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第2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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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先生所料,”董彦杲对杨士奇道:“你说临朐一地,足可为王霸之基,就如同荆襄之于刘备,只可惜我当时不曾听取你的计谋,竟让王宣这庶子夺走了,还日渐兵马壮大,如今是尾大不掉,为之奈何?”
“如今青州大会,教内众兄弟都在青州,”杨士奇胸有成竹:“偏偏一个王宣不来,不知何意?元帅可手书传召,明说教内兄弟殷勤期盼之意。他王宣若是不来,倒是可以以此离间他与众兄弟分心。若是来了岂不正好,元帅将之一举拿下,以一个没有实权的八王册封了,安抚其部即可。”
“哎呀,怕就怕他来了,却带着兵马,”董彦杲道:“我怎好下手?”
这个问题到了张昭华那里,她笑着对杨士奇道:“你离间佛母与董彦杲关系,此计已成。如今我也要略使些妇人手段,叫佛母入我的道中。”
王宣果然带着兵马来了,他的兵果然有些整肃的气象,而本人更是仪表堂堂,气度慷慨。在欢迎他的晚宴上,佛母虽然只是略饮了一杯就离开了,但却两次顾视王宣。
“佛母之前没有见过王将军呀?”张昭华和小玉搬了一桶酒慢悠悠往大厅走。
“没有,”小玉道:“是第一次见。”
“王将军这么快就打下了临朐,”张昭华道:“真是英雄豪杰!你刚才看他喝酒的样子了吗,来者不拒,也没有一点醉态!”
“哎呦,林三哥当年也是这样的呢!”小玉道:“你还别说,他长得也有些像三哥!我瞧着,鼻子嘴巴尤其像!”
“怪不得,怪不得佛母今日频频看向他。”张昭华叹息道:“想来是想起了三哥了。他不仅长得像,还有三哥豪气干云的性子——哎,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事情吗?”
小玉当然记得,她吸了一口气道:“你说王将军?”
她吃惊了一下,越想却越觉得很好,顿时笑逐颜开:“不错,不错!王将军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拿下了临朐,教中兄弟无不佩服,为人又这样豪迈只是、只是佛母又当如何想,只怕与我们想的不一样,她对三哥情深义重,不能忘怀呀。”
“她自己不动心,才要你们这群身边人帮她呀。”张昭华道:“你刚才看到了,佛母独独对王将军回眸相视两次,其他人有这个殊荣吗?这是什么,这是关注,是好奇——当一个女人不由自主地关注一个男人,那之后的事情,就是水到渠成了。我跟你说,你们这些个服侍的人,也不要明目张胆地提王将军如何,只隔三差五有意无意地挑拣一些王宣的故事,故事你们就从王将军带来的士兵那里打听,若是王将军三千人攻下临朐,你就添油加醋说是八百人如此如此,给佛母灌耳音,她天天听着,自然会对王宣不同。”
青州大会的时间很长,因为要制定一个详细的作战计划,所以当张昭华看到小玉和佛母身边伺候的几个使女都悄悄往王宣军中来去的时候,就知道她的计划完成了一半。
“小玉呢?”几日不见小玉的女兵队长陈氏道。
张昭华就道:“小玉请假了,说是肚子疼。”
“我早上还看她好模样地呢,”另一个女子就道:“她呀,八成是有了相好的了,我看她好几次都往军营里跑。”
“不是有相好的,”张昭华低声道:“我听小玉说,她是在打听王将军的事情。”
“王将军,”众人都好奇不已:“哪个王将军?”
“还有哪个,”张昭华道:“就是王宣将军呀。”
“打听他做什么?”陈氏道。
“她没说,但我瞧着,我瞧着倒像是”张昭华吞吞吐吐道:“倒像是帮佛母打听的,不知道打听了些什么。”
陈氏忽然记起佛母身边的留香似乎也在打听王宣的消息,她心中一顿,道:“倒奇怪,佛母何必旁敲侧击去打听呢,王宣就在大本营里,有什么事情,当面问不行吗?”
她思来想去似乎有一点点明白,却又听张昭华道:“我之前听小玉说,王将军豪气冲天,倒有几分像当年的林三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是个后头来的,也没有见过林三哥模样,咱们姊妹群里,有谁见过三哥的,王将军是否真的有几分相似?”
这一句话仿佛炸雷一般将陈氏炸醒了。她喃喃起来:“长得其实不太像,但是喝酒的样子,我想想”
当晚上宾鸿的营帐里迎来了陈氏——她是来送鞋袜的。宾鸿虽然不和她亲近,但她自小是宾鸿的童养媳,宾鸿的衣裳鞋袜,都是她做的。
“你叫人送过来就行了,”宾鸿很是冷淡道:“何必亲自来一趟。”
陈氏虽然习惯了他这样的冷言冷语,心中却仍然十分伤痛。然而她也是个脾性硬的,不肯提一句当年的情分,只是硬邦邦道:“我是受众兄弟之托,看看你死了没有。青州大会开了一月有余了,不见你的人影,远来的高羊儿、白拜儿都问到我这里了,第一句话就取笑你,问你是不是还癞蛤蟆惦念着天鹅肉呢?”
宾鸿推案而起,怒道:“我看不是他们问我,而是你要来问我!何必拐弯抹角,我的心就算不在天鹅上,也不会在你身上!”
陈氏心中有如被刀剑戳穿了几个洞,她冷笑道:“我看你日日夜夜盼着那天鹅能回头看你一眼,殊不知那天鹅早就遇到了能比翼双飞的鸿鹄,你从始至终都是自作多情,以前是,将来更是!”
宾鸿怒起来,眼睛都红了:“你说什么?佛母看上了谁?”
第一百三十六章 鸩杀()
“今晚上还有什么故事?”芳红问道。
小玉欢悦起来:“我有,我有!我今天听了王将军的一个新故事。”
“那就你来讲,”芳红笑道:“你讲的好,佛母爱听。”
她们走进屋里,看到佛母倚在镜前,怔怔地不知道坐了多久。
“我头上有了白发了。”佛母道:“早晚有一天,乌发会变成满头的白发,不知道那时候,三哥留给我的大业,能不能完成呢?”
几个使女都心有戚戚,不过都道:“佛母,如今形势大好,三省联合起义,官军已经是焦头烂额,疲于应对。别说是山东人心归附,就是放眼全国,也都是闻风影从。眼看圣火就要荡涤世界了,佛母怎么还说这样懊丧的话?”
佛母沉默了一会儿,道:“教中要么是狂傲自大,说官军乌合之众不堪一击;要么就胆小如鼠,只想往山里逃窜——各路人马乘势而起拥兵自重,只想着保全自己,谁知晓大局,谁又能主持大局呢?”
众使女中,最聪明灵醒的是碧华,她想要知道佛母心中所想,便试探道:“董长老如何?”
“董彦杲倚任书生,没有远虑,不管大军压境,只想争权夺利,”佛母摇头道:“以嫉妒之心,持庸众之议,我看败坏我教中事宜的,就是他。”
听到“嫉妒”两个字,碧华心中就有点通透了。然而她又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道:“宾长老呢?”
“宾鸿心思诡谲,有如背后啮人之蛇。”佛母道:“操控些阴谋诡计也可,却如何上的了台面?”
碧华随后就提了高羊儿、白拜儿、张彦祥、蓝复升的名字,却被佛母一一否决。小玉最是按捺不住,道:“姐姐说了那么多人,怎么就不提王将军的名字?难道王将军提兵上万,攻下临朐,打通沂南的成绩,还比不过高羊儿之流?”
提到王宣,佛母也不由得心中一动。王宣来青州小半个月了,平日只是应酬,待问道教中大计时,却又闭口不言。然而佛母瞧他模样,并不是胸无点墨,而是早已有了谋划,便要寻一个最合适的良机,要教中都听从他。
王宣此人,她已经听身边这群丫头说了无数次有关他的光辉事迹了,真真假假,倒真让她不由得上心起来。打下临朐的功绩是真的,而且各路兵马中,他的队伍最为雄壮也是真的。何况当时他打下临朐,就足以和本营分庭抗礼,但却依然赶来了本营,在与董彦杲的周旋中也是心如藏渊不卑不亢。
这样的人,假以时日,假以机会,必然如蛟龙入海一飞冲天,怪道董彦杲如此忌惮。他若是能带领教众打赢官军,让林三哥的遗愿得以完成那她唐赛儿,会不惜一切扶保他,平息所有的非议和责难。
“王将军以亲身为饵,诱敌入草甸,身负七刀,血战肉搏数十次,每战他都冒着纷飞的箭矢冲锋向前身先士卒,战况紧急时,他竟有半个月身不解甲。”那边小玉说得激动极了:“曾经有一次,军中粮食用尽,他便杀了自己的战马,靠采集稗草硬是让兄弟们等到了救援”
听到这里,佛母不禁展颜笑道:“若果真如此,那王宣真可谓英雄了。”
“比林三哥如何?”小玉快言快语道。
屋里静默了下来,其他的使女都担心地看着佛母,不知道她是否会大发雷霆。
然而佛母似乎也没有恼怒的意思:“比不上,却也差不远。”
屋里这样欢笑着,却不知屋外还有一双如狼的眼睛,这眼睛里充斥着愤怒、嫉妒还有不顾一切的疯狂。然而因为屋里小玉不小心拂去了一只净瓶,竟使得他抽身离去的声音就这么被覆盖了。
董彦杲对这一切的情况还一无所知,他对杨士奇道:“听闻安远侯柳升已经提兵南下,他肯定直奔青州而来,本营一下就会成为他们必须要先除掉的对象,为之奈何?”
杨士奇反而问道:“元帅对学生日前进献之策,意下如何?”
杨士奇之前问明他对王宣的态度,董彦杲仍在模棱两可之间。他是既贪图王宣手下的兵马地盘,却又畏惧官兵势大,没有良策与官军对抗——而看王宣的模样,似乎有一套办法,而且王宣也在等待董彦杲开出的价码,像“八王”这样有名无实的东西自然不能令他满意。
像这样既没有胆量前进一步,又恋栈权位不肯放手的人,杨士奇只盼张昭华那里生一把火出来,将这老东西逼上绝路去。
董彦杲还在游移变化中,却忽然听到外面喧哗鼓噪起来,他的亲兵推门而进:“元帅,不好了,王宣那里出事了!”
等他们感到王宣的营帐,就发现王宣竟已面色黑紫,气绝而亡!
董彦杲吓得哆嗦了一会儿,心中却又惊喜万分——他还没有动手,竟然有人已经替他做了,只是这个人是谁呢?
“董长老,”王宣的手下自然愤怒异常:“我们将军为何会中毒而死?”
董彦杲是真的没有下毒,他自然理直气壮:“青州大会,原是众兄弟相聚,共同抵挡官军,却没想到竟然发生了如此不堪之事!真是惨绝人寰!本帅一定会将凶手揪出来,以告慰王兄弟的在天之灵!”
“莫不是贼喊捉贼,”有人质疑道:“毒是董长老所下?”
“天地为鉴,”董彦杲道:“若是我做的,叫我被圣火焚烧而死,死入地狱,不得超生!”
杨士奇和董彦杲手下的几个将军都证明,董彦杲绝无谋害之心,而此时王宣身边的亲卫才道:“将军是从宾鸿长老那里饮了酒回来,才呕血数升的!”
宾鸿——这个很久不过问教中之事的人,为何会谋害王宣呢?
等宾鸿姗姗到来,却又矢口否认自己毒害了王宣:“我清修功法,早就不过问教中之事了,晚上请王宣将军饮酒,也是礼貌,以为我教中数万人之性命,尽在他手。可我有何理由要毒害他,他与我有何冤仇呢?”
众人果然都摇头起来,若是董彦杲请的王宣喝酒,那再无疑问一定是董彦杲下了毒手——只是宾鸿,的确是与王宣一点仇怨都没有。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服众()
王宣猝死,他的手下如何能服气,一时之间竟将教中数位长老统统围住,定要本营给个说法。只见外面火把连天,军情愤怒,形势一触即发。
“佛母来了——”一袭白衣的佛母走进来,顿时吸引了所有目光。
“佛母,”王宣的手下哭诉道:“将军不明不白地被害了!来青州之前,我等就劝过将军,说益都龙潭虎穴,一定有人嫉妒将军的功勋,想要将军有去无还;可是将军力排众议还是来了,说教中兄弟,不会害人,他要给兄弟们谋划一个未来——如今就应了我们的话,可怜将军赤胆忠心,怎么就死得如此凄惨!佛母,你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佛母走到榻前,看到榻上的人儿因为痛苦而蜷缩在一起,而眼睛甚至还睁地大大地,里面尽都是不甘——这一切都像是和若干年前的一幕重合了,那时候她和三哥冲进官府,三哥武艺高强,却因为保护她而被官军射中,就这样满怀着不甘和对她的眷恋,死在了她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