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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昭华-第2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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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可笑的事情。他在出京的那一刻好不容易拾起了尊严,如今他一旦松口,那就什么都没了。

    他知道自己是李贞案最后一个人证,而他即使被押到京城,纪纲也可以凭他以往做过的那些有真凭实据的罪名,让自己无法翻身,他没有是死是活的选择,只有怎么死似乎还在他的掌握中。

    他可以用怎么死,实现翻盘。

    人死了,那些功绩便和罪过一起,烟消云散了。但活人可以利用自己的死,做一篇好大文章——他也算报偿了太子妃的知遇之恩了。

    这种心情,大概和很多很多年前藏在桥底下等待赵襄子的车驾从桥上经过的豫让的感觉是一样的罢。单枪匹马为智伯复仇的豫让,为何负尽天下人也要刺杀赵襄子,可能是因为,你将我从众人之中捡拔、出来,另眼相待,给我发挥才华的空间,给我无人能及的信重和礼遇,天下这么大,却只有你一人懂我——那么我为你生,为你死,都只是寻常罢了。

    “还是撕不开口,”袁江愤愤道:“都督催得紧,你我二人怎么交代?把人都弄残了。”

    “我看口供是弄不到了,”李谦道:“干脆就不要口供了,只要他签字画押。”

    “手骨也打断了,”袁江道:“怎么签字?”

    “大人,属下会接手骨,”锦衣卫百户李一贵道:“只要那骨头没碎就行。”

    “那你就跟着来。”李谦道。

    李一贵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他袖子里的手微微发着抖,他接到了上级的命令,让他将陈瑛杀死——虽然陈瑛已经被整残了,几乎半死不活,但离死还差几步呢。然而当他们打开门,却见犯人一动不动地靠在墙边,那一盏昏黄的灯火下,人已经死透了。

    袁江两腿一软,瘫在地上。而李谦面色惨白地上前,在陈瑛尸体上摸来摸去好一会儿,才确认这人的确是死了。

    “他怎么死的?”李谦咆哮道:“你们动刑,下手不可能没有轻重!”

    他说的不错,参与审讯的锦衣卫都是专门训练过的,他们首先就要防止犯人自杀,会将犯人的颌骨卸掉,甚至将犯人舌头拉出来,使其不能咬舌自尽;为防他们撞墙或者触柱而死,锦衣卫甚至会锁住他们的琵琶骨甚至锁骨。每当犯人流血过多的时候,这些人甚至还有各种止血的方法,总之,不可能让犯人死在审讯过程中。

    李一贵在陈瑛身上仔细摸了一遍,之后他在陈瑛的身下找到了一片铁皮。

    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是陈瑛从拶子夹上抠下来的一片,用拶子夹他的手指头的时候,陈瑛居然硬是抠了下来一寸,一般的拶子由较厚韧性极强的竹子所造,但锦衣卫的拶子是铁片,夹不了一刻,差不多指骨就碎了。

    “快,”李谦让另一个百户过来:“快验尸,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李一贵不动声色地将铁片藏在了袖子里,而整个过程,谁都没有注意到。

    就在这时候,外面忽然灯火通明,嘈杂的声音由远及近。守卫宅子的锦衣卫发现,乌泱泱来了上千百姓,将周宅围住了。

    “你们要干什么?”锦衣卫怒道。

    “锦衣卫目无王法,强抢民女,”为首的竟然是个穿着绿袍的官员:“害得王老汉一家妻离子散,自尽身亡!本官是镇江地方父母,如何能纵容你锦衣卫如此为恶!”

    袁江这才想起来,他来到周宅的路上瞧上了一个长得还算可人的女子,二话不说带到了周宅之中,这女的气性大,第二天就自尽了,看样子这一家子都是这样的气性。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多行不义() 
    袁江一阵心虚过后,却冷笑道:“本官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锦衣卫在此办案,你敢阻挠不成?”

    “不知道是我镇江府衙哪一位官员犯了王法,”这个官员道:“大人何不知会?”

    “与你镇江无关,”袁江叱道:“还不速速退去?”

    见这官员似乎有些面熟,袁江提着火把照过去:“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

    他想来想去,忽然眼睛一瞪:“你是周新的属下!”

    “我是周新的属下不错,”这个官员露出了仇恨的神色:“这里的百姓,也都是周新的子民!”

    周新也就是大明千千万万个官员中的一个,但他以为官清廉、善于断案而著称,人称“冷面铁寒”。在任监察御史巡抚镇江的时候,他为当地的百姓做了许多善事,所以这里的百姓至今感激他,不能忘怀。而周新此后因得罪纪纲而被诬陷,受尽酷刑后被冤杀。

    当初把周新拷到南京的就是袁江,镇江的百姓见了他,能不群情激奋吗?

    “你要做什么?”袁江在他们的目光下被逼地连连后退,惊恐万分:“你们这是叛乱,你们敢、敢围攻锦衣卫?!”

    “多行不义,”这官员冷冷地盯着他:“必自毙!”

    锦衣卫只有十数个,而一心为周新复仇的百姓却有千千万万,他们怒吼着冲上去,将来不及奔逃的袁江活活殴死,而李谦发觉事机不妙,立刻逃走,侥幸让他跑了。

    而愤怒的百姓冲进周宅,却发现了宅中的尸体。而那尸体虽然伤痕累累,但脸部还是完整的,镇江府府尹一见这人的脸,顿时大惊失色:“陈瑛?”

    他也是个聪明的,很快就叹了口气:“看来,我也是人家手里的棋子。不过,只要能为铁寒公报仇,我也甘心呐!”

    而逃走的李谦狼狈不堪地跑了一百六十多里直至南京城下,才算卸了一口气,感觉是死里逃生了。他一方面大恨镇江府的官员竟敢如此胆大悖逆,竟趁着皇上不在,聚众围攻锦衣卫,一方面又惴惴不安,因为陈瑛的尸体根本来不及做任何的处理,很快就有可能大白天下了。

    “我瞧着你盯着尸体看了半天,”李谦扭头问李一贵:“看出什么了?”

    李一贵道:“属下并没有看出什么。”

    李谦懊恼道:“锦衣卫下手不是不知道轻重的,断不可能把人弄死了!一定是陈瑛自己,熬不住刑,自杀了!”

    “大人,”李一贵道:“也有可能是肋骨断掉之后,穿透了内脏而亡。”

    “也有可能是铁钉板”另一个百户也道:“从上面抠下来一个钉子,想死就很容易了!”

    也就怪镇江的百姓来得太不是时候,他们甚至没有来得及仔细检查陈瑛的尸首,不过李谦几乎有八成确信陈瑛是自杀了,自杀就好办了,验伤就有所谓的“致命伤”,致命伤可以和锦衣卫施刑的伤痕区别开来。

    “畏罪自杀”李谦从牙缝中挤出这四个字道:“他是畏罪自杀,就算他的尸体拉到南京来检验,也一定能检查出来那道自己弄出来的伤口。”

    只有李一贵知道,陈瑛用那片从拶子上掰下来的铁片,在自己大腿一处被割破了皮肉的地方,狠狠划了进去,生生将里面的大动脉给割断了,那地方比割腕自杀还灵。所以陈瑛的身上并没有再添伤处,他是在刑讯造成的旧创上下手,割破筋脉才失血而亡的。

    除非当天就检验,否则之后就再也不能分辨新伤旧伤了。

    那要向锦衣卫讨说法的百姓,当真就那么巧,在他们要验伤的时候,就出现了?

    南京的夜晚却并不平静,因为天界寺这样的清净地,居然着火了。

    原本是金刚殿火起,霎时间蔓延道天王殿、正佛殿,左观音殿、右轮藏殿、甚至钟楼、毗卢阁全都烧了起来,火势冲天,一片惊惶哭喊之声。

    兵马指挥还未到来,倒是锦衣卫的缇骑来了,他们在纪纲的指挥下,占住了寺院四座门,装模作样地喊人救火,却仔细注视着寺内奔逃出来的每个人。

    纪纲立在马上,嘴角露出了不易觉察的笑容。

    晚上的寺庙不像白天那样人来人往,大多都是寺内的僧侣,还有少部分是寄居在寺内的访客,然而其中女子又少而又少了。

    不一会儿太子妃的乘舆居然出来了,上面居然还坐了个人,只不过四周帘子拉了下来,看不清舆内人的面容。

    “太子妃娘娘,”纪纲急趋上前:“臣纪纲见过太子妃娘娘!娘娘没有受惊吧?”

    果然这舆内的人不说话,反而是大宫女在一旁回道:“纪大人,我见娘娘不慎吸了烟尘,嗓子痛得厉害,这会儿不能说话,请大人谅解。”

    “不妨不妨,”纪纲冷笑道:“臣刚才还派人进去搜寻娘娘呢,万幸娘娘平安无事。夜里不太平,只恐人心思变,歹人趁机作乱——臣恳请护送娘娘回宫。”

    不出所料这东宫的侍婢果然不同意,然而纪纲岂由她分说,二话不说就带着人簇拥过来,将乘舆抬起来,往大内方向赶。

    而得到消息的宫掖也惊动了,从东华门进来,甚至还没有到箭亭,就被诸妃围住了。

    纪纲退在一旁,眼看着王贵妃也过来了,轿子中的人不得不下来了——

    “劳诸母妃存问,”张昭华搭着含霜的手出来,不紧不慢道:“我没有什么事儿,才刚刚见了一点火星冒出头,他们就扶着我出来了。”

    她特意向纪纲道:“劳烦纪大人送我回宫了,只是一路上行地太快,我头晕难受地紧,也就不深表谢意了。”

第一百六十章 杀良() 
    “殿下,前面就是即墨了!”裨将陈百吉指着前方的城池。

    “即墨城池也太小了!”朱瞻基有点不高兴:“这里能有多少贼寇?”

    “殿下莫要小觑这地方,”陈百吉收了缰绳道:“山东最后一支负隅顽抗的反贼,就在这里!”

    “幸亏我来得不晚,”朱瞻基兴致不减:“要不然汉王已经平定了山东,我连这一点,都捞不到呢!”

    朱瞻基听闻汉王要去剿灭山东最后一支盘踞在即墨的反贼,他自然是大为意动,磨了很长时间,想要跟随汉王一起去,还要做前锋——都被汉王给挡了,他自然大为气愤,热血一上头,就趁汉王不在的时候,逼汉王的参将带他来了即墨。

    “汉王叔就是不想我建功立业,”他心里道:“他在皇爷爷面前得意,不过就是因为我父子二人不曾上过战场杀敌,若我能在山东一逞威风,定能让皇爷爷对我另眼相看,不让汉王专美于前。下一次的北征,我也就能跟着去了。”

    他自是这么想,却不知汉王六七岁就在军营里摸爬滚打长大,十六岁领兵,多年来百战百胜,不只靠那股子骁勇无匹的神力,更跟他卓越的军事才能分不开。这也是太子和太孙无法企及的地方,在战场上的汉王就像是神祇一样,只能让人仰望。

    这一次朱瞻基也没有调用天策卫,而是用了济南卫所的官兵,凑了六百余人,一路杀到了即墨城下。拉风的大旗下,朱瞻基身穿光鲜的衣甲,骑着一匹白色骏马,意气风发。他来之前反复将即墨地形看了,此时倒也知道哪里是薄弱之地,刚要吩咐队伍杀过去,却忽然看见城门开了,乌泱泱许多人出来。

    “殿下小心!”陈百吉立刻护卫住朱瞻基:“他们开了城门,一定有诈!”

    “怕什么!”朱瞻基一把拂开他:“你知道灵壁之战中,何福谋划突围,军士朝营门拥去,两军相遇,南军猝不及防,营门拥挤无法冲出,皇爷爷趁势掩杀,何福军队大败,你说,这样的天赐良机,岂不是天授我朱瞻基功成!”

    说着便举着马鞭,指着前方的人流,对身边的军士道:“众将士,咱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跟我杀啊!杀败了他们,回去请功啊!”

    陈百吉也跟着众军士哄然应声,看着朱瞻基身先士卒率领着军士朝着即墨城扑了过去!

    朱瞻基年轻没有经验,他见那么多人冲关而来,便以为是贼众看到了他们官军,要夺个先机,而他掩杀过去,是想重复当年燕王在灵璧的大捷故事,趁敌骑立足未稳,一鼓作气反杀。

    然而双方刚一接阵,朱瞻基就感不对劲,这些人没有丝毫贼寇的穷凶极恶,看到他们反而惊慌失措猝不及防,四下里逃窜乱成一锅粥。杀到后面他又看到了这些人甚至还赶骡子骑马的,还有背着包裹褡裢的,他这下意识到是什么情况了。

    他杀的不是贼寇,而是良民!

    朱瞻基有如雷震,几乎从马上跌落下来,他恍惚地看着自己的七星宝刀,刀口一滴滴的鲜血滴落,那是大明子民的鲜血,是无辜者的鲜血!他长大嘴巴,发出了“呜呜”的尖叫,然而手下的军士一个个被刚才他的话调动地兴奋不已,立功心切,一个个亮出屠刀见人便杀,不到半个时辰,约莫就有两千余名男女老少就这样尸横遍野。

    “殿下,”陈百吉惊恐万分:“殿下呀,这是滥杀无辜!”

    朱瞻基早已经六神无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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