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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霸官-第1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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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楚风来送汤之前,已经想得很清楚,面对小柒那样爽直的姑娘,自己也要光明正大地坦诚,“冬瓜汤是我煮的,蜂蜜核桃是我炒的,你在我祖母寿宴那晚吃空了的一罐四季酱也是我自创的。我很会做吃的,但我不怎么识字。”

    王楚风无声吐息,紧张望着对面女子的反应。

    小柒低头在地上寻什么。

    王楚风不明白,“小七姑娘?”

    小柒一抬手,“你先别说话,让我找找下巴壳。奇怪,掉哪儿去了?刚才还感觉在嘴巴下面的。”

    王楚风不知该笑,还是该笑,“小七。”

    小柒仰起脸,两眼冒光,“明琅公子,请你一定把四季酱的做法教给我,自从吃过一回,我魂牵梦萦,每顿想得慌,胃口都不好了。”

    王楚风准备好,听这姑娘笑话自己,哪知——

    “就这样?”

    小柒眨巴眨巴眼,“哦,秘密要用秘密交换,你手伸过来——”

    小柒在王楚风掌心写了个“柒”,又写一个“七”,打上叉,“我的名字是叠字,柒小柒。一般人都写成后面那个七。啊,忘了你不识字,要不要写在纸上给你?”

    王楚风蜷起五指,认真道,“这个字我识得,小柒——姑娘。”

    佳人柒小柒,从此记芳名。

第300引 家有贤弟() 
无边无际的黑夜,无边无际的江流,天野荒旷。

    船舱里,王泮林和李羊一起看水道图,吉平举高灯。王楚风走进来,让灰兔发冬瓜汤,还给了王泮林一碗。

    王泮林瞥一眼,“稀奇。”

    安阳王氏名门名流,却不知子孙多怪人也多。

    写得天下文章,种得天下植物,却和书桌一样高的王五;什么都不缺,就缺俗心,一心要当道士的王十;还有这位,遇到无良先生,以至读书障碍,不得已将才华寄托别处,不但厨艺一绝,还擅长掌理宅务,到谁家都能当得“一品主母”的王十二。

    当然,在王泮林眼里,如今这些怪兄弟都不算怪,他自己也走歪了,学火药造火器开工坊。而王泮林还是王七的时候,曾与十二最好。

    十五六岁就让皇帝选中,进入书画院担任待诏的天纵少年王氏七郎,作为家中最重视的儿孙得天独厚,也是众堂弟瞻望的马首。其中,十二郎聪颖,读书容易,触类旁通,文章诗词皆出众,又长得极好,自然有人拿他比王七。家人亦如此。十二郎没有反感,就是喜欢跟着王七,小小年纪学他一举一动,似模似样。

    也许因为学得太好,无人察觉十二郎异样,等到王泮林发现这个弟弟十岁起就没法识字,也读不了书,功课统统找人代笔,遇到祖父考课就装病装出门各种装,实在不行就死记硬背,把原本用来读书的脑子全用于千方百计撑住君子之名,偏偏他自己已经厄运缠身,为国事朝事焦头烂额,不久被迫诈死,没机会矫正过于崇拜他的十二弟。

    五年后,王楚风再出现在王泮林面前,风度翩翩,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凭借长年练成的举手投足,温和无害的礼节性措辞,加之没有王七的比较,呈现完美君子之貌,令王泮林哭笑不得。然而,连亲爹娘都不能说出的身份,王泮林不提过往,只能对王十二百般挑剔百般挑衅,希望这人自己能明白,不需要模仿任何人,只要活出自我就好。

    哪知,王楚风对这个长得太像“马首七哥”,性格却“有辱七哥”的九哥十分瞧不上,故而一路矛盾重重。

    回到王家之后,王泮林察觉王楚风虽然不读书了,成就其实不少,不过这类成就大概在长辈眼里都属不务正业,所以他看王楚风继续装着。

    厨艺,只在自己院子里钻研,有什么成果就装着他在外头找到的,教给大伙房里的厨娘。宅务,哄祖母说自己孝顺,可以帮伯母们分担一些,正好他总能“找到”美食,就顺理成章拿下管理伙房的差事,可谓机关算尽。

    王泮林拆穿了王楚风,王楚风恼得撂下狠话,从此九哥吃不到他经手的一粒米。现在,王楚风煮得冬瓜汤居然会有他一碗,王泮林当然说稀奇。

    王楚风心情好极,而且为了隐瞒自己无法识字读书的事实,长年处于说谎圆谎之中,也不在乎说话不算数,“小山姑娘睡着了,多出一碗。”

    这时舱里都是知情人,果儿等人不在。

    王泮林心想,能睡得着就好,但喝一口汤,抬眼看看王楚风。

    王楚风双眼不眨,等到看见王泮林微微点一下头,才松口气。

    王泮林心笑,也是一个死要面子,不怕活受罪的家伙,不过能在巡水大营的战船上做出这么一碗鲜香清新的冬瓜汤,当真令他佩服。

    “好吃。”他试着夸一下,并准备接收十二郎的杀气。

    想不到之前把王泮林的赞美统统归为刻意羞辱的王楚风,这回不但从容,还能谦虚,“食材太少,只能将就弄。”

    王泮林一抬眉,反应很快,“小柒夸你了。”见王楚风瞪来,他了然笑笑,“那对姐妹个性不同,却都不拘小节,不羁风流,目光独到,具大智大慧,而且天地不怕。”

    一直不知如何劝十二郎坦然的方法,直到端午那日,这人一见柒小柒,就跟蜜蜂见了蜜似得,乖觉绕在人家姑娘前后左右,王泮林才想到,一个爱吃,一个爱做吃的,说不上天生一对,倒也挺契合,所以这回把十二诱过来了。

    一诱就出,而且看这时十二的变化,王泮林心头一动,却没再说什么。

    动情容易,动心容易,说喜欢也不难,说生同衾死同椁也不难,但明明那人在眼前,触手可及,却恐慌失去,噬骨噬心之痛,令他望而生畏,又让突如其来的巨大贪念淹没。

    怎能如此?

    他好不容易才学会得过且过,视功名利禄为粪土,今朝有酒今朝醉,生死自有天命管,要走走,要留留,现在却因为那人,想要庸庸碌碌求她比自己长寿,想要汲汲营营谋她比自己福禄,而万一她轻松撒尘,却留他生不如死!

    原以为两人在一起,对自己好处多多,一劳永逸,人生好乐趣,却陡然发觉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得之失之,他会变成贪生怕死之辈,且一生要为对方受尽煎熬,时时会像今晚,再不能任性自在。一旦踏出那一步,他就要为桑节南而活,而且也会强求桑节南为他而活。

    怎能这么痛楚——

    王泮林想着,反笑出来,看得王楚风莫名奇妙。

    “报!东南方有船三只,往我们的船驶来!”

    王楚风惊道,“会是什么人?”

    王泮林却轻松得多,仿佛早已料到,“应该是玉家军的水船。”遂指着水道图让李羊停船,又让吉平通知船上所有人戴好兔面,架弩上箭,并且请毕正等人上甲板。

    王楚风已知这条船怎么弄来的,听王泮林大有和玉家军面碰面之意,立刻反对,“九哥万万不可,这船上虽多好手,但敌众我寡,不宜正面迎战,还是趁远绕开,早点弃船得好。”

    王泮林摇首淡笑,“哪来的敌人?分明是兔帮助官军接回我南颂大匠,击退江湖败类长白帮。”

    王楚风半懵半懂。

    两刻左右,李羊来报玉家军的船只有二百步之遥。

第301引 兔名鹊起() 
崔衍知站在水船二楼的望台上,震惊眺着二百步之遥的一群兔脸,右手紧握腰侧剑柄,一时无法置信。

    又见兔面!而且,从一只兔变成一船兔!会是巧合?!

    玉木秀听完打旗手回话,对崔衍知说,“对方居然懂我们的旗语,要求双方派小船相商,或者他们头领愿意上我们的船。”

    “相商?”崔衍知眯眼抿苛唇,“难道他们假冒官军偷船还有理?”

    玉木秀就道,“照他们的说法,船不是他们偷的,而且有很重要的事急告。”

    崔衍知听出玉木秀挺有兴趣,就不做喧宾夺主的事了,“你想听,就让他们上船。”

    玉木秀正有此意,咧嘴笑道,“就是!他们敢上船,难道我们还怕他们上船不成?咱听听他们有什么可狡辩的!”

    于是,打旗手领命下去。

    不一会儿,崔衍知就看到对面放下一条小船来,船上大概十一二人,但戴兔面具的只有三人。他很不解,不知怎么会有戴没戴的,想得脑仁疼,抬手揉眉心。

    “徵哥,怎地你今日特别紧张?”玉木秀不知崔衍知在兔子那里吃了大亏,只觉这位一向冷静自持的推官大人不太镇定。

    崔衍知哼了哼,“兔子也会咬人。”而且很疼!

    “什么?”风太大,玉木秀听不清。

    崔衍知当然不可能再说一遍,抬步就往楼梯口走,“下去吧,该恭迎兔子大侠们的大驾了。”

    他不会忘记,大王岭那只兔子自称江湖人,先是因为桑大天对之有恩,杀了山贼头子千眼蝎王,然后说要为凤来接官,很像心血来潮,就加入了那一场无名之战。

    因为江湖,那只兔子想干嘛就干嘛;因为江湖,天子脚下成群结帮不守法;因为江湖,这群偷官船的兔子不知罪。

    崔衍知下到甲板,但见青黑灰三张兔面,青兔刁笑嘲弄,黑兔不怒而威,灰兔憨露兔牙。江南的东西精致,敢情面具都讲究,每一张兔子脸都不一样。这让他不由得想起另一张兔子脸来,做工粗糙,看似便宜,和这三张的来路显然不同。

    还好不是一路,崔衍知有些庆幸。那只兔儿贼,武功诡异又高明,行事狡猾又邪劲,真要和这些兔子一路,他还怕玉木秀三条船都未必稳赢。

    凤来战后,他与宋子安看过县城每一处,发现为数不少的兵匪死于快剑。而且一开始喊天马来了,令呼儿纳判断无误的决胜之策,也由兔子带头。兔子走时还与宋子安见过一面,不知如何花言巧语,宋子安直赞此女肝胆侠义。

    不过,经历那战后,崔衍知对兔儿贼更多的是好奇和头疼,而非捉拿归案。兔儿贼给他的感觉,莫名熟悉,很像——

    玉木秀喝道,“给我把这些人围起来!”

    崔衍知看兵士们提枪围成一个圈,却见除了三张兔子脸,其他人面相寻常,肢体紧张,神情多显畏惧,不像江湖好汉,也不像有偷船的胆量。

    他就事论事,“木秀,人已经在咱们船上了,不怕他们耍诈。他们既有诚意澄清,我们也该有诚意听一听。”

    玉木秀挥挥手,包围圈撤去,“说吧,你们到底什么人,什么来历,为何冒充我水师前锋偷我战船?”

    青面兔王泮林答道,“小将军,我等兔帮人,原是西北开矿运矿的力工挑夫,到江南来讨生计。初来乍到,尚未混上一口饱饭,怎敢偷水师战船?”

    玉木秀和崔衍知交换一眼,由崔衍知开口,“睁眼说瞎话!不是你们偷的,你们为何会在船上?”

    王泮林小心不露自己本来的声音,虽说和这位表亲从来不怎么熟,但崔推官声名在外,不可大意,“正因我们知道这是巡营的船,正要送回去。”

    崔衍知上去两步,手按剑,“你还没回答本官的话,你们为何在船上?”

    王泮林暗道好一个推官,可惜他不怕那身正大光明,“大人不如先问问他们?”

    王泮林才让开,毕正就一马当先,对崔衍知和玉木秀躬身行大礼。

    “两位大人,在下毕正,原是北都赵大将军帐下弩匠,从香洲边界的大今奴营逃回。这几位都是与我同营的匠工,被今人俘去造工事。”

    前阵子因为工部失责,出了工匠让人掳走的事,阁部为此颁布优先安置北都匠工令,想不到这就碰上了逃回来的北都旧匠。崔衍知将对兔子脸的戒备暂放一边,上前抱拳打招呼。他也并非不谨慎,随便相信毕正的身份,而是都安有不少北都官匠,难以蒙混过关。

    两方气氛融洽不少。

    崔衍知心想问那三只兔子,还不如问毕正,就道,“你们又如何到了那条船上?”顺眼瞥青兔。

    王泮林听得很清楚,双掌一翻一抬,往前送,表示尽管问。

    崔衍知撇起嘴角,眯眸。

    毕正应道,“禀大人,我们一行逃入泸州时本有二十余人,以为总算摆脱了大今追兵,不料有个叫长白的帮派,在齐贺山一座废村里设下圈套捉住我们,才知他们奉今人命令行事。我们趁夜逃出村子,却让长白帮和奴营管军发现且穷追不舍。他们还提前堵了山路,将我们逼到一处悬崖,命我们顺着绳子滑下去,当时水面就停着那条船。”

    玉木秀嘿道,“长白帮竟然为大今办事?!这还了得!”

    毕正点头,“我们也很惊讶。一路来听过长白帮,似乎江南一带颇有势力,想不到甘当大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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