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第27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没有了,就这么几句。”杨士奇道。
“你再好好想想,”王柱儿忽然道:“别是忘了什么。”
杨士奇听到这句话心内不由得大震,他知道自己果然还是疏忽了——这也真是天命,那个送信的男人被活活掐死了,若不然就能从他嘴里问出究竟还有什么暗号了。
“这、哎呀,”杨士奇道:“临走时,我家大人的确说了一句什么,依稀仿佛是刚见将军就该说的,但是我心里模糊,一路上担惊受怕,只记得怀里这信,却混忘了大人嘱咐我的话,真是罪该万死!”
“哈哈哈哈哈——”一阵粗粝的笑声之后,那秀才说的话却直直将杨士奇震得神魂都快要没了:“杨军师,你扮的是什么丑角?”
等他笑够了,才在脸上看似随意一抹:“你抬头看看我,还认得我吗?”
杨士奇一见他模样,顿时失声道:“你、你是佛母——”
他刚才看到的秀才,的确有些女气,虽说有胡茬,但显然这就是佛母的易容术,仔细看的话,她的脸部不是很协调,其实这种易容术也只是江湖卖艺的手段,当然不堪细观。但不仔细的话,却也会被蒙蔽过去。更何况佛母易容为秀才,天天在主帐中不出去,别的人也少有机会见她。
杨士奇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如何计谋董彦杲架空佛母,甚至之后的一石二鸟之计,且都叫人知道地清清楚楚,他想狡辩也没什么可狡辩了,便长叹一声,算是认命了。
张昭华也被带了上来,见到佛母,也是大吃一惊。然而佛母早都确认了她的身份,屏退众人开口就唤了一声“太子妃”。
要说佛母如何确认张昭华的身份的,其实也就是在青龙寺大火的前几日。
她找来了一具符合乳母杨氏之前形容的女人的尸体,让杨氏辨认。杨氏到底蠢笨,果然扑上去认了。倒是她丈夫蒋廷珪似乎意识到这是个圈套,但他已经来不及阻拦了。
杨氏如此举动,恰恰是说明了,太子妃还活着,而且就在本营里。算来算去,当时曹县来的女人,就只有张昭华一个,佛母不得不承认,她和杨寓假扮夫妻,的确骗过了她。她不曾想这女人可以不矜名节,屈身至此。
然而那个时候宾鸿和董彦杲已经很是紧逼了,她没有来得及做出一切安排。
“为何要在最后一刻,”佛母紧盯着张昭华:“给我报信?”
“同是女人,怜你命苦。”张昭华倒也不再狡辩,道:“我和他都觉得如果宾鸿和你只能活一个的话,那宁愿是你。”
“翰林学士杨大人,”佛母道:“听闻侍奉御前,为内阁五学士之一,但见你短短几个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搅得青州周天不宁,足见手腕。想来其他四位学士,也都非比常人,朝廷倾轧,以至于斯?”
“你这么说,”张昭华就道:“就是见识浅薄了。你和宾鸿董彦杲,不也机关算尽吗,连一个小小的山东,教众不过数万的地方,都有如此精彩的权利斗争,何况天下呢。”
“我的教众岂止数万,这山东一省之地,以至天下所有穷苦之人,”佛母道:“都是将来造反的生力军,朝廷即使扑灭了山东,也扑灭不了全国。”
“十之八九的穷人加入白莲教,”张昭华不以为意:“无非是在朝廷手上,吃不饱饭了。若是吃饱了,何必干那造反杀头的活,你自己一心为百姓谋利,但手下都是只为门户私计,所以这三省起义看似煊赫,其实不堪一击。”
“若非元末横征暴敛,白莲教不会发展起来,”佛母道:“若非朱棣恨我山东百姓为铁铉守城,也不会年年夫役,从山东出,害得我山东百姓无一日宁日,白莲教也因此而壮大。”
“没错,”张昭华道:“山东的苦难是最深重的,所以反抗最强烈。我已经听说,河南的白莲教已经被敌方卫所千五百人的军队给击退了,甚至流窜去了湖南。而湖南的李法良,看似势大,依附他的州县却不多。唯有山东,白莲教转战南北,各地州县,无不是望风而降,所以才给你们造成一种,怎么说呢,老子天下第一,无人能敌的虚假幻想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 汉王抵定()
山东的白莲教打得欢乐,其实这种只通过宗教信仰聚合的组织是不堪一击的,也就是在山东本地闹腾闹腾,出了山东没人理会。而且各地头领,占据两三个县城就忘乎所以,青州大会,搞来搞去连个形式名义上的领袖也难以确立。真正打仗起来,谁又听谁的调度?
柳升一来,一支八百人的前锋,就吓得青州自乱,营建多年的本营,也叫人攻破了,柳升现在最头痛的是,今天这里冒出一支二三百人的义军,他带着人追过去,人又分散不见了;明天那边又冒出来一支五六百人的军队,摇旗呐喊一遍,又悄悄转入了山林。山东就好像是中了瘙痒病的人,今天这里痒,柳升就挠这里;明天那里痒就挠那里。
几百人能干个啥,若不是佛母带着人从即墨杀出来,山东平定也就在眼前了,乌合之众说的大抵就是如此。能坚持和柳升相抗的,无非是真正被逼到家破人亡的人。
“山东三司与你相通,”张昭华道:“出卖情报给你,希望你坐大,抵挡住柳升,则他们的罪责就会减轻许多。你也因此几乎可谓百战百胜,但柳升也不会是傻子,很快他就会悟到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而且你这个方法,他学会也是很简单的,抓住被俘的教徒,告诉他们可以免罪,只要供出你的信息来。”
见佛母但笑不语,张昭华就“哦”了一声:“看来你们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应该给他设了套,而且有自信一举能打败他——但是我真的想要提醒一句,皇帝出塞了,留在开平的是汉王。”
汉王本应该随皇帝北征的,但是却被皇帝留在了开平,很显然若是柳升这里剿贼不让他满意,那很快代替柳升的就是高煦了。
“你们没有跟汉王交过手,不知他的能耐。”张昭华道:“柳升有勇无谋,平定山东也许半年。他要是来了,一个月不到,山东抵定。”
佛母似乎也听过汉王的威名,神色有些变幻:“我要是把太子妃在山东的消息告诉汉王,不知道他什么反应?”
“他应该”张昭华想了一下:“表面上义正言辞地斥责,实则加快剿灭你们的速度,逼迫你早一点杀了我。”
“看来汉王和太子夺嫡,已经到了如斯地步了。”佛母笑道:“的确,他应该恨不得你死。”
张昭华和杨士奇就被留在了军中,就看到他们在安丘设伏,竟将柳升所率领的二万官军击败,柳升单骑逃走,二万官军全军覆没。
佛母和王柱儿似乎并没有沉迷这一次的胜仗,他们抓紧时间收拢各地的残部进行整编,似模似样地拉起了一支五万人的大军,甚至开始攻击德州,下一步就是焚毁官军粮草,南下徐宿。
然而高煦来了。
形势就开始不对了。高煦所有的指挥不和都司商议,他也的确有独断专行的权力——储延再也无法提供一份有价值的情报,佛母就发现自己好不容易拉起的一支队伍,似乎又一次被打得七零八碎了。
高煦指挥军队,成竹在胸,而且很有鉴别,他对被打散的义军,第一次是放过,若是这些人还聚集在一起,他就毫不留情地全部诛杀。不到半月,山东大半,悉数平定。
“父皇当初命你来山东时,”高煦对在一旁坐立不安的柳升道:“告诫你虽然贼众不多,虿尾却有毒,让你加意防范,你也不听,轻敌冒进,还让流贼遍布山东,东起一支,西起一支,让父皇在北征之时,还要时时刻刻操心山东。”
柳升立刻请罪道:“是臣之罪,若非殿下来了,臣也是焦头烂额地紧啊!”
高煦还要再说话,却忽然听到帐外亲兵道:“殿下,抓到几个疑似细作的人!”
高煦将柳升挥退,让把人带了进来,进来一看却吃了一惊:“张昶,你怎么在山东?”
张昶灰头土脸简直苦不堪言,原因是他带着人来了山东,兜兜转转找太子妃,好不容易在济南城下有了些许音讯,却听闻似乎往德州方向去了,而德州那里他找寻遍了,也没有找到,就很有可能被起义的军队裹挟走了。
他也是跟着王柱儿的大军走着,但是他跟丢了几次,最后被高煦的前锋抓到了,以为是白莲教的探子,带到了军营里来。
张昶还不知道高煦来了山东,一见之下也是大惊,说话也毫无准备支支吾吾。
高煦察言观色,越发觉得不对,不由得怒道:“你这时候来山东,是来送死,还是来通风报信的?”
差一点被安上一个“通敌”的罪名,张昶自然是吃不消的。但他不说,他身边的几个家仆倒是都说了。听到太子妃竟然来了山东,高煦又惊又怒:“她来山东,还身陷敌营?”
张昶只能给高煦先跪了,哀求道:“小妹恣意妄为惯了,但是如今生死全在殿下一念之间。便是真要她死,何惜宫中一席之地,使其就戮,何忍让她死在外面,死于叛军之手呢?”
张昶只觉得万念俱灰,他此时也不再求什么更高的荣华富贵,只觉得汉王已经掌握了乾坤了,太子妃身陷敌营这么多天,这种把柄但凡往皇帝那里一送,就改天换日了,就算汉王还是汉王,太孙也不一定会是太孙,太子妃也更不会是太子妃了。
现在他唯一想的就是把人救出来,不要以这种难听的罪名被处死,怎么也要保全太孙和寿哥儿——
就在他磕头的时候,却没有发现高煦的脸上,却浮现出一种令人骇异的笑意来。他并没有答应张昶的哀求,也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吩咐将张昶带了下去,而张昶的家仆,全都被他下令处死了。
而此时的义军营中。
“我有一事不明。”张昭华在敌营的这么多天里,就攻读白莲教的教义:“当年红巾军是反元的主要起事力量,最初就是白莲教所发动的,席卷天下,甚至本朝太祖,也是投身红巾军中,才乘势而起逐鹿中原。而以太祖即位后对白莲教的打击,可知他对白莲教的忌惮。”
第一百四十七章 莲台省()
“天完政权中,徐寿辉甚至置统军元帅府、中书省、枢密院、六部,”张昭华问道:“制度完备,俨然朝廷。”
至正十一年,徐寿辉与邹普胜、彭莹玉等在蕲州起事,部众以红巾为号,称红巾军,以“弥勒佛下生”等口号发动群众。十月,攻克蕲水据此建国,号天完,年号治平。这个政权存活时间很短,但制度是完备的,因为置统军元帅府、中书省、枢密院、六部。
“而另一支白莲教,”张昭华道:“至正十一年,韩山童与刘福通在颍上发动起义,韩山童被捕牺牲,十五年春,刘福通等迎韩林儿至亳州称帝,称小明王。以亳州为都城,设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和六部,地方设行省。”
南北两支白莲教反抗元朝,最后变成了陈友谅和太祖皇帝的对决,鄱阳湖水战之后,太祖完胜,做了皇帝。那么白莲教呢,就算是被陈友谅反噬,被太祖皇帝打击,白莲教也不该沦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现在的白莲教,与当初相比,简直是降低了不知多少个档次。
“当初是****的时候,”杨士奇解释道:“世俗政权和宗教紧密不分,现在哪里还能组织地起政权,都是依靠宗教统合百姓罢了。”
“不对,”张昭华道:“当初是反元,是起义,现在不也是起义?当初不过占了黄州与浠水一带就可以设置行政机关,现在呢?”
“也许董彦杲本有此打算,但是没来得及。”杨士奇道。
“他可以设置军职,为什么不设立行政机关?”张昭华摇头道:“这二者并不矛盾。他已经扯旗造反了,自称元帅,早就不是害怕激怒皇上而不敢设置职官了。”
“因为教中早已经存在中央机构,”一个人姗姗推门而入,道:“效仿唐朝三省六部,决策万机,称为莲台省。”
听佛母如此说,张昭华就道:“莲台省在哪里,难道并不在青州?”
“不错,”佛母笑道:“莲台省是教中最大的机密,只有长老才知道,而长老也不过是受莲台省驱使的走卒罢了。”
“等等,”杨士奇恍然道:“我一直在想,董彦杲究竟是为了什么,选择和宾鸿联合,难道是因为宾鸿知道更多的——”
“没错,”佛母道:“宾鸿是莲台省派下来领导山东教区的人,所以他草创制度,任命了无数香主。董彦杲只知道教中有莲台省,却有如雾里看花,宾鸿应该是提到了莲台省,才叫董彦杲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