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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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没说完,高炽就道:“你不问椿哥儿如何了?”
张昭华就道:“他能怎么了,我不过就是打了他几巴掌,他也顽皮地狠了,你们都纵容,惯出毛病来了!”
高炽道:“椿哥儿腿上的皮都叫你打破了,肿了一寸高,疼得饭也吃不下了,你这个当娘的,一天却找不到人!”
张昭华急忙辩解道:“我忙着给家家户户分发米粮,哪里是我不愿意瞧他!”
高炽不说话,站起来就走,张昭华急忙追上去,扑在他背上死赖活赖起来:“椿哥儿也是我的命根子,我怎么不爱他!怕就怕人人都爱他,都惯着他,把他惯坏了!他含了口东西不吞下去,也不往地上吐,专往我娘脸上喷去了!我也是我娘的孩子,椿哥儿要是别人家的,我早就把他打得哭爹喊娘了!”
高炽神色松动了些,张昭华见有门,就道:“我这次打了几下,混忘了如今这双手,也是操练过兵器了,力气比以往大些,今后定然记着,不这么打他了。”
高炽就道:“你别想着还有下次,你就看看皇子皇孙里,哪有被打成这样的!父王母妃这次都还不知道呢,若是知道了,你哪里能轻松过去?椿哥儿可不止是你的儿子,他也是我的儿子,是父王母妃的孙子,你打了他,与打了我们何异?”
张昭华百般说了,又保证不打孩子了,才叫高炽消气。
两人登上城楼,往下看去只见南军大营灯火通明,绵延十里,人马喧嚣,仔细看的话还能见到南军对着城楼上指指点点,似在戏笑。
“生耗啊,”高炽道:“十万人要和北平城生耗下去。”
张昭华见到这么多人也觉得心悸,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昨晚上的战事,不由得一阵寒战。她道:“只可惜那拖延之计被识破了,要不然真想一直拖下去。”
“你那法子虽然无赖,”高炽道:“但是管用,能为北平挣来时间,两军对垒,各逞其计罢了,你现在还有没其他法子,能再拖上一拖。”
张昭华也在绞尽脑汁地思索,然而她始终无法集中精神,因为她耳边一直萦绕着各种哭声,她送去抚慰的时候,也给那一户人家带去了噩耗——她记得齐大娘拖着她进了屋子里,指着屋子中央摆放的两个牌位:“铁柱没了,要再添一个了啊!”
张昭华忽然一震:“我有办法了!”
李景隆经过夜战,发觉北平风向有利于燕军,便不再选择夜战,而是于第二天早晨西北风停歇的时候,准备下令攻城。
然而他刚刚放了炮,却见丽正门城头上,忽然挂出一张巨幅画像来,这画像之中,端正坐了个服公服之人,赤罗衣,白纱中单,青饰领缘,革带佩绶,白袜黑履。又见其冠上梁数为八,八梁冠乃是国公的规制,七梁冠是国侯——所以这个人,是个国公。
李景隆再去看这人的面容,却忽然“啊”了一声,瞪大了眼睛。因为这面容他十分熟稔,竟然是他亡父的画像!
不一会儿城头就挂起一块大大的牌位,上书——先曹国公李文忠之灵位,高炽坐在下面道:“九江,你我兄弟自洪武二十八年一见,于今也有三年了。没想到今日再见,却是这般情地。”
“燕王世子,”李景隆指着城头的画像,道:“你我如今,一个是率残勇余孽据城顽抗的叛逆,一个是帅军征讨前来平叛的天使,若是要叙旧,之前也叙过了,你既然不诚,我也不必讲信。只是你将我先父画像并神主放在城上,是何用意?”
“九江兄,”高炽嘴角一抽,面上却更加肃穆:“不瞒你说,我昨晚做了个梦,我梦到伯父了啊!梦里面,伯父拉着我的手,说千万不要兄弟阋墙,千万不要刀兵相向啊!他还说,此次兵祸,都是奸臣构陷,将在外,却不能听信这些蛊惑君上的奸臣指挥!他让我阻拦你用兵,还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李景隆又气又笑,道:“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话来!”
“伯父问你,”高炽也不含糊:“洪武十七年三月戊戌子时的时候,他对你说了一番交代,你还记得吗?”
第三十二章 斗法()
李景隆起先还哈哈大笑着,听了高炽这一句话,猛然变了脸色,甚至豆大的汗水,都从红缨盔里滴落下来。
他的父亲李文忠就是洪武十七年三月戊戌日酉时去世的,而在子时的时候,忽然清醒了一瞬间,那个时候李景隆侍奉在床头,听见李文忠用虚弱的声音问起了香兰。
香兰是李文忠从秦淮十六楼带回来的花魁,姿色冠绝,颇受李文忠宠爱,然而李文忠常年在外带兵打仗,香兰空闺独守,寂寞难耐,和垂涎她已久的李景隆勾搭在了一起。
子淫父妾,是为烝也,这是不为世间所容、乱了纲常的事情,然而两人干柴烈火,死去活来,要谋一个长相厮守之道。而彼时李文忠生了重病,两人均在床头服侍,似乎露了行迹,有一些风言风语传出来。李文忠虽然病势沉重,但是约莫有人在他身边也隐约其形地说了,所以看他们的眼神,相当严厉。
所以李文忠在那一刻的清醒时候,对李景隆道:“香兰服侍我一向用心,我要是去了,黄泉之下,还叫她服侍。你要将她生殉了,府中他事,一任你主之。”
李景隆知道他的事发了,不敢再说一句话,只是唯唯。而李文忠见他答应了,就闭上眼睛不再理他,下午的时候就溘然长逝了。
然而李景隆却并没有遵照遗嘱,而是将香兰悄悄藏在了他在京郊的别院里,给她换了身份,也换了名字,待他母亲问起时候,就说将他父亲的姬妾,都遣送回家去了。当然除了香兰,其他人的确是遣送回去了。
李景隆确信他在听闻老父遗命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旁人都不得近前。而香兰这件事,知情之人,都被他用尽办法除掉了。所以高炽今日这番话,又是从何得知的呢?难道这世上当真是神目如电,难道他死去了十五年的父亲,真的托梦给高炽了吗?
如果他不曾烝了香兰,他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学一学魏颗,当年魏武子病重的时候,就对魏颗说要将自己的爱妾杀了殉葬,等到魏武子死后,魏颗并没有把那爱妾杀死陪葬,而是把她嫁给了别人。道理就是人在病重的时候,神智是昏乱不清的,说的话自然也就不算话。然而他不将香兰杀了,完全不是因为有这样的高尚情操,而是将香兰据为己有。
“你、你胡说什么!”李景隆慌得手都在发抖:“什么交代,我怎么不知道!”
“我只是带一句话给你,至于你知不知道,与我就没有干系了。”高炽道:“九江,你若是要战,那就战,若要开炮,就朝着先公遗像开炮。”
高炽的话击溃了李景隆的心,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敢再看第二眼城上的画像,南军的弓弩手挽弓已经挽到臂酸了,依然没有等到进攻的命令。
高炽下了城池,高燧和李让哈哈大笑着相迎:“大兄见未见,李九江这厮,全无平日趾高气昂的模样了!”
高炽也觉得好笑,看徐王妃和张昭华也抱成一团笑着,不由得道:“说实话,我与他说话的时候,实在觉得臊得慌。”
“只要方法管用就行!”高燧还觉得不过瘾:“这要是叫我去,我还要把这丑事张扬出来呢!”
高炽不过是留了面子点了一下罢了,高燧要是去说,定然要将李景隆的面子都扒下来。顾成也哈哈笑道:“李景隆优柔寡断,智勇全无,他要是敢不顾一切开炮,我倒要对他刮目相看呢!”
果然燕军这一招十分管用了,九门分别张贴曹国公李文忠画像,又将他的神主分置垛口,李景隆根本无法对城门开炮,两军僵持了约摸七八天,忽然有一夕,南军大营里打出太祖高皇帝神主,朝着丽正门乱哄哄地开炮了。
“去他妈的!”薛禄嘴巴里还叼着一块羊骨头,一枚飞炮擦着他头顶去了,轰地一声炸开,震耳欲聋。
薛禄一边喊着敌袭,一边伸出头去看城下,看到了神主和画像,他还不认得神主上的字,但是认得画像上穿着龙袍的人,知道是高皇帝,就忍不住啐了一口:“俺们不过请了观音做护法,你们居然请了佛祖来,这他妈不公平啊!”
南军憋了几天气,这次就打得异常凶猛,一度攻进了女墙之上,徐王妃手刃三人,才算稳定了人心,然而一片喊杀之中,连王妃都叫炮火击落的砖石砸伤了头,一下子仰翻过去。张昭华连滚带爬过去,就见到王妃头上盘的发髻都被打散了,一道血污从头顶正中缓缓留下来,而王妃眼睛紧闭着,唤了几声都没有睁开。
她把人背起来,弓着身体往后面撤,永平几个远远看到了,都朝她的方向跑来,顿时吸引了七八个南军的注意。
一个南军离得最近,一刀就朝她劈过来,张昭华还无所觉,直到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哀嚎,回头一看才看到韦氏和占梅两个合力拖住了一个敌人,而另一个农妇举着菜刀,嘴里尖叫着,然而手上却像砍瓜切菜一般,将这人砍得七零八落了。
张昭华觉得自己好像咧嘴笑了一下,她驮着王妃跑了回去,刚放下人,就听到有一阵叫声,似乎从后方传来了:“道衍大师来了!”
道衍大师真的来了,带了四五十个和尚,举着齐眉棍,力道巨大,一棒子上去,虽然没有打到致命的地方,但是被打的人,瘫在地上却再无力气。
“阿弥陀佛,”一个和尚将偷袭他的人制住,“施主要知道顺应天道——”
一场大战下来,几乎是男女老幼甚至包括和尚齐出,几乎杀得血流成河了,才堪堪打退敌军的进攻。
好不容易退了兵,顾成却没有半分喜悦之情:“李景隆集中兵力猛攻丽正门,两次都损失颇重,我看他下次极有可能会分散兵力,同时攻打几座城门了!”
“集中兵力守卫一座城门,已经是力有不逮,”唐云叹气道:“若是南军同时攻打九座城门,如何支撑呢!”
唐云的话死死地压在了大家心上,高燧瞧了瞧道衍似乎有如入定了一般,不由得屏住呼吸,朝高炽努了努嘴。
高炽就道:“大师,您有何高见?”
“老衲没有什么高见,只不过老衲昨日夜观天象,推算了一下,”道衍捏着串珠缓缓道:“三日之后,会有大寒,此为天助也。”
如今天气一日日冷起来,但却还没有下雪,南军甚至穿着秋衣,也还支撑地下去,而道衍说会有“大寒”,那就是说,三日之后,气温会骤降到一个极低值,这是燕军的幸事,却是南军的不幸。
高炽不由得心中一动:“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他说着对诸将道:“往年我去应天,天气最寒的时候,也没有滴水成冰过,这次南军,倒是能见见这个他们以前不曾见过的景象了。”
大家领悟过来,都微笑着点头。
第三十三章 智算过人()
张昭华服侍徐王妃,彻夜未眠。徐王妃被砖石砸中了头,破了好大一个口子,而最可怕的是那块砖头砸落的时候,带着一块炸飞的铁蒺藜,铁蒺藜上的铁刺密密麻麻扎进王妃的头皮里,最深的竟然有半寸了。
刘医正先用药止了血,他看了伤口之后,忧虑道:“必须要把头发剪掉,然后才能把铁刺取出来,”不过他也十分庆幸:“这东西虽然刺入皮中,但是不深,没有伤到颅骨,而且这东西比木刺要好许多,坚硬不易折断,能连根拔出来。”
刘医正以前医过木刺扎入脑中的,木刺都断成一截两截的,最难拔除。他一边说着,一边询问张昭华的意思。
张昭华就和李嬷嬷、阿葳两个,将王妃长达腰部的头发剪掉了,不过不是全部都剪,只是拣了头顶正中心那一块伤到的地方,但是这样剪起来,看着更揪心一点。等大拇指粗细的一股头发被剪下来,张昭华就用锦囊装进去系在了腰上。
之后她们还清洗了一下伤口,然后两个医女过来用药,刘医正写了脉案留存,对等候在外面的高炽高燧解释了一下病情,几个人都不敢再打扰,因为刘医正说王妃现在最好不闻响动,要不然会觉得恶心晕眩。
张昭华又去看了永安,她已经被挪回了仪宾府,张昭华进去的时候她还在昏睡,脸色虚白,旁边的宫人就道刚才打仗的时候,郡主根本就没有睡好,又是惊吓又是恐惧,现在才刚睡下了,之前战事最激烈的时候,她派人去了丽正门,想要把袁容叫回来。
张昭华想了一下,袁容责任也重,看着两个门,不能回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女人失了孩子,心情抑郁,是最需要人陪伴和安慰的时候,张昭华就道:“我要是见了仪宾,就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