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暗杀日记-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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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不承认我的话,也未否认我的话,他只是默然地站着。
半晌后,他道:“他对那个位置其实没有兴趣。”
我知道师父口中的“他”是谁,也知道那个“位置”是什么位置。
我道:“我原以为修行之人是不会插手朝堂之事。”
师父道:“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初到清北派时,为师便指着大门牌匾上的‘清北派’三字,告诉你了一件事?”
这是一个极简单的问题,所以我能脱口而出道:“师父告诉徒儿,这‘清北派’三字出自本朝太/祖之手。”
此语落,余意不言而喻。
清北派从建派之初,就已开始插手朝堂事,也正因它在朝堂之事上押对了宝,才能有今日在江湖上的地位。
今日,清北派或许又押对了宝。
良久后,师父再度开口,平静道:“我和你的爹都认为今日之事能让你如愿以偿。”
我问道:“我的愿是什么?”
师父道:“天下。在你儿时,我便告诉过你,只做皇后的人是握不住天下的,垂帘听政的太后倒还有些可能。如果你想,大可以更进一步。”
师父言罢,沉默片刻,补充道:“方才的那句话,是你的爹让我转告给你的。”
我听后有些怀念道:“我似乎是听过这样的话。”
片刻沉默后,我又承认道:“在我儿时,我也有过这样的愿望,在几个月前都还有。”
师父遗憾道:“但看起来,如今的你似乎没有这个愿望了。”
我道:“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后来我又有了旁的愿望。两相一较,总得舍弃一些东西。”
师父双目瞧着我,但我却觉他的目光已越过了我,落到了屋中人的身上。
师父微笑道:“为了他?”
我坚定道:“为了他。”
“因为他的出现,让我发觉。原来那些愿望并非是我真正的愿望,而是你们在我儿时便开始强加给我的。”
师父眼中笑意渐甚,微笑也成了大笑。
大笑时的师父和爹很是神似,但爹的眼角已布满深纹,可师父的眼角却连一丝极浅的纹路都寻不到。
师父大笑道:“说来讽刺,我这一生收了两个徒弟。教大徒弟时,我想让她成为一个有情之人,却把她教成了绝情之人。教小徒弟时,我受人所托,想让她成为一个绝情之人,却把她教成了一个多情之人。”
我听后语塞,接不上师父的话,但有人却替我接上了。
一道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似从东面的溪边传了过来。
“你有两件事错了。你的大徒弟并非是个绝情之人,你的小徒弟也并非是个多情之人。”
话音落,一道白色的身影似从西面的竹林处到了我身前。
白衣修罗来去无踪,今日的凤破不知何时到了清北派,也不知何时又会离去。
她的发丝被风吹得有些乱,但这并不会影响到她绝美的容颜,反倒还平添了几分摄人心魂的风情。
无论是哪个女子见了这张脸,都会心生嫉妒之情。
那日我在大殿中第一回见到凤破真容时,心下也很不是滋味,可今日我心中却无一丝嫉妒。
有的只是感激。
感激她替我说出了我说不出的话。
凤破笑得慵懒,双目微眯,摸着我的头,看着师父,笑道:“你的小徒弟只是个专情之人。”
“再者,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武道修行若太过执着于结果,反倒易求不到结果,想来教徒弟也是同样的道理。就拿我来说,我当年只想收个徒弟,日后好同我一道去干杀人的活计,赚大钱。岂知到了最后,我还在靠杀人赚钱,我徒弟却跑去当了皇帝,吃遍山珍海味,穿尽绫罗绸缎,最不缺的就是钱。”
凤破顿了片刻,抬头望天,感慨万分道:“这老天有时就是这般不公。”
师父面上的笑容已散去。他看着他曾经的徒弟,没什么表情,眼中也未起任何波澜,就跟在看一位陌路人一般。
在很多年以前,他们便已成了不相为谋的陌路人。
师父看了良久,终于开口道:“我以为你从不信天意。”
凤破猥琐笑道:“我只是不信世人口中所谓的天意。”
师父问道:“那你信的是什么天意?”
凤破的双眉高高扬起,狂傲道:“我心所在,便是天意。既然今日天意让崔丫头走,那么就算是你也拦不住她。”
师父听懂了凤破话中意,平静如旧,道:“这些年来,我听闻你又杀了许多人,破了数重境,在江湖上极难寻到敌手。”
师父说的是实话。
“但很可惜你终究不是天,所以你也终究胜不过我。”
师父又说了一句实话。
但这句实话比方才那句,伤人了许多。
可凤破却不觉,脸上的笑容变得更为猥琐,道:“但当一个人在与人交手时,自然无法去拦住另一个人。”
话音一落,地上的落叶离了地,在空中飞舞了起来,卷起落叶的不是风,而是杀气。
高手过招,招未出,杀气先显。
凤破的杀气显露无遗,眸子里尽是戾气,因为她杀过很多人。
但师父的神情依旧很平静,双目中无一丝戾气,因为他很少杀人。
昨日师父把他的剑给了一一,现如今,那把剑正和一一躺在一张床上。
世人皆知,没有兵器的人,胜算常常要小一些。
但这条法则并不适用于师父。
因为比之他的剑法,他的指法更为可怕。
以指为剑,能斩断千剑万剑。
凤破是武道奇才不假,但站在她面前的却是武道天才。
四大高手终究是四大高手,师父终究是师父。
战未起,胜负已定。
凤破的杀气已由盛转衰,在空中飘舞的落叶重回尘地。
但师父却始终静静地看着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动,最终他长叹息一声,问我道:“你去意已决?”
“去意已决。”
“你认为他还有救?”
我笃定道:“天下间还有一个人能救他。”
师父无需思索,便知我说的是何人,淡淡道:“他最擅长的是毒人,而非救人。”
我道:“他不是不擅长,只是他不愿去救。”
师父平静问道:“难道你能让他出谷救人?”
我道:“我知晓,让他出谷救人是一件很难的事。”
师父道:“因为那不是清北派,而是无花谷。”
清北派心系朝堂,对于朝臣皇族向来是礼遇有加。
但无花谷上下最不待见的便是朝中权贵,尤其是当皇室中人楚桓娶走了无花谷谷主的宝贝独生女姬小萌后。
自那以后,无花谷有了条新规,姓楚之人,但凡踏入无花谷半步,杀无赦。
要想让视皇权为无物的无花谷谷主出手救楚姓之人,更是难于登天之事。
我知晓此点,但仍认真道:“即便再难,我也须得去做。”
师父听后负手而立,闭目轻叹不言。
许久后,他遗憾道:“看来是我们错了。”
我平静道:“兴许错的人从始至终都是我。”
师父只叹气,久不答。
凤破在旁听了许久,忽然朗笑道:“看来似乎没我什么事了,那我便先走一步,你们慢聊。”
师父闻此,睁开双眼,看向凤破,沉默片刻,微笑相邀道:“既然回来了,何不多留一会儿?”
凤破猥琐大笑道:“我们当杀手的,时间还是宝贵得很。掌门若真想让我留下,那便给银子。银子给够了,别说让我去杀人了,陪你上床都行,只不过不知你这年纪还行不行。如果你坚持得久,那我便不收银子了,怎么样,考虑考虑?这可是一笔稳赚不亏的买卖。”
我皱眉听完凤破的话后,便知晓一一平日里的烂话是从谁身上学过来了的。
师父听后没有皱眉,没有呵斥,只是习以为常地无奈摇头,任由她胡言乱语。
正如我平日里那般,只能安静地听着一一的胡话烂话。
自一一重伤后,已约莫有一个时辰了。
换句话言,我已有约莫一个时辰没有听到他的胡话烂话。
一个时辰其实不长,可却能让一人开始想念另一个人的声音。
我想要一一醒来同我说话,那他便一定得醒来同我说话。
因为我自幼便是这般霸道的人。
皇后的日记:三十杀中()
无花谷同在江州;且离清北派极近;骑一匹快马;不过小半日便能到。
我从郭师兄处要来了他的爱马;一路疾驰;入夜之时;至无花谷。
无花谷大门处没牌匾;只有一块石碑,碑上的字是七年前才刻上去的。
“楚姓者入谷,杀无赦。”
门前没有一位看守的弟子;因为无花谷无需人看守。
这并非是因无花谷中无甚可盗取之物,所以不必担忧歹人来袭。
相反,谷中的奇药灵珍入目皆是;江湖上的觊觎之人更是多不胜数。
但无人敢闯谷;敢闯谷的人几乎就未有活着出来过的。这并非是因他们激怒了谷主,死在了谷主姬无疾的手上。许多时候他们连姬无疾的面都未曾见着;就不甘心地闭上了双目。
天下毒阵极多;分布在各地各处;但世间最大、最毒的阵则在江州无花谷。
因为无花谷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毒阵;阵中处处是毒;步步为险。
只有知晓破阵之法的人才可安然无恙地在谷中前行;直至无花谷最深处,姬无疾的居处。
一炷香后,我到了姬无疾所住的小屋。
无花谷的阵法没有拦住我;不是因这阵法于我而言太过简单;而是因七年前,我曾在无花谷待过一个月,跟着姬无疾学了一个月的医。
我虽未拜姬无疾为师,但他却已算是我的半个师父。
所以我才敢闯无花谷,所以我才有把握能说服他出谷救人。
高手的居处向来简陋,师父的是如此,姬无疾的是如此,花非花的除外。
昏暗的灯光下,坐着一位五十余岁的男子,两鬓斑白,长须发灰,面容清癯,瞧着就像一位寻常不过的医者,他正当做着寻常医者最常做的一件事——捣药。
但我知他捣的不是救人之药,而是害人之毒。
因为他不是寻常医者,而是性情乖张孤僻,江湖人闻风丧胆的无花谷谷主姬无疾。
姬无疾听见了脚步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首看我,目中无一丝讶异,和蔼笑道:“原来是崔家丫头。”
我垂首,行晚辈礼,问候道:“姬前辈。听前辈的语气,似是知道晚辈要来。”
姬无疾笑道:“我又非神,岂能算到你要来?只不过是闻到了你身上的香,知是年轻女子身上独有的香味。”
“能平安无事入谷的年轻女子,除了你以外,就只剩小萌了。可千百年来,这当女儿的,向来是有了夫君,便忘了爹。当年我千方百计地阻她婚事,便早就不指望她能回来看我了。”
姬无疾说的虽是姬小萌,但又何尝说的不是为人女的我?
我瞧着姬无疾斑白的两鬓,心下有些发酸,一时竟忘了我来此处,所欲何为。
姬无疾又开口道:“记得当年我就曾说过,多年后,你兴许还会来此地。”
我自嘲道:“当年我不信,如今我却不得不信。”
姬无疾道:“你非拐弯抹角之人,我也不喜人绕弯子,你来见我,所为何事?”
“我想请前辈救一个人。”
姬无疾笑道:“你如今贵为皇后,能让你纡尊至此的,除了你的夫君和儿子外,不做他想。”
我敬佩道:“前辈英明,我想请前辈救我的夫君。”
姬无疾挑眉道:“你想让我救楚姓之人?”
我平静道:“我知晓前辈对楚姓之人深恶痛绝。”
姬无疾敛去了笑,平静道:“没有哪个当爹的真会对自己的女婿深恶痛绝。”
我微笑道:“若前辈真对世子深恶痛绝,当年秦山论剑也不会故意认输。”
姬无疾笑道:“那也是被我那不孝女给逼的。”
姬无疾提到姬小萌时,总是笑得很真。
而当一个人在真笑时,总是更容易同意旁人的请求。
片刻后,姬无疾道:“要我出谷救皇帝,也不是不可。”
我虽知他定不会这般轻易答应,决计还有旁的条件,但却已止不住喜道:“多谢姬前辈。”
姬无疾皱眉道:“若是七年前的崔丫头,那她定不会谢得这般早,她会先问我,我有何条件。”
他顿了片刻,似是想到了许多事,很是遗憾伤心道:“看来一个女人真的会为一个男人改变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