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帅-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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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甲中有两人都是考了很多年的功名,面相身形皆显老态。独有坐在左侧的新科施榜眼,年方十七,容貌俊朗,他虽穿戴与众进士同色的红袍纱帽,却自有一种凌风傲骨姿态,格外出众。
这年轻的榜眼端坐在位置上,恭谨去望上方的五人。
天子威严却已垂暮。
三位殿下皆龙章凤姿,风华卓绝,却各有各的美中不足:大殿下眸光木讷,七殿下眉目阴冷,而九殿下的面相又过于的优柔。
最后剩下那一位女帝师,的确如天下人传闻的那样,白衣出尘,冰姿玉骨,但施榜眼却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觉得帝师清瘦面颊上的神色太过凌厉凛冽,不似女子该有,倒凤颠鸾,只怕会给她带来灾祸。
施榜眼继而更深入观察了顶上五人的眼神交流,仔细听品他们的言谈:呵,虚与委蛇的客套话下面,多少试探和钩心。
尤其是帝师和七殿下玉京王,来来往往的三言两语,简直句句都是刀剑相向。
施榜眼才琢磨了一会当今殷朝至高五人的心思,他就累了。
想到以后会有无穷无尽的人情世故,污身浊手的官场黑暗,施榜眼不禁更加坚定了心中的那个决定。
很快,在皇帝问到施榜眼的时候,施榜眼主动向皇帝请辞,称欲为家父守孝五年,无法入仕。
殷帝感其孝义,当即应允了施榜眼的请求,还另外嘉奖了他丰厚的财物。
半个时辰后,天子身体不适离去,琼林宴交由帝师主持。
百官同乐,席间自由走动,够筹交错。
期间有两个人单独的,特意的来找施榜眼交谈。
一个是七殿下玉京王,一个是成帝师。
施榜眼祖祖辈辈皆是益州人氏,玉京王最初在封地益州做剑南侯的时候,施榜眼的父亲施展,是玉京王的旧部。后来亦是玉京王一手提拔,官至鸿胪寺卿。
所以玉京王自然来问施榜眼交谈,聊些施父旧事,又赞施榜眼虎父无犬子,孝义感天。
玉京王最后不经意地提及,如果施榜眼留在京师,他可以关切一二。
施榜眼旋即道谢拒绝,玉京王的脸色立刻阴了下来。
玉京王阴沉后的双眼更显狭长,眸中深深浅浅藏不住的戾气,令施榜眼更觉父亲旧主不可相交。他言语更加稀少,最后竟惹玉京王不悦离去。
七殿下走后不久,帝师就过来找了施榜眼。
“在下京师成慕舟。”给人高高在上感觉的帝师,面对施榜眼私谈第一句话,竟是宽正温和地自报姓名。
她还仿着琼林宴上进士们互相介绍的风俗,在姓名前加上家乡。
于是施榜眼依着同样的礼数,恭敬回道:“在下益州施宴倾。”
帝师轻笑,她缓缓踏了一步,施宴倾才发现帝师后头原来还站着个怀抱重剑的侍卫,身形高大,却不惹眼到施宴倾一直都没有发现。
“我阅了榜眼郎你的卷子。”帝师温厚地说,接着缓缓瞟了一眼施宴倾:“年纪轻轻,才识过人,你不入仕实在是可惜了。”
“家父过世之时,在下曾对天铭下守孝五年的誓言,实不能违。”施宴倾刚婉言出口,就听见一阵清脆的女声:“大小姐,大小姐!”
施宴倾循声远望,见着一名婢女慌慌张张往自己这个方向奔来。而白衣帝师则是应声回身,广袖轻拂:“可是小羽在宫中又闯了什么祸?”
“二小姐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匹烈马,从城外一直狂奔到宫内,马止不住,在到处撞人。”婢女上气不接下气:“后宫好几位娘娘都被她吓得晕了过去!”
帝师听闻,便回头朝施宴倾简短一句:“施榜眼,改日再聊。”
说完,帝师和她的婢女侍卫,三人一道匆匆离去。
施宴倾就自己一个人,继续在琼林宴上又待了半个时辰。但他不喜饮酒,也不喜与人攀谈,坐久了只觉耳边喧嚣聒噪,频频因此蹙眉。
施榜眼就趁着众人不注意,提前离开了琼林宴。
他回到客栈,早有两位少男少女望眼欲穿,趴着窗户盼他回来。
施宴倾刚一进门,他们就缠着他问:“大师兄,琼林宴好玩吗?”
“大师兄,琼林宴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你快同我和韵韵讲讲——”
施宴倾先给师弟师妹亲手沏了壶茶,等他们一边喝茶,施宴倾就一面给他们讲。
施宴倾想了想,先从同届进士们的相互介绍开始讲起。
他讲进士们互通姓名,要按照惯例在前面加上籍贯家乡。
“那我也来!”本是正襟危坐在椅子上的小小少年站了起来,学着那些取了字的成人,拱着手,咳几声:“咳,咳。”少年徐徐朝施宴倾弓下腰,如吐珠玉,缓缓相报:“在下洛水张若昀。”
少年姿态冉冉,从容不迫,令人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只能道光彩夺目。
不仅小师妹看得痴了,连施宴倾也颔首笑道:“师弟这番模样,将来定是琼林宴上第一名。”
“呵呵。”少年虽口中笑出了声,眸中笑意却未达眼底,他说的话也有些莫测:“琼林宴第一名,非我所求。”
自己这个师弟心思缜密,时常有超出年龄的举动,施宴倾已经习以为常。但这一刻看张若昀,见他身形不高,却笔直挺立,竟恍惚觉得其身后有灼灼白光,好似烈日骄阳。
施宴倾心头一暖,暗生了一个念头:本来“昀”字的意思就是指的太阳,不如……不如等到二师弟成人取字,便建议他取名“子曜”好了。
101成婚
六天后;两人在姚拂剑菜园的小屋里举行婚礼;正屋由姚拂剑收拾整修;改作喜堂。
仪式糅合了汉人和狄人的婚礼仪式:穆七穿汉人的新郎官大红袍;成羡羽却作狄女出嫁的打扮。穆七说;他穿汉袍;是因为他要做汉女的丈夫;成羡羽着狄装;是因为她要嫁给狄汉做妻子!
成羡羽听了,阵阵轻笑止不住,一切全依穆七。
狄女的嫁妆不遮红盖头,也不戴凤冠;只将头发梳成百来跟发辫;再尽数挽起;在脑后盘成繁琐嵌珠的发髻。成羡羽打扮完毕,由喜婆搀扶着走进喜堂,一眼就望见了穆七。
她的视线没有盖头和凤冠遮挡,将今日的穆七看得清清楚楚。
她也曾目睹长得好看的男人作新郎打扮,却没有穆七这般潇洒养眼。大红喜袍与穆七的朱唇相应,衬得他肤色更白,一双明眸眼波流转,道不尽对她的眷恋缱绻。
穆七豪迈笑着,将连理绸的一端牵至成羡羽面前,仔细地交到她手上,让她牵好。
成羡羽牵着连理绸,穆七牵着成羡羽,先并肩面向门外一拜苍天。
“圣旨到……”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厉声,不合时宜地打破了屋内的喜气。
这一声呼喊尖声尖气,像是常宫内侍熊谈的声音,当下穆七跟成羡羽夫妻俩的心双双紧}缩。
连姚拂剑也从上首椅子上站起身来。
但是当熊公公领着另外两个手捧贺礼的内侍踏进门后,穆七和成羡羽反倒松了口气。夫妻俩沉下耳来静听,这两个内侍气息不强,并非习武之人。
穆七和成羡羽再屏息明察,屋外也再无其他人潜藏,没有伏兵。
皇帝应该只是派熊谈过来送贺礼。
穆七和成羡羽也不跪,丝毫不见要接旨的迹象。熊公公似乎早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他展开携带圣旨,自若宣读。
旨意中无非是贺喜穆七和成羡羽眷侣成双,另附赠丰厚的御赐贺礼。
成羡羽听完,平缓地伸手指了指左侧的三个座位,对熊谈和另两位内侍说:“几位公公既然来了,不如就一同观礼吧。”
熊谈一听大喜,知成羡羽这么说就是接了圣旨了。熊谈克制不住长长呼出一口气,忙不迭从身后内侍手中抢过贺礼,怕成羡羽反悔般赶紧往桌上放了。
成羡羽目睹熊公公的动作,面上哽了一下:皇帝还是找到了她的踪迹,只是不会再来亲自面对。
成羡羽的心里吸气又呼气,从此与他山水万重,此生不见。
她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成羡羽心房不再是尘封,而是完全敞开释放。她拽着连理绸,拉穆七一同面朝苍天,高高兴兴重新拜了下去。
继而夫妻俩又转回身,面朝姚拂剑二拜高堂。
“快起,快起!”重新坐下的姚拂剑连忙抬手示意成羡羽和穆七站起来:“快起,再就是夫妻对拜——”
姚拂剑一时高兴,竟擅自替喜婆代劳主持了仪式。他瞧着成羡羽和穆七都跪在地上,面对面头磕到一块,从今以后就是雷打不动,天劈不开的夫妻了,姚拂剑情不自禁高声吆喝:“礼毕——恩恩爱爱,送入洞房!”
姚拂剑兴高采烈,没有注意到屋内左侧坐着的一位内侍身体离了座位,似欲站起来。屋内其他人包括新郎新娘,都沉浸在喜悦和哄闹中,均也未发现这位内侍的异动。
只有一直站在这位内侍身后观礼的女尼忽然按住内侍的肩头。
易容成内侍的皇帝大惊:他精细贴了人皮面具,连气息都克制地控制住,不露出自己的内功。
皇帝安静地观礼,连穆七和成羡羽也没发现皇帝来了。
他只是方才听得“礼毕”二字,一时钻心刺骨,忘情之□子就不知不觉要站起来。
但就算是身体动作了,皇帝的气息始终也是掩藏的。
却不知如何被这女尼发觉?
皇帝就暗中在体内游走真气,欲自肩头震颤女尼的掌心,试探她的武功。
可是皇帝却骤然呆若木鸡,心中万分惊诧,甚至是惊恐:女尼竟抢先一步,五指在他肩头缓缓深按。她只是指尖微弱的动作,竟将皇帝体内所有的真气完全压制。
皇帝很快四肢无法动弹,只能端坐在椅子上,但旁人却看不出来他正受到挟制。
皇帝直叹人外有人,今日才知,世间有绝顶高手,这才是武功入化入臻。
皇帝虽然受制,却依旧对女尼传音入密:你是何人?
女尼的警告很快传入皇帝耳中,她入密的声音和成羡羽的声音很相似,却带着一股成羡羽所没有的强硬气息,像厉风吹来。
皇帝收到成羡羽的传音心潮会荡,但收到女尼的传音只会心潮愈僵愈冷。
女尼向皇帝传音:有我在一日,绝不会允许你对我妹妹做任何事。
她的音传入张若昀的耳,只有张若昀自己能听到。
皇帝很快反应过来这女尼是谁,他的脸色渐渐就白了。皇帝想转过身去,仔细打量只存在于前朝传说中的帝师是何模样,却动不了身。
皇帝就只能正襟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直视前方,以观礼内侍的身份直视成羡羽和穆七被众人拥簇着,哄闹着送进洞房。
皇帝清晰刺目地直视成羡羽脸颊上泛起的娇羞,那是只有成婚时的新妇才会有的甜蜜和幸福,从此她心里眼里满满都只有自己的丈夫。
皇帝继续被迫直视,眼睁睁望见成羡羽进了洞房,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不见。
皇帝急了,向成慕舟传音:朕这次来其实只是想再再追问她一句,今生既已缘尽,许我来生可好?
下一秒,成慕舟沉着回音:这一句就不必问了,来生又是来生的遭遇,当由来生的小羽再决定。
帝师虽已向佛,行事却依旧果决无情,她继续向皇帝传音,再刺他心头一刀:说不定来生的小羽根本不认识你。
成慕舟对张若昀这么说,对她自己也是这么说。帝师在心底暗想:来世的成羡羽不仅不会认识张若昀,也不会认识她这个姐姐。也许在来世,成羡羽跟这喜堂里的所有人都不会再有任何关系和牵连。
来生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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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过后,观礼的人早就散去,穆七和成羡羽这对小夫妻却在姚拂剑的菜园小屋住了小半个月,方才向姚拂剑辞行。
姚拂剑特地去庵里喊了女尼出来,两个人一起为穆七和成羡羽送行。
不过因为姚拂剑寡言,女尼又始终举止胆怯,穆七和成羡羽也无法跟二人多交谈,很快离去。
女尼遥望穆七背着成羡羽下山,成羡羽给穆七打伞的背影,突然转过身来对姚拂剑说:“拂剑,我还俗好不好?”
姚拂剑呆立半响,人都快被鹅毛雪花完全盖住,他方才领悟到成慕舟的意思。姚拂剑喜出望外,低头红了耳根,继而满脸通红。
他拼命地点头,甚至希望自己脖子就在此刻折了,这样就能一直保持点头的姿势。
成慕舟这是要和他在一起了啊,这是要和他姚拂剑在一起!
姚拂剑憨憨笑出了声,抬腿前迈却脚下一慎,一个更头踩着冰棱滑倒,发出重重地轰声。
这轰声十分响亮,顺着风从山上遥遥往下飘,成羡羽听在耳中,就问驮着她的穆七:“阿七,上头姚大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能有什么事情?”穆七背着媳妇笑呵呵:“估计是他又去庵前扫雪了吧,哗哗啦啦扫帚一顿吧啦,哈哈!”
穆七抬头,见着眼前雪花如席,却唯独他头顶片雪也无。
穆七眼珠转动,对成羡羽说:“今天是你生日啊!”
成羡羽这才意识到今天是她生日。
一年又一年冬雪飘飘,她终于过了个开心痛快,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