

成羡羽要江北劝降,张若昀跟着大家一起送行,送完了却要偷偷来再送她一道,临行三次重复叮嘱,让她务必在七天后回来。

成羡羽斜眼讥他有毛病,张若却摇摇头,说等着七天后成羡羽回来,他给她主持及笄礼。

过了及笄礼,小丫头就可以嫁人了。

她心里明白了八九分,却故意以言语激他:“大哥你也早过了成人礼啊,轩辕姑娘那么优秀,为何不娶了她回家?”

张若昀却哈哈大笑,拿扇子拍她的马屁}股,迫她北去。成羡羽猝不及防,一个前倾趴在了马背上,她扭头本是欲瞪张若昀,目光却硬不过内心,变得越来越柔和。马都跑出好远了,张若昀的人影她都看不到了,却在马背上自言自语唤他一声:“子曜哥哥。”

子曜哥哥,这个称呼将和张若昀这个名字一起,在她的世界里永远尘封起来!

“陛下不会生什么想法的。”成羡羽叫穆七宽心,她伸出臂膀回搂住穆七:“我在纸上故意写大了“曾经”二字,陛下一定会明白,只是过往。”

穆七亲成羡羽一口,再不多言张若昀。穆七只说他和成羡羽两个人的事,从今往后过他和成羡羽两个人的日子,只属于他和她两个人,谁也不能来打扰。

穆七将脑袋抵着成羡羽的脑袋,两人的发丝自然而然相缠。他无比欣喜:“过几天我就要娶你了,人生梦想终于成真。”

穆七啄着成羡羽的唇,在她的唇角辗转,摩挲。因为念及她肚中怀着两人的孩子,穆七的吻很轻柔。

他手上身上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成羡羽被穆七的气息啄痒,不由出声轻笑,收缩胳膊拥紧了他。

她和他四天前脱离狄军,穆七使了个金蝉脱壳之法,命自己的属下率军北退,他自己则跟成羡羽当着大家的面往东走。

往东走着走着,穆七又带成羡羽神不知鬼不觉,谁也算不到的到北疆来。

穆七要名正言顺的娶成羡羽,狄王那边是回不去了,成羡羽这边除了张若昀这个义兄,能给她主持婚礼的便只有住在北疆的一个她的长辈了。

一个是姚拂剑,另一个是长得与成慕舟模样相同的女尼,女尼因为只是模样长得像,所以算作半个。

翌日,穆七带着成羡羽上孤山。成羡羽肚子里怀中孩子,穆七舍不得让她走雪路,硬是强行全程背她上山。

成羡羽拗不过穆七,只好在穆七背上高举了伞,仔细遮去两人头顶的雪花。

穆七背着成羡羽,一阶一阶往山上爬,成羡羽心中暖暖的,她望着前方的山路,雪也不觉着深了,风也不觉着大了。

夫妻风雪同路,原来是这般无所惧怕。

两人行至尼姑庵,远远就望见了姚拂剑解了一身戎装,只做农夫打扮,在庵旁的菜园里扫雪。

姚拂剑扫着扫着,竟将尼姑庵通往外界的小径上的雪也扫干净了。

雪花再落,他就再扫,如此往复,明明一颗心都扑在尼姑庵上,哪里是在照顾什么菜园。

成羡羽笑着摇摇头,低头在穆七耳畔密语几句,穆七就驮着成羡羽过去,两人同姚拂剑打了招呼,说明来意。

姚拂剑就引二人踏进尼姑庵,貌似成慕舟的女尼果正坐在蒲团上念经诵佛。

穆七这才将成羡羽从背上放下来,他向女尼说明来意,女尼马上就惶恐起来,连连摆手推辞:“不行不行,贫尼本就不是施主的姐姐,再则出家人六根清净,怎能参与男女喜事,又如何做得了公堂?”

“那不做公堂也行。我跟我娘子的婚事,你来参加,就是坐在一旁观礼也好啊!”穆七竟无男女僧俗忌讳,拍了拍女尼的肩膀。再加上他还没正式取成羡羽,却已唤她娘子娘子的满天飞,女尼被穆七的放肆举动震住,呆了半响低头,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穆七见女尼没有再拒绝,便是答应了,他情不自禁就在佛堂上放声大笑:“哈哈哈!”

穆七和成羡羽的婚事定在六天后举行,高堂由姚拂剑独坐。穆七固执,还非要自己乔装去集市上采购了厚礼送给姚拂剑,算作提亲。

惹得姚拂剑这么沉默寡欢的人也笑了,还打趣成羡羽说:“二小姐,穆公子看来同我一样,也是木制的。不过二小姐放心,属下观着,穆公子又和属下不同。属下是块木头,穆公子却是练功的木桩,灵活机动。”

这算是姚拂剑第一次讲有趣的话,虽然不太好笑,但是逗得成羡羽心花怒放。

100番外:琼林宴

殷朝武元三十六年春;天子照例在琼林苑开琼林宴;款待殿试新科。

天下盛世太平,四夷纳贡不断;加之去年又举国丰收;圣上龙颜大悦;极力铺张;一场琼林宴,竟欲耗银三万两。

后来还是帝师直谏;皇帝才将预算减为一万两。

一万两银的琼林宴;奢华到迷了人的眼。

莫说别的,只挑一样席间的茶水说。主管琼林宴饮食的官员差人去了天山顶峰;取雪莲花瓣遮蔽下那一圈的雪,用特殊容器盛了;专骑专道三千里加急,运至京师,化雪为水,又命宫内十三岁以下,葵水未至的洁净宫女,焚香沐浴后用这雪水沏茶。

诸位新科进士在席间一一坐定,皇亲贵胄方才鱼贯而入,天子左右首四人,三男一女。

三位最有力的太子人选:大殿下,七殿下,九殿下。

以及殷朝唯一的女帝师成慕舟。

今年殿试三甲,状元、榜眼、探花,坐在诸位新科最前面的一排。

这三甲中有两人都是考了很多年的功名,面相身形皆显老态。独有坐在左侧的新科施榜眼,年方十七,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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