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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霸官-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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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相信大今那些荒漠蛮子会诚意谈和,他也不相信两国真能谈出什么名堂。此时大今势头正盛,所谓谈和,大概也只是他们南颂一面吃亏。

    孟长河当了武官多年,即便不擅长文人政治,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而且南颂已有过臣服的先例。然而,他深深认为,战败失去的东西,只要靠战胜才能重新拿回来,别无他法。

    孟长河算是战将中性子沉静的文将,但在这些等待和谈结果的日子里,他的情绪变得暴躁,对手下将士管得愈发严厉,稍有触犯就动用军法。

    常莫是朝廷派下的督军,照理不用怕孟长河,这时都不好倒毛捋,只是擦擦鼻子不吭声。

    “报——”南门守将疾步奔来,抱拳,“一女子求见大将军,说有要紧军情禀告,末将已让人带她去了将军府。”

    常莫马上露出不可轻信的神情,“女子从何弄来要紧军情?恐怕无事生非。大将军还是不见得好,派个副将把人打发走便罢了。”

    孟长河却道去看看,大步走下城楼。

    常莫心里犯嘀咕,可到底不失好奇,跟到将军府,打从会客堂门前往里一看,一女子正坐着喝茶,穿得虽是灰旧袄子,身姿却颇美,年纪也应该不大。不过,待那女子上前行过礼,他打算好好看一看她的容貌,却只见青瑟瑟惨白白,瘦出削骨双颊,眼珠子滚圆溜动——

    妈呀,女鬼!

    常莫头一低,特意挪开好几步,绕过去坐在主位左下首。

    孟长河倒不怎么介意女子的凄惨病色,大耄袍往后面一撩,上座,“敢问姑娘何方人氏,叫什么,又从哪儿来,有何要紧事?”

    那女子,除了节南,没别人。

    节南重新坐好,喝完一整杯热茶,也不急着回话,但往门口那个偷瞄自己的站堂小兵举举杯子,“请再倒一杯,要烫的。”

    面对病姑娘,小兵眼中充满怜悯,拎起铜茶壶,哧溜跑走,烧烫水去了。

    常莫觉得节南轻慢,重咳一声,“姑娘可知这里是军镇,行军令军法,无事生非者,轻则军棍,重则斩立决。你道紧急军情,却究竟所为何来?莫非是细作?”

    节南瞅瞅常莫,暗道这督军是不会问话呢,还是眼神太好呢,居然一下子就翻开了她老底?

    她当然不会真以为对方知道自己的底细,慢条斯里拿出信来,并道,“小山自成翔赶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给大将军送一封信。”

    孟长河展阅,先惊,后皱眉,再后来神情冷极。

    常莫催问写什么。

    孟长河大手一抛,那封信就飘到常莫脚下,他一眼不拐,如同适才看得只是一张白纸,但神情冷冷,锐利目光直逼节南。

    节南蹙眉,一封亲笔投诚的信居然不够份量?

    常莫捡起信,眼珠子上上下下滚动,大惊失色,“什么?!成翔知府投靠了大今?!这!这!大将军,这该如何是好?”

    常莫的反应倒是节南预料之中的,但她很明白,这里只有一个人说话算数,所以她只盯着那个人。

    “姑娘还未答我。”军营沙场,磨砺出得是硬棱铁血,而非圆融刁猾。

    节南八岁随师父出入北燎军器司,军帐等同她半个家,太熟悉这种威杀强烈的环境,丝毫不惧。而且,这里不是凤来,不但不需要她装孬,还恰恰相反,输人都绝不能输了阵。

    她因此气定神闲,“六娘从成翔府来。昨日有人到府城报信,大今军以大王岭山贼之名攻占凤来,知府派两位大人率府兵五千前去解围,随即关下水陆城门,不许任何人出——”

    节南或小山,这两个名字都用不得。

    孟长河打断,“知府大人怎知攻打凤来的是大今军,而非山贼?”

    大王岭匪患由来已久,他亦有所闻,不过军镇与各府独立自治,内忧当然由知府解决。再者,杀鸡焉用牛刀。

    “报信者是凤来县人,他肩中点钢钩,表面看起来失血而亡,但仵作验出钩尾带蜂针,其实是针入心脉而亡。”

    孟长河稍稍敛起沉冷的目光。不错,点钢蜂箭属天豹军独用兵器之一,中箭者受尽折磨也不能治,必死无疑的狠毒物。蜂箭看似不难打造,但南颂兵器司至今仍仿不成。

    “就当姑娘所言都是实情——”

    节南勾一抹轻笑,“六娘所言皆属实情。然而,六娘也知道大将军有何顾虑。于大将军而言,六娘不过一介女子,身份不明,只有一件物证,却无人证。知情的仵作,已被知府灭杀。府城中不同流合污的崔推官,临时被拉去代县令的宋大人,毫不知情赶赴凤来,却不知可能有去无回。如今成翔府当官的,大概皆以知府马首是瞻,即便到时有不甘心卖国之人,区区两千府兵,面对上万混入后方的敌军,根本螳臂挡车。”

    常莫实在按捺不住,颤巍巍站起来,“大将军,要是凤来成翔落入大今之手,金镇也等同陷落!不可坐视不理!”

    孟长河沉吟半晌才道,“常督军莫慌,你能想到的,本将军自然也能想到,只是要先辨明这姑娘有没有说谎才好。”

    常莫欸地一声,不明所以。

    孟长河呵呵,“常督军适才道这姑娘可能是细作,本将军也认为兹事体大,总不能糊里糊涂调兵,冒着违抗圣命的危险,结果反中敌人阴计。”

    固然,大今前锋潜入大王岭这样的事,他心里已掀起惊涛骇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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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引 军法辩真() 
军镇对内府调兵,需持虎符,除非确实十万紧急,方可先兵后奏。不过?2??后朝廷调查若不符实,重则谋叛论处,轻则降职贬官。

    孟长河不怕丢官解职,但想得是南颂存亡。当年北土还在,却是一关破关关破,大军一溃千里,迅速丢掉一半疆土,让他心有余悸,不敢半点松懈。

    至于眼前这姑娘么,说话条理分明,目光无惧无藏,并无前后矛盾之处。而她若说得都是真话,凤来和成翔一线落入大今之手,对于朝廷,将会成为又一场灭国之祸。只是这回,已经没有另一大片富饶南地容得他们再建颂朝。

    这时,常莫几乎立刻就换上狐疑的表情,一边拿眼角挤睨节南,一边点着头坐下去。

    节南心头暗笑这人墙头草,双眼与孟长河对正,“大将军,六娘只是一个传信之人,信既传到,六娘就想告辞了。”

    “哪怕信是假的。”孟长河说了出来。没错,这姑娘说话虽挑不出毛病,但从一开始,她交给他这封信时,就已经失去了他的信任。

    “什么?”节南拍案,右掌落得那么重,竟没拍出声响,只是她人猛地站起,撞到打算倒茶的小兵。

    铁壶哐当着地,蒸出一片白汽。

    信是假的?!节南张口结舌望着孟长河,满脑子回想得是王泮林交给她信时的情形。

    “本将军与成翔知府有不少书信往来,他的字我算得上熟悉。”孟长河见节南的惊讶不像假装,心里为难三分,语气就没之前严厉,“这信上字迹仿得一般无二,不过大概事出仓促或手头的亲笔文书不够足,造信之人只照小楷仿那些找不到的字,才让我瞧出端倪。凤来的鳳字,里面鳥,知府却一向写成烏字。”

    节南听了,心想就那个词不达意的蠢知府,别说把鳥写成烏,把天写成地,大概都没什么奇怪的。

    等等——

    现在不是知府蠢不蠢的事,而是王泮林伪造了书信,居然骗她!啊——

    不,没骗她。

    只是她说知府亲笔的时候,他没吭声而已。

    岂有此理。

    难道这就叫夜路走多要小心,骗人多了被人骗么?

    节南想着想着,怒着怒着,听常莫一吼,扑哧笑了。

    常莫吼,“来人!把这个谎报军情的奸细给我拿下!送后校场,军棍伺候!”

    来时空落落的将军府,此时却像天上掉下来的,七八个全副武装的精兵,将会客堂挤得满满,更上来两个壮汉子,左右架着节南,出堂,跨院,到一处宽阔庭场,押立中央。

    那里本有好些校练武技的将领,见到这般情形,立刻聚拢围观,也有直接问孟长河怎么回事的,一看就知道地位不低的将军。

    孟长河不语。

    常莫虽有些越俎代庖,但他也想瞧瞧,除了一封伪造的信,并不像说谎的姑娘到底有没有别的办法证实她自己的话。他亦相信,严刑拷真心。

    “大将军,我只是受人之——”好你个姓王的,把她当盾(钝),不顾她死活,是么?

    节南才说到这儿,双膝就让押她的兵士踢跪了地,腿上没多疼,却震得她体内气息乱流,咳得七荤八素。

    她咬紧牙关,抬起头来,眼中无畏,声音沙沙却有节,“那封信是别人交给我的,我未能辨明真假,确实是我自己疏忽。然而,凤来县报信者死于天豹蜂箭是实情,仵作死于府衙也是实情,且六娘亲眼所见。有人看见大今士兵从大王岭盘山密径潜入,亦是千真万确的消息。知府派出府兵主力去解凤来危局,但此时此刻府城只剩两千兵,即便知府没有通敌叛国,也防不住大今这支兵马突袭。大将军,你拘泥一封伪信,无视六娘的话,打算不作为,莫非与知府沆瀣一气,也已经投靠了大今不成?”

    这时在场的,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将,闻寥寥数语就能得知事态,一齐惊愕。

    孟长河身边那员亲信大将又惊又怒,“女子休要胡言乱语!大将军顶天立地,力挽狂澜,杀了多少敌兵,斩了多少敌将,岂容你妄加诋毁!”

    那员大将欲再言,却让孟长河挡住。

    孟长河道,“姑娘你言之凿凿,却无任何旁证,反而让我辨出一封并非知府亲笔的伪投诚信,即便你当着我十万将士说我投敌,恐怕也无人信你。但是,本将军还想给你一个证明自身的机会。”

    孟长河给下方兵士比划一个手势,原本押着节南的两人,到兵器架子上抄起两根一丈长,比拳头还粗的军棍。

    “二十军棍。”他目光扫过校场一圈,满意众将赞同的神情,“只要姑娘受二十军棍还能坚持方才所言,本将军就相信姑娘,立刻发兵成翔。”

    别说二十军棍,一棍子就能打掉她半条命。

    节南面露讥诮,“敢情大将军膀大腰圆,挨棍子不吃力。还是你明知我挨不过,也好名正言顺杀了我灭口?”

    孟长河却不为所动,“姑娘巧言令色,当众离间,只会让本将军更怀疑你居心叵测。”

    他喝道,“执棒士听令,仗——”

    军令如山,一旦说全了,二十棍子就挨定了。

    节南岂能不知!

    她高喊,“且慢!大将军且慢!”

    喊完,猛喷一口鲜血。

    节南眼梢狭锋,肩一挣,瞪开左边兵士压她的手掌,举袖缓缓擦过嘴角。她就不信了,孟长河比千眼蝎王还毒辣,这样都能坚决执行。

    别说两旁的兵士举不动棍子,连督军常莫也吓一跳,凑着孟长河的耳朵劝,“大将军,我瞧这姑娘病得不轻,脸色跟死人没两样,一棍子下去打咽了气,可怎生是好?说实在的,她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说奸细还真是抬举。”

    其实不用常莫劝,孟长河亦有住手之心。

    作为镇守边关的大将,他的任何决定都关系到全军生死,所以他固然不得不时刻存疑,可他心里却又是有些信的。

    毕竟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谎话,并非信口能诹。

    ………

    今天第三更。(。)

第58引 不仁不义() 
大王岭又长又深,上古森林犹如天然屏障,北面背阳,除了几处军镇守?2??峡口,根本无路可攀,就算有不怕死的闯进去,不是迷路,就是让毒蛇猛兽吃了。

    孟长河初到金镇那年,因为担心敌军潜入大王岭,令他腹背受敌,所以屡次进行大规模探山,直到确信自己管辖的这片山区连侥幸通过的机会都不会有。

    不但敌军潜不进去,孟长河明知南面山贼猖獗,也不能翻山清剿。他要去大王岭匪患区,只有一条人工开凿的官道,而且必须出金镇辖区方可行。

    众所周知,军镇看似可怕,没有虎符,没有圣旨,也不过是座把球的石狮子而已。

    愚公移山,精卫填海,这些都是克服了天险的传世之说,因此当孟长河听说大今军开出盘山密道潜入了大王岭,头一个反应竟不是荒谬。更何况,大今如果同熟悉地形的山贼勾结起来,便事半功倍,还恰恰印证他这几年对匪患的忧心并非多虑。

    孟长河再一想,他每回与成翔知府谈及剿匪,知府都粉饰太平,如今这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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