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兰若寺-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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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昭刺出一剑,堂堂正正,声势浩大,仿佛千军万马汹涌来袭,避无可避,剑锋所指,槐序眼睛清亮。
这一剑生生刺在槐序胸口,把他钉在剑上。
然而下一刻,槐序散成一团团槐花,玉屑一般洋洋洒洒。
风卷槐花,从楚云昭的剑上飞走,有重新聚敛成形。
“龙气,你的剑上,带着龙气。”
槐序右手上有一缕白气,随后散去。
“大虞以金德建国,其气白,有五彩。你是王室后裔?”
槐序抚摸着下巴,道:“大虞再怎么不济,也不能让一个宗室后裔流落到修行邪道的地步。”
槐序踱着步子,“前朝皇帝多子多孙,为了争夺王位,掀起血雨腥风,想必,你就是某个王爷的后裔。”
“不管是你的陶俑还是影鬼,行动起来都是军中路数,这位王爷想必和军中联系甚密,说不得还曾执掌一方兵马。”
槐序猛地拍掌,道:“我知道了,你是六王项泽的后裔,是他的儿子还是孙子?项泽胆大包天,以十万征西军围城逼宫,但是被老龙识破,不得不自缢以全尊严,十万征西军也随后被尽数坑杀。我说得没错吧,小王爷?”
楚云昭脸色发白,他如何知道,仅仅凭借这一道龙气,就能让槐序把他的身份抽丝剥茧般扒出来。
此刻一应隐秘都被槐序看破,楚云昭仿佛困兽,陷入难以了言喻的挣扎当中。
槐序甚至都不用动手,只消把他的身份捅出去,就会有无穷无尽的苍蝇闻腥而来。
前无去路,困兽之斗,楚云昭当即一剑插在地上,发动了鹰头寨上的阵法。
幽冥之气爆发,阴井中幽冥之气翻滚,如同龙吸水般喷涌而出,黄大郎正处在龙吸水的中心,无风无浪,槐枝为他开辟出一块清净地。
“阴井!”
黄大郎大喜,朝着阴井纵身跃了过去,把槐枝投入井中。
槐枝进入井中,在迅速和阵法争夺幽冥之气,生长出细长的根须,扎根在井壁上,长长的根须探入井底,鲸吞起井中积存的幽冥之气。
鹰头山上燃起熊熊火焰,冥火,断绝一切生机,如同附骨之蛆,在楚云昭的指挥下,朝槐序扑了过去。
槐序不曾躲避,只是撑开纸伞,就陷在幽蓝的火焰当中。
冥火被楚云昭分成两股,一股用来对付眼前大敌,一股在鹰头山上的一个石窑里烧了起来。
石窑里躺着数百具陶俑,在冥火的灼烧下缓缓成形。
槐序转动纸伞,火罗伞上赤纹浮动,不停的收摄冥火,而他本人却在火罗伞的保护下毫发无损。
“三界火宅,本就煎熬,你何苦又来拿火烧我?”
槐序的声音在冥火深处响起,惊得楚云昭变了脸色,“怎么可能!”
槐序催动火罗伞吸收冥火完善火焰道法,“为什么不可能,不如你再添一把火试试?许是这火头还不够大。”
楚云昭脸色狰狞,更加剧烈的冥火从四方聚敛而来,鹰头寨只有三处火光,一处在槐序这,一处在石窑中,还有一处在丹炉下。
片刻之后,槐序面露微笑,道了声,“多谢!”
随后火罗伞化作弥天大小,把冥火全部鲸吞,收入伞中。
尽管其他地方早已烧成白地,槐序脚下的青草却丝毫未损。
“你烧得我好痛,我也烧你一烧好了,”槐序伸手一点,火罗伞上绽放出赤红莲花,烟火一般瑰丽,席卷着扑向楚云昭。
“阿房!”
楚云昭挥剑御守,龙气缠绕仿佛一座宫殿把他护在其中,让火焰不得近身。
槐序眼睛一眯,“龙气,真是麻烦。”
龙气的本质是人道气数,和天道不合,故而克制天下道法,要打破龙气,只有用巧劲把龙气拨开。
槐序睁眼去观察楚云昭头顶的气数,当中一根衰败的龙气如同白蛇游动,白蛇周围遍布阴云。
“仗着身怀龙气作恶多端,不怕报应?今天就要你瞧瞧什么叫人道反噬!”
槐序推动脑中六道轮回盘,一道金光落在槐序的手上,槐序伸手朝空中点去。
楚云昭头顶阴云被槐序引动,立刻就化作一头黑蛇,反噬白蛇。
黑蛇和白蛇争斗,立刻就让楚云昭身前的龙气防御摇摇欲坠。
啪。
龙气破碎,仪剑断成三截,赤红的火焰朝楚云昭扑了过去,红光照亮了楚云昭脸上的惊恐和眼眸中的死寂。
轰。
楚云昭护住脑袋,整个人化作一团火焰。
第二十一章 夺丹()
赤红的火焰扑上楚云昭的身体,楚云昭鼓动法力护住自己,然而还是在一瞬间,被火焰缠绕。
火焰如同蛇一样在他身上游走,伸出獠牙啃噬着他。
什么道与法,什么超越常人的伟力,什么力量和虚荣全部都在这火焰里孱弱得好似撞在石头上的鸡蛋,碎成一地渣滓。
楚云昭惨叫着,裹着火焰朝远处逃去,武道强者的气血远比凡人雄厚,赋予他强大的力量的同时,也赋予他顽强的生命。
鹰头山石窑当中,幽冥之气供应不足,冥火不够旺盛,数百具陶俑只有四十六具成形,在楚云昭被火焰席卷的同时,这些陶俑在冥火中睁开眼睛,冲来石窑。
“轰!”
石窑炸破,四十六具陶俑通体缠绕着冥火从飞起的烟尘中疾驰而来。
“主公!臣等救驾来迟!”
四十六具陶俑结成军阵,踩着滚滚烟尘朝槐序冲杀过来。
几具陶俑趁军阵守护之时,把楚云昭抢入阵中。
槐序脚下一根根细草破土而出,抬着他的脚步在空中舞动。
军阵中军气煞气混成一块,以一个鬼将为首,如同长矛,矛首指向槐序。
“军气!军魂!”
槐序如同一缕青烟,在军气长矛中烟消云散。
转眼之间,他又从一株碧草里生长出来。
槐序手中出现金光,通透如水,按在军阵的侧面,把一具陶俑拍得粉碎,但随即军阵一转,又有军气涌来,又使槐序正对锋芒。
槐序撑开火罗伞,卸开军气的冲击,抽身后退。
军阵冲撞间,把楚云昭裹在其中,楚云昭浑身焦黑,被一个陶俑抗在肩上。
“可恶!”
槐序以人仙之境,单对单这些陶俑没有一个能在他手下逃生,但是这些陶俑中的军魂以军阵为掩护,汇聚煞气和军气,又让他有些无从下手。
槐序暗恨,还是自己功行不足,否则修成十二因缘转轮经中几个厉害法术,管他什么军气,早就打散了事。
槐序以火罗伞护身,曲指抽出藤鞭,正抽在军阵之中,往楚云昭身上落入。
左右两个陶俑将楚云昭护住,旋即被藤鞭抽烂。
“此妖厉害,还是保护主公离开要紧!”
陶俑凝聚军气,朝槐序挥出一矛。
“王师!”
挥出这一矛后,军阵转动,朝鹰头山下逃去。
仿佛千军万马奔腾,震雷滚滚,煞气红光怒潮一般席卷槐序。
火罗伞滴溜溜转动,火焰如同丝绦垂落。
轰!
槐序单手持伞,身后脚下已经没有一处完整,被军气炸出一个巨大的土坑。
槐序逼开烟尘,看着越逃越远的军阵,眯了眯眼睛,终究没有再去纠缠。
槐序心里明白,深仇大恨已经结下,楚云昭若是不死,必定要和自己有一番纠缠。
打蛇不死随棍上,要是有可能,槐序十分愿意把楚云昭留在这里,但以槐序目前的手段,还真不能摧毁军阵,把他强行打杀。
更何况这件事怎么看怎么不对头,大虞宫廷之乱过去已经四十余年,谁知道这突然冒出来的六王项泽后人是怎么回事。
宫廷之乱,六王身死,六王后人哪怕没有被当今天子赶尽杀绝,也应该是放在眼皮底下下,才好随手拿捏,怎么可能容他逃窜在外?
大虞司天曹占星司并非泛泛之辈,有怎么可能让身具龙气的楚云昭逃了监管?
槐序不愿多想,深想下去,只觉得云波诡谲,暗流汹涌,稍有不慎,就会把自己卷入其中,摔个粉身碎骨。
槐序瞧着楚云昭离开的方向,推动六道轮回盘演算天机,却只看到一片混沌,变幻莫测。
“逃吧,让我借着你看看这天下大势。”
槐序没有强行推算下去,他和楚云昭因缘种下,总有生根发芽的那一天。
任由楚云昭逃走,槐序闭上眼睛,把神识投到鹰头山阴井之中,阴井中槐枝已经长成古木,撑起巨大的树冠,根须和鹰头山地脉相连,把阴井中阴气席卷一空。
“容娘,叫她们下来验收战果。”槐序交待一句,就以草木潜行之术,到了阴井前。
槐树枝干苍劲,树叶墨绿近黑,黄大郎在槐树下歇脚。
见到槐序在树下出现,黄大郎作揖道:“山主,阴井已坏。”
槐序点了点头,伸手按在槐树上,赞叹一声,“不愧是直通幽冥的阴井,此宝已成。”
槐序让黄大郎种下的槐枝是他本体上的一截,此刻用一口阴井催生,把这一截槐枝化作天材地宝。
同时,这口阴井破去,也无法再沟通幽冥。
幽冥之所,即为阴土。
旁人不清楚其中厉害,槐序却一清二楚。阴井沟通幽冥,就相当于从人间开了一道通往幽冥的口子,一个不甚,就会被幽冥中的恶鬼借着通道爬到人间,犯下滔天杀孽。
阴土和人间是两个世界,破了这一口阴井,冥冥中都会有福德降下。
槐序借着槐枝感应鹰头山地脉,忽然停住了。
“咦,这是漏网之鱼?”
石窟中,三春道长脸色猛地一变,他已经感应到有一股强大的气息不断靠近石窟,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到了石窟门口。
槐序站在石窟门口,就知道自己猜错了。石窟里那人气机深远,难以捉摸,分明就是个强大的修行中人,哪里是什么“漏网之鱼”?
“哪位道友在洞中修行?可否出来一见?”
三春道长脸色阴晴不定,沉沉开口道:“贫道只是路过鹰头寨,在此借宿罢了,天明之后自会离去,并无意插手道友和鹰头寨的争端。”
槐序眼睛一眯,青碧中杀机荡漾。
“借宿?道友何必说笑,楚云昭为了道友冒犯我黑山阴界,要为道友奉上珍馐百味,道友既然是自称‘贫道’,想来是道门众人,又怎可睁眼说瞎话?楚云昭敢冒犯我黑山阴界,想必也是道友鼓动吧。”
“道友,你果真不出来一见?”
三春道长暗骂晦气,皮笑肉不笑道:“山主何必计较这等小事,贫道承认是贫道说山主劫数缠身,功行退转,才让楚寨主动了心思,可山主不是也毫无损失吗?能蒙蔽贫道的天机术,可见山主晋升之日就在眼前。”
“此事是贫道做错了,不如这样,贫道在此向山主陪个不是,来日亲自去黑山负荆请罪,奉上百礼,以求宽恕。只请山主不要咄咄逼人,放老道一马才是。”
槐序如何肯信?这老道天机术其实并没有算错,槐序确实是劫数缠身,功行退转。
劫数缠身是雷劫要至,人劫不休,功行退转是弃鬼仙道,改走人仙道,相当于跌落鬼王之位。
若非十二因缘转轮经在手,槐序这一次,必定死在楚云昭手中。
槐序伸手点在石窟上,石窟里开始有绿草藤萝生长。
“道友说笑了,今日放过你,来日你亲自上黑山,怕是本座就得把自己的头颅奉上了。”
石窟中藤萝蔓延,青草抽丝,三春道人脸色一变,伸手点在丹炉下的火焰上,炉火猛地扑出去,把石窟中的藤萝绿草全部烧成灰烬。
但只一瞬间,也足够槐序窥探到石窟中的情形。
“你不肯离去,是因为这炉丹药?”
槐序眼珠子一转,道:“本座也想瞧瞧你如此在乎的丹药,到底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你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槐序伸手一指脚下,一株青草化作一个草偶,走入石窟。
三春道长怎么敢让槐序走进来,红着一双眼睛,猛地运转道法,身形拔高至九尺余长,抬肩朝槐序撞了过去。
啪。
草偶被三春道长撞得稀烂,碧绿的草汁糊了三春道长一脸。
三春道长瞬间感觉到不对劲,然而已经晚了。
一根细长的长藤如同利剑一样破空而至,正中三春道长的腰腹。
三春道长一掌切断长藤,后退一步,叫道:“卑鄙!”
槐序站在石窟洞口,逆着月光,他的身影一片模糊。
三春道长只听到他笑意盈盈的声音,“我怎么会知道道长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