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第2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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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尸横遍野。
“殿下,”陈百吉惊恐万分:“殿下呀,这是滥杀无辜!”
朱瞻基早已经六神无主面色惨白:“怎么办,怎么办”
他现在简直不敢想象这件事情捅出去,皇爷爷该是如何的恼怒,又是如何地失望,这是他正儿八经地第一次带兵打仗,原以为会建立卫霍那样的功勋,却杀了两千手无寸铁的平民!
他还没囫囵说完一句话,突然一支冷箭射过来,正中他身前一名骑兵的额头,顿时让此人翻身落马。
“贼寇有埋伏!”陈百吉叫起来,但已经晚了,只见箭矢如蝗,迎面飞射过来,一下子就将他们的人射死了十七八个!
“隐蔽,隐蔽!”人马嘶鸣,官兵猝不及防之下中箭坠马,一时间毫无还手之力,哀鸿遍野、惨不忍睹。幸亏朱瞻基穿着金丝铁甲,一支箭也射中了他,但却被铁甲牢牢扣住,只是巨大的冲击力差点将他掀下马去,而他的胸膛差不多已经乌黑一片了。
随身死死护住他的也就是从北平带出来的几个太监了,范弘甚至敞开胸膛给他挡了两箭,几个人大叫道:“殿下,赶紧撤吧!”
从城郊杀出一只军队来,全都带着白色的头巾,一上来便是血腥的杀戮,刚才还杀得欢的官军面对充斥着仇恨的白莲教信众,竟被打得落花流水,箭雨之后的长矛大刀刺过来,六百名军士一下子死伤过半,朱瞻基咬破嘴唇,终于回过神来,他要是再不走,跑不出去,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朱瞻基的肠子都要悔青了,若是没有执念,岂会有现在的狼狈?可他又如何能放过眼前的机会呢,谁都把他当做毛头小子看待,他已经十六岁了!
蜿蜒的路上,只剩下数人还围在他周围,而且他们的战马几乎已经奔跑不动,开始口吐白沫,已经有尥蹶子的迹象了,而身后铺天盖地的贼寇仍在穷追不舍!
虽然朱瞻基依然在拼命催动战马,这战马也的确是身经百战的好马,但显然已经不能支应了,就在他以为天要亡他的时候,却忽然看到了前方也有战马的嘶鸣声传来!
“那是太孙吗?”似乎是个斥侯:“是太孙!”
“快去禀告汉王殿下,”几个人叫起来:“找到太孙了!身后还有伏兵!”
汉王来了!朱瞻基不由得感到了天幸,也第一次对他这个素来嫉恨的二叔感到了一丝由衷的感激——汉王原本是打算三天之后再发兵即墨的,但现在,应该是发现他不在了,便催动军队过来救援的!
果然汉王率了天策卫的人马来救他——
“二叔!”朱瞻基从马上跌下来,然而却被朱高煦不轻不重地一句话震住了:“把他给我绑起来,等我回来再收拾他!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东西!”
第一百六十一章 办法()
朱瞻基在浑噩之中被裹挟回了济南大营里,直到汉王在即墨打了一场仗回来,他还不吃不喝彷如痴呆一样。
“你知道你闯下多大的祸吗?”高煦将马鞭子一扔,坐在了营帐中,一双眼睛盯着他,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
朱瞻基立刻清醒过来,“二叔,那些贼寇,被杀退了吗?”
“杀退了,”高煦道:“但残余了近三千人,跑到山林里去了!要是没有你今天混账,我过几日发兵打他们,就不会让他们逃窜走了!”
朱瞻基何尝不知道这是事实,顿时羞愧地无地自容,甚至汉王指着他的额头训斥,他也都默默不说话了。
“你怎么一点脑子也不动!你对得起你皇爷爷吗?”高煦骂道:“从你小时候,就手把手教你,又给你选拔良师;出征塞外,让你留守北京,指望你争气一点,让群臣看看,他老人家的眼光没有错——”
“结果你呢,”高煦道:“意气用事,不管北平安危,跑到山东来,你干嘛来了,你搅局来了!一点忙没有帮上,反而处处掣肘!本来指望这次即墨之战,毕其功于一役,结果你带着六百人去,被杀得一塌糊涂,也幸亏那边还不知道对战的是大明的皇太孙,要是知道了,你让你皇爷爷的脸往哪儿搁?要是我没有发现你跑了,没有带人去追你,你真被他们抓了,想想大明第一个被贼寇捉住的太孙,真是太光荣了!”
朱瞻基越听越是心虚,便道:“二叔,我不会让那群贼寇捉住我的,我已经打定主意了,大不了一刀给自己一个了断!也绝不让您和皇爷爷为难!”
“你真是、你真是硬气!”高煦被气得仰倒:“这话也能说得出口!你还嫌不够丢人现眼的!你有种就把这话再去你皇爷爷面前说一遍,你以前是从没有见过他对你说过狠话,更没有打过你吧,你等着,你马上就尝到滋味了!”
朱瞻基对皇帝那里还是有点信心的,他也不是没有惹下过祸事,但不论大小,都被皇帝遮掩过去了,即使当时生气,事后被他缠住哄上一会儿,也就都罢了。但这一次的事情太大,若是只有私自带兵杀贼且无功而返一事的话,皇帝也许还朕不怪罪——因为皇帝自己年轻的时候,就曾混在军队里想要出征杀敌,结果被永城侯认出来,悄悄送了回来。有这个前例,皇帝最多也就是骂他几句,不轻不重地罚他,都不算什么。
但是他还有最大的罪恶,他滥杀无辜了!
一想到死在他手下的二千余名手无寸铁的普通百姓,朱瞻基头上顿时滚落了豆大的汗珠。汉王那里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又怒道:“你是皇太孙,身份尊贵,我是说不得你了,反正也一句没听进去!”
朱瞻基立刻否认道:“二叔,我没有!我这一次,是真的难过了!我不止这一件事,我还”
汉王道:“你还做了什么?”
朱瞻基吞吞吐吐地说了,半晌没有听到回声,抬头一看,就见汉王凶神恶煞地盯着他:“你再说一遍?”
朱瞻基这回害怕了,任谁被汉王这样盯着,谁都受不了。他只感觉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二叔,我不是故意的!他们一窝蜂冲出来,就冲着我的方向来了,我一时不辨,就下令杀了过去,杀到后来我发现了不对,但我喊不住,没有人听我的,大家都疯了”
“你杀到后来才发现?”高煦道:“老百姓手无寸铁,拖儿带女,没有任何抵抗,你到后来才发现?”
“当时我看到他们有骡子,”朱瞻基小声道:“我以为兵器都藏在骡子车上,结果没有二叔,你不是说即墨城都叫贼寇占领了吗,我以为”
“你以为老百姓都跑了,只剩贼寇了吗?”高煦恨铁不成钢道:“我们朱家,怎么有你这么蠢的人!”
“那怎么办,”朱瞻基缩着脖子,祈求地看着汉王:“二叔,这事儿要是被皇爷爷知道了,他肯定不会轻饶了我了!被我爹知道,他更是要气死!”
“你还知道后果,看来这事儿总算给了你教训,”高煦反而不骂他了:“你还指望这事儿能怎么办,自然是如实报给你皇爷爷,还有你爹知道了。”
“别啊,”朱瞻基慌乱之下甚至拉住了高煦的衣袖哀求道:“二叔,你要帮我,你不能眼见你大侄子完蛋,我要是真完蛋了,皇爷爷也会迁怒你的,你也有逃不脱的责任啊!”
“啊,你是这么想的。”高煦似笑非笑道:“所以我是池鱼,被你殃及了吗?”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朱瞻基急道:“二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回你帮了我,恩情我朱瞻基永远记在心里,今后”
“别说什么恩情,我指望你报答什么恩情,”高煦一挥手,叹了口气:“也怪我累年征战,不曾和你亲近过,你要求我,还要说什么报答的话”
朱瞻基一震,欣喜道:“二叔,你答应帮我了?”
“你这个事情,”高煦不急不缓道:“有两种解决办法,我都说给你,看你选择哪个。”
高煦提出的两个办法,第一个是,太孙领兵来到即墨城下,却忽然看见那么多人赶骡子骑马冲出来,因为最先冲出来的都是青壮,妇孺在最后,所以他并没有仔细甄别,而认为是贼寇冲杀出来,然而看到了妇孺,他也以为这是敌寇用的诈降之计,没有意识到杀错了人。所以转眼就把他们砍杀殆尽。
第二种办法,就是贼寇诈降,并且设有伏兵里应外合,被太孙识破,杀死了诈降之人,白莲教人用心狠毒,将诈降的人藏在真正的百姓之间,出门迎降。太孙没法辨别,就把他们杀了个干净。
朱瞻基咽了口唾沫:“二叔,这第二种办法,会不会太无耻了”
“你觉得无耻,可以不选。”高煦道:“第一个办法也可以,毕竟战场上情势复杂、瞬息万变,你才十五岁,年轻没有经验,你皇爷爷也不会多加怪罪。”
“我十六了,”朱瞻基道:“不会多加怪罪,还是要怪罪我选第二个。”
“好,”高煦道:“二叔给你扫尾,你安心回北平去,皇上那里,会接到我的奏报的。”
等到朱瞻基忐忑地退下,陈百吉才从帷幕后面走出来:“殿下,太孙真是被皇上爱护地太好了。”
“父皇常说,椿哥儿像他,我看不像,父皇在他身上打眼了。”高煦扫了一眼他道:“都弄干净了吗?”
“当然,”陈百吉嘿嘿笑道:“太孙不会知道,贼寇根本没有攻下即墨,只在即墨周围的山中藏伏。城里乱起来,是因为有人作乱,这作乱的人,和二千百姓,全都死在了太孙手上,一点痕迹也无。”
第一百六十二章 风雨欲来()
永乐皇帝自忽兰忽失温大捷之后,收兵回师,只在北京暂停了两日,便一路南下,一路上迎接的百姓黄土垫道,净水泼街,香花醴酒,彩缎飘飘——欢乐地像过节一般,山呼海啸的声音让皇帝也很高兴,放眼望去,旌旗蔽日,而且是一支凯旋之军,受到百姓如此爱戴,怎能不让他心中高兴呢?
但皇帝身边伺候的马云海童几个,却从皇帝的目光中,看见了令人胆寒的锋芒。他们都明白这是皇帝心中暗藏杀机的表现。自从纪纲的一封奏疏北抵,皇帝就从大捷后的喜悦中平静下来,他像一只暴躁的狮子,要等到回到京城,撕碎所有惹怒他的人。
车驾抵达扬州的时候,纪纲风尘仆仆地赶到了。
“你密报中说的事情,”皇帝也不问其他:“是真的吗?”
纪纲在皇帝北征的时候,身负监视南京动态的使命,他自然把这个使命发挥到了极致——他整了不知道多少人的黑材料,而这些人差不多都是和太子有关,这些黑材料都是有凭有据的,比如属官杨溥私受了东宫的馈赠
杨溥受的馈赠无非是高炽给他的一筐樱桃,但纪纲含糊其辞,让皇帝看到了他一直疑心着的东西。想想皇帝远征大漠,所有国内的情况只能依靠在北平留守的太孙和南京留守的太子发过来,而让皇帝不放心的就是南京,太子所报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按流程按规定走,却让皇帝更不能放心,那么纪纲的密报,似乎就至关重要了。
高煦几乎已经算是半个完人了,每天处理那么多政务、说那么多话,九十九句都无可挑剔,但总有那么一句半句似乎有些不宜,纪纲所做的就是将这些话单独挑出来让皇帝看——但这是上一次皇帝北征的时候纪纲做的事情,而这一次,纪纲竟然从头至尾没有汇报一句太子的不好。
这就让皇帝非常奇怪了,纪纲不说太子的坏话了,这难道还不奇怪,直到后来他接到高煦的奏报。
高煦那里平定山东之乱,大概比他预想的要晚一个半月左右,而他遣使询问,高煦的回答是军粮不够,应该拨给他十万石军粮,结果实际上只有三万石,他自己一边打仗,还要一边筹措军粮,左支右绌,所以才拖延了许多时间。
皇帝怀疑起来,夏税秋粮交上来,宣府以北各卫仓逐城支给北征的军粮,皇帝全力围剿马哈木,军粮决不能断,这次派高煦去镇压山东叛乱,就吩咐南京的兵部和户部供应高煦的钱粮,没想到应该拨给他的粮食只拨了三分之一不到,那剩下的三分之二到哪儿去了呢?
皇帝刚开始以为是户部统筹上面出了问题,后来又怀疑是贪污腐败,让纪纲去查,结果纪纲的奏报姗姗来迟,说根本不是大臣的问题,而是太子仁慈,不肯让老百姓负担过重,竟下令把今年的夏税减免一半,所以户部根本供不上高煦的军粮。
这下让皇帝大发雷霆,老子在前方打仗,你后方不能维持稳定,老子一走就各地叛乱造反,这是无能;汉王平定叛乱,你却百般阻挠,用这种不给军饷的下作办法,想要高煦吃败仗,这是嫉妒功勋;好名声都给了你,坏名声都推给了别人,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