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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帝后暗杀日记-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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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再熟悉不过的男声说出了“一一哥哥”四字后,一一心中只有一个四字想法。

    一阵恶寒。

    一一离了朝政后,顿觉轻松万分,成日里潇潇洒洒,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前日换了身侠女服出宫吃茶,今日便又飞身到了未央宫殿顶上嗑瓜子。至于后宫诸事,则早找了个理由,尽数丢给了单双双打理。

    后宫中的杂务于他而言都是芝麻小事,不值得他费心,唯一值得他操心的则是自己的两个儿子。

    以往那些年,他忙于朝政,两个儿子都是崔灵在教养,他这个当爹的陪儿子的时间着实少得可怜。

    虽然他也会在百忙中抽空去查查儿子平日里的功课,偶尔在睡前给景真和景善说会儿故事,隔三差五地嘘嘘寒问问暖,但终究还是称不上是个尽职的好爹。

    如今换了身子便好了,有大把时间陪着两个儿子。

    他每日在深宫里就盼着儿子放课,好将他们迎进殿,笑着同他们谈几句功课。每当一一见景真应对自如,能在他跟前侃侃而谈时,心中自豪之情着实难以言说,只觉这大半日来的寂寞闺阁愁怨被一扫而空。

    在他无法陪伴崔灵的日子里,两个孩子便是崔灵最好的寄托。

    一一想到此,略感惆怅,一时未开口,惹得景真关怀道:“母后怎么了?”

    一一回神,蹲下身子,捏着两张小圆脸,语重心长道:“你们二人日后一定要懂事,可以不听父皇的话,但一定得听你们的母后的话,不然可对不住你们的母后。”

    景善似懂非懂,景真奇道:“母后不是教我们一定要听父皇的话吗?母后还说,若日后母后和父皇当真起了冲突,儿臣也须得站在父皇那边,不得逆父皇的意。”

    “你们母后真这么说过?”

    景真点头。

    一一不再言,静静注视着两个儿子,殿内众人,却无一人知他在想何事。

    景真面不改色,但心中已然开始激动。今日他入殿后,母后久久未提那事,想来应是忘了,亦或是大发慈悲,让他休息一日。

    正当景真暗自在向自己道贺时,沉默许久的一一冷不防地从衣袖中掏出了一张考卷,笑吟吟道:“差点忘了,真儿今日还未做母后给你出的爱心试卷。”

    景真冷静下来,找起借口,正色道:“母后不是说,今日下午父皇要过来,要不今日的试卷便”

    一一见景真逃个试卷,都逃得这般真正正经,大感好笑,道:“莫说你父皇来了,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你这小兔崽子。”

    本来崔灵今日下午小朝会后,是要去未央宫看孩子,可散会后,崔懿竟破天荒地邀她下西夷象棋。

    她一念及,已许久不曾与亲爹私下独处过,便也未多思虑独处的后果,就应了下来。

    到了内殿后,崔懿行完礼,崔灵给他赐了座,让伍好拿了一副西夷象棋过来。

    崔懿微笑着坐下,满意地看着桌案上摆放好的西夷象棋,伸手恭敬道:“陛下先请。”

    崔灵也不推却,执子先行。

    崔灵不知一一和崔懿二人独处时是何模样,是以既不敢表现得太过亲密,也不敢表现得太过疏离,生怕被崔懿看出内里古怪。加之她往日与崔懿相处时,本就亲密不起来。

    这倒并非是因他们父女不合,而是性情使然。

    崔灵斟酌片刻,在自己亲爹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的注视下,她唯有拿出一代君王的气度和阵势,强作镇定,专注棋局。

    她每落一步棋,崔懿的眸子便深了一分。

    落了数子后,她的心头就有些慌了,一个人的容貌能变,声音能变,但棋路是一时变不了的。

    即便换了个身子,她棋力终究还是远不及崔懿,更遑论一一。

    黑白厮杀,战况惨烈。

    最后,崔灵放下了手里的孤王,平静道:“朕输了。”

    崔懿笑道:“方才那局陛下心系旁事,行错了好几步,何不重振河山,再来一局?”

    崔懿不等崔灵点头,已然开始将棋盘上的棋归位,待黑方的帝后归位后,他问道:“何时换的?”

    崔灵一怔,握着棋子的手都颤了颤,沉默了半晌,道:“崔将军信天下间有这等荒谬离奇的事?”

    崔懿平静道:“再荒谬离奇的事,臣都见过。”

    崔灵思索许久,权衡利弊后,喟叹一声,再无保留,将这段时日的事尽数说给了崔懿听。她本就不爱多言,叙起事来,也是言简意赅,该省掉的枝节,省得十分干净利落。不多时,崔懿便大致知晓了来龙去脉。

    他拿起了棋盘上的黑王,淡淡道:“做男子的感觉如何?”

    崔灵回想起这段时日的种种麻烦事,摇头苦笑道:“不大好。”

    “那么坐这个位置的感觉如何?”

    崔灵自然知晓崔懿口中的这个位置指的是什么位置。

    这回她没有斩钉截铁地回答,而是沉默了许久,摇头道:“其实也不大好。”

    “喜欢这个位置吗?”

    这回崔灵沉默了更久。

    崔懿不急着要答案,他耐心地等着崔灵沉思。

    良久后,崔灵再度摇头道:“这个位置太累了。”

    崔懿道:“崔灵从不是一个怕累的人。”

    崔灵又沉默了。

    她的双眸落在了棋盘正中的后棋上,直到她看厌了看烦了,才淡笑道:“女儿不孝,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自私的人,心中格局太小,装不下‘天下’二字。”

    崔懿放下了手中把玩多时的王棋,凝眸看了崔灵许久,最终真诚地赞赏道:“知行知止,你心中的格局已远胜于世间寻常男子。”

    父女两人,相顾无言,唯有报之一笑,一笑尽在不言之中。

    崔懿正欲告退,只听殿外传来了女子和孩童的吵闹声,崔灵眼睛都不用眨,便知来者是何人了。

    来人还未入殿,崔灵便训斥道:“宫闱之地,讲的便是一个‘礼’字,你们父子三人,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她言罢,入耳的是男声,这才发觉话中的“父子”二字说漏了嘴,好在周遭似也无人觉察到这错处。

    景真沉稳,小步前行,景善则跑跑跳跳地入了殿,两人一见崔懿,都感欣喜激动,刚想扑上去,被崔灵一瞪,唯有老老实实地行礼。

    崔懿起身还完礼后,才能同外孙亲热,享片刻的天伦之乐。

    落在后头的一一入了殿,便斥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脚底抹油,跑得真真。”

    崔灵又瞪了一眼。

    一一现今是皇后,被崔灵官大一级给压死,也只有老老实实地遵守宫规,先把礼行了。

    见完礼后,崔灵盯着一一手中盘子上装着的那两个碗,皱眉奇道:“皇后手里端着的是什么?”

    一一走到了小桌前,跟随他入殿的宫人,极有眼色地将西夷象棋给收走后,一一才不急不躁地将盘里的两碗东西摆在了桌上。

    崔灵凝目一瞧,只见碗中物呈方块状,似豆腐却又非豆腐,米白色的外皮上淋满了红糖,卖相上佳,令人食指大动。

    一一自豪道:“回陛下,此乃蜀地小吃凉糕,糯米所制,生津止渴,消暑去火,最适宜不过。臣妾知晓陛下不爱吃糖,所以陛下的这碗凉糕,红糖撒得少些。臣妾也知晓爹爹喜欢吃糖,所以为爹爹备的这碗,红糖撒得要多一些。”

    崔懿见碗中所盛之食,着实新奇,刚想动勺,就听见“爹爹”二字,一时愣住。

    过往二十余年,崔灵只会不冷不热地唤他一声爹,何曾这般亲热地叫过爹爹。

    他虽知叫的人并非是崔灵,但仍触到了他心中柔软所在,不禁失神。

    崔灵见自己的亲爹,因旁人的一声爹爹而“失神”,几分不悦,又有几分自责。

    待她看见一一那副得意的模样时,一时间,不悦之情便占了上风。这种滋味,就像一位幼童本该得到的赞扬被旁人抢了去似的。

    她一有气,何愁找不到借口向一一撒。

    随即崔灵推开了桌上的凉糕,搬出宫规将一一好生教训了一顿,将他这些时日的种种荒唐之举全捡了出来说。

    一一只有点头称是,将有的没的错都认了下来。

    只要是灵儿给他的欲加之罪,但凡不是奸/淫掳掠,他全都认了。

    孝顺的景真和景善则跑到崔懿身旁,陪着外祖父说话,逗着崔懿满面笑意,同两个孩子一道吃起了碗中的凉糕。

    一一和崔灵皆不知,他们二人近期的一举一动其实都落在了景真的眼里。

    景真吃着凉糕,眉头不皱,就发现事情很不简单。

    以往最不爱同他们讲礼数的便是父皇,可这段时日,最讲礼数的却成了父皇。每回见面,都要让他们规规矩矩地行礼,可母后近来,反倒时常没大没小地同他们玩闹起来。

    父皇和母后两人就跟换了身子似的。

    景真自然不敢把脑海中这一惊世骇俗的想法讲出来,只能默默地想着,默默地吃着凉糕。

    崔灵训完话后,一一捧起那碗凉糕,讨好地喂进了爱妻的嘴里。

    凉糕入口,崔灵火气灭了大半,勉为其难地露了个笑,算作放一一一马。

    一家五口,闲聊畅谈,其乐融融,忘却时光,转瞬而逝。

    崔懿见时辰差不多后,再多看了几眼两个外孙,叮嘱了几句,便起身告退。

    一一见崔懿起身欲行,忙甜声招呼道:“女儿许久未见爹爹,今日也未同爹爹待多久,尽不了孝道。如今也只能送爹爹一程,陪爹爹说几句闲话,算是尽尽孝了。”

    这一番甜声下来,兼之爹爹长爹爹短的,饶是崔懿的定力异于常人,也险些未绷住脸。

    一一哪管这些,说完后,又转身向崔灵施了一礼,睁大眼睛,恳求道:“不知陛下可否恩准臣妾尽孝?”

    崔灵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隐忍未发,颔首同意后,一一便兴高采烈地领着崔懿出了殿门。

    宫人们见皇后娘娘嫁入皇家后仍不忘骨肉亲情,纷纷觉得可赞可嘉,有的在心里面夸皇后娘娘孝顺,有的则在羡慕皇后娘娘和崔大将军父女情深。

    唯有崔灵冷眼瞧着那两人的背景,心下不悦,暗骂道:谁才是你女儿呀!

    出殿后,一一的笑容比天上的太阳还灿烂,而崔懿则很平静。

    崔懿一直很平静。

    两人并肩走着,目视前路的崔懿,忽叹道:“臣的女儿和臣预料中的一般傻。”

    一一不觉讶异,很自然地回应道:“大将军这话便错了,灵儿是个不可多得的聪明姑娘。”

    崔懿道:“真聪明的姑娘不该将自己的心托付给任何人。”

    一一微笑道:“痴情和聪明向来就不矛盾。”

    崔懿驳道:“可痴情的人往往会失去理智,做出傻事,明知是陷阱,也要闭着眼睛地跳下去。”

    一一转过头,看着崔懿的双眼,道:“不错,痴情的人是爱做傻事。我知晓的便有一位,明明功成名就,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却还数十年如一日地守着一间破书房和一棵老梨树。”

    待“梨树”二字出口后,崔懿静如止水的双目起了微澜。

    一一瞧见了期许已久的微澜,转过了头,笑叹道:“有其父必有其女呀。”

    崔懿无言。

    一一继续道:“朕也知晓岳父大人在为爱女忧愁什么,但岳父大人当年既然将爱女交给了朕,自此后就该放心。”

    崔懿微笑道:“若陛下当真这般看臣,那就恕臣斗胆直言了。陛下贵为天子,一言自有九鼎之重,可陛下从未给过臣只言片语的保证,敢问这‘放心’二字又从何说起?”

    一一道:“朕无须给岳父大人任何保证。”

    “哦?”

    “只因众所皆知,崔懿大将军绝不会看错任何人。”

    崔懿闻后默然许久,突然大笑出声,之后再无旁言,直至分别之时,他才再度开口道:“若陛下玩闹够了,便早日换回来。”

    言罢,崔懿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一一。

    一一笑着应道:“朕知道了,老爹。”

    崔灵和一一交换身子后,因着实无法对着自己的那张脸和那具身子下毒手,这段时日上床后都很安分,顶破天也就搂搂抱抱,亲亲吻吻,进一步的动作是全然不敢。

    一一现今是女儿身,不易情动,但崔灵在搂抱过后,某处地方便会不老实起来。

    到了这时,崔灵唯有默念清北派的口诀,以此来消火,定心神。没有消尽的火,就只有发到一一的身上,对一一斥道:“这东西真不会看时候。”

    一一顺着崔灵的意思,笑道:“这东西是不好,是坏,灵儿骂几句消消气便是了,可不要上手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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