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第29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张昭华去里间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屋子里只有她和盛寅的时候,才道:“我没有怀孕,章太医诊错了脉,明白吗?”
盛寅沉默了一会儿,低头道:“是。”
“你要怎么说?”张昭华盯着他。
盛寅只感觉自己的后背也析出了一层层的汗:“娘娘外受风寒,忧思伤脾,气虚而血滞,积劳积弱,气弱而不行,血动之时,余血未净,瘀血留滞,而一有所逆,则留滞日积,致使石瘕生于宫胞中,寒气客于子门,子门闭塞,气不得通,恶血当泻不泻,血不以留止,日以益大……状如怀子,月事不以时下。”
盛寅说的“石瘕”就是女子宫胞之内生的瘤子,这东西在中医辨证上就是气血淤阻而产生的东西。
张昭华道:“用什么药?”
盛寅道:“……破血剂,活血化瘀。”
张昭华点头道:“太子那里、皇上那里都这么说……你开方子,什么时候服用,我全听你的。”
盛寅默不作声地坐在杌子上,提着笔却半天写不出来一个字。
张昭华也在打量他,等他发问——但盛寅始终没有再看她一眼,也一个字没有说了,这让她心中盘桓的杀念微微遁去了。
“你已经替我做了许多事,这一次,你还要帮我。这个事情之后,”张昭华道:“我保你满门富贵,你子子孙孙,皆受我照拂,我永远记得你的大恩。”
药方竟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写完,盛寅站起来的时候双腿都发麻了:“用这个方子,越早越好,太医院里有两个医女是我带出来的,可以让她们在一旁服侍。”
“太医院要留存脉案和药方,”张昭华道:“你这个方子……”
“这个方子就是破血剂,”盛寅道:“只不过娘娘用的时候,红花的用量多三倍。”
张昭华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上的纸张,道:“做得好,做得好。你明天辰时过来,我这里一切都会准备好。”
盛寅踉跄着走了,张昭华卧在床上浑浑噩噩了不知多久,忽然听到高炽回来了,她跳下床去,扑到了迎面走来的高炽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怎么哭成这样?”高炽急匆匆赶回来就是听太监说,太子妃被诊出了喜脉,却没想到张昭华仿佛并没有一丝喜悦。他将人抱了起来,塞回了被子里。
“好几个太医说我怀孕了……”张昭华就道:“我感觉不是,盛太医也诊了脉,说是宫胞石瘕,我觉得他说我的病状,说到实处了。”
“其他太医都说是有孕,只有盛寅一个说是患瘕,”高炽就道:“盛寅也不是面面俱到,他一个人也抵不过其他人啊,我看将刘太医召过来再看看,他的医术,你总是相信的吧。”
张昭华越发难以自抑:“不要刘太医,我这就是病,按盛寅的方子用,很快就好了!”
高炽就道:“好好好,就按盛寅的方子来。”
张昭华的心好像被猛兽咬掉了一块,偏偏这一块伤口没有痊愈,一直在流脓生疮,疼得她汗流浃背痛苦难言。这个时候她甚至有那样突兀的念头,想要找一个和李香韵一样的女人来,让高炽的目光不再注视着自己。
第一百七十九章 募兵()
纪纲的末日终于来临了,给事中、御史廷劾,一日之后即下都察院按治,很快他的罪状便被呈报了上来。
因为是公示,高炽和张昭华都看到了,待看到其中最大的罪状——捏造罪名灭建文朝遗臣数十族,亲属株连被戮者数万人这一条的时候,张昭华不由得怒道:“一群蠢货!”
没了陈瑛的都察院不仅开始贪污腐化,甚至连政治觉悟也在降低。他们提交的纪纲的最大罪状根本无法触动纪纲分毫,当年罗织罪名兴大狱的是纪纲不假,但是最终给他们定罪的,是皇帝。是皇帝要清洗建文忠臣。
而其他跟建文遗臣无关的大案,虽然不是皇帝的授意,但无一不是纪纲利用了皇帝的心思——永乐皇帝虽然雄才大略,但这样的帝王同样都是刚愎自用且极爱面子的,他自信不会被任何人欺瞒。现在你要告诉他,人家纪纲借他的手清除异己,他的心思被臣下拿捏地清清楚楚,皇帝会承认这样的错误吗?
不恼羞成怒当场杀了这个上疏的人就不错了,皇帝只是将这份公文打回了都察院。
都察院到底还是有能人,第二次呈上的三法司审核的狱词上面,出现了新的罪状。第一,纪纲侵占官盐四百余万,诈取交趾珍奇异宝,侵夺民田数万顷。第二,纪纲僭越,穿的是王袍以及王冠,高坐置酒,命优童奏乐奉觞,呼万岁。
第三,纪纲与海寇头目相交通,招海寇五百人,训练私人武装。甚至蓄亡命,造刀甲弓弩万计,暗中与谷王串联,图谋不轨。
具体两个罪名——“犯上谋不轨”与“通倭”。
谷王朱橞,不久之前才被高墙圈禁夺爵,现在皇帝一回想,就说这家伙怎么想起造反来了?原来是朝中有人,有外援啊!
奏疏送上去之后,列罪状颁示天下,纪纲被验明正身,押赴刑场,执行凌迟。其党徒也得到了应有的结果,或诛或谴。
纪纲是高煦的一条极有力的臂膀,现在这条臂膀终于被卸了下来,东宫的储位终于安稳了——但张昭华绝不会仅满足于保住东宫的储位,她希望能亲手将高煦打下马来,将他施展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全都还报回去。
张昭华知道汉王有一支军队叫黑甲军,但她只是知道有这支军队的存在,却并不了解其具体人数和战斗力。但她通过兵部以及五军都督府的籍册查阅,发现这支军队并不在籍,就说明很有可能是他的私人武装,甚至独立于天策卫之外。
“天下所有的府卫军队,甚至藩王三护卫都隶籍兵部,”张昭华暗忖道:“唯独高煦的这支黑甲军不在册,历来藩王有此私兵,无不等同于造反……”
她思来想去,似乎就要得到了一线光明。
“娘娘,”含冬道:“盛太医来了。”
张昭华忽然翻身而起:“叫他回去罢,把那药方子留着,以后我说什么时候用再用!”
等到太孙来的时候,张昭华就道:“你皇爷爷是不是今春要去方山围猎,同时举行军演?”
朱瞻基点头道:“是啊,几个学士都劝,说是等到秋天再去,但皇爷爷说,大明的勋贵子孙再不拉出去历练,都不经用了,以后每年两次都要去方山演武。”
“以往方山军演,”张昭华道:“都是你汉王叔大出风头,今年你跟以往不同,你临朝参政,难道还要让汉王专美于前?”
朱瞻基捏紧了拳头,神色自然不乐:“可是皇爷爷让汉王统领军队,每次都让他扮演马哈木、阿鲁台,皇爷爷再指挥大军战斗……我别说是单独领一军了,就是连皇爷爷的中军大营,都出不去。”
军演就是在模拟草原上的真实战场,通常由皇帝和汉王分别领军对战,汉王会带领最精锐的骑兵,左右突袭,而皇帝会指挥二十万大军御敌,而汉王的策略非常高明,他会尽力将三大营的优势消耗掉,甚至打几个非常漂亮的伏击,将一些个久经沙场的宿将击败,然后败在皇帝手上,这样既显出自己的本事,又抬高了皇上的威名,所以素日军演,都是汉王的主场。
朱瞻基为什么屡次想要跟随皇帝上战场,也是因为看到了演武场上汉王的威风,但皇上不仅不许他出征马哈木,甚至连军演的时候,都不许他脱离自己的中军大营。
“你不是一直想要自己的军队吗,”张昭华道:“这一次让你得偿所愿如何?”
朱瞻基惊讶道:“娘,您能说动皇爷爷?”
“这要你自己去争取,”张昭华道:“你跟你皇爷爷这么说,你说自知才疏学浅,毫无临战经验,不可能一日就带兵,但请皇爷爷给一个锻炼的机会……若是你能够在两个月不到的时间里,自己训练出一支能看的军队,并且这支军队能在汉王手底下过几招的话,从此以后你不论是在演武场还是战场,都有自己的话语权。”
朱瞻基叹气道:“娘,我从哪里训练自己的军队去呢。”
“兵部在籍的有二百二十名武举人,”张昭华轻描淡写道:“是永乐六年的时候,侍郎师逵从全国各地三千多应试者中,选出来的。但是这些人,选上来之后,就没有着落了。”
这些可怜的武举人,被将门视作了威胁,也被皇帝暂时搁置到一边,不再过问了。他们只能赖在京城,堆积到武选司这里,想尽各种方法,想要获得进入京卫的名额。
“你自己招募这些人,为你所用,”张昭华道:“把他们训练出来,和汉王正面抗一下。”
“我就是孙武再世,”朱瞻基眼前一亮,但是很快又黯淡下去:“这么短的时间,也抗不过汉王的精锐,到时候岂不是要成了笑柄?”
“蠢货,”张昭华骂道:“你皇爷爷抬你起来,就是为了打压汉王的。到时候汉王不可能用天策卫,皇上岂能让汉王的精锐来对付你这个只训练了两个月的军队?用正式的军队来打你这个连编制都没有的军队,岂不是如摧土鸡瓦犬一样?”
朱瞻基彻底糊涂了:“那会怎么样?”
“他会让汉王用自己的家将私兵跟你的军队较量一下,”张昭华道:“我告诉你,汉王的私兵也许比正式军队还可怕,你一定也打不过他。”
“那我还训练这军队干什么?”朱瞻基懊恼道:“难道就是为了让汉王把我打得毫无颜面,贻笑世人?”
“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糊涂东西!”张昭华忍不住在他后脑勺重重拍了几巴掌:“我自然有办法叫你败地不至于一塌糊涂,而且你这个新手只需要将这二百个武举人的军容军威整出来,证明你在带兵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这就是意料之喜了,你皇爷爷会对你另眼相看。你不可能想着第一次就能把汉王打败,但汉王的私兵家将,却要暴露在众人面前……私兵的战斗力,如果比正式军还要强的话,对汉王来说,是祸非福。”
朱瞻基似乎有一丝明悟:“所以落脚点,其实在这儿?”
“不止,”张昭华道:“你若是这次能出头,就可以请求皇上也给你一支正式军了,若是皇上还犹豫,你就可以求他,让他从全国各地选拔年龄在十七到二十岁左右、勇武健壮的民间子弟送来京师,充作你的随从,今年秋狩的时候,你就堂而皇之可以带领这支军队参加军演,再往后,你甚至可以带着这支军队跟随北伐了。”
第一百八十章 脱胎换骨()
朱雀巷,兵部衙门之后的演武场上,一群人集结成了方队,供领头的太孙检阅。
“我看这军队已经颇为可观了,”朱瞻基喜道:“杨指挥觉得呢?”
从他身后冒出一个人影来,英气蓬勃的脸上却露出不赞成的神色来,“殿下,以末将看,他们还都不合格。”
此人正是杨洪,他如今已经是龙骧卫的副参将了,而被太孙请来调教眼前这帮武举人的除了他,还有薛禄的儿子薛桓。薛桓继承了父亲大老粗的性格,对士兵的要求并不高,看到人人孔武勇力就觉得好,但杨洪考虑地更多,他早就发现这些人十分懈怠,虽然基础素质都很好,但并没有军队的向心力,而且似乎知道自己的命运,都觉得太孙是一时兴头拉了他们来要和汉王比拼,不管赢了输了,他们都没什么前程。
这个情况反映给太孙,太孙很快就承诺他们,他们这支军队将永远作为他的亲军保留下来,甚至翻过年去还会扩充至数千到上万人——这下大家明显有了劲头,但杨洪发现他们却又变成了不遗余力展示自己,依然没有形成凝聚力。
“殿下,”杨洪深思熟虑过后提议道:“末将听闻太子妃娘娘原有一支娘子军,这支军队有独特的训练方法,能使千人如臂指使,我父亲当年亲眼看到太子妃娘娘带着娘子军参加阅兵,赞不绝口,殿下何不请太子妃娘娘指点一二?”
“你说娘子军,”朱瞻基道:“我也是知道的,不过我皇爷爷说,那都是闺阁女儿之戏,难不成无兵可派,还真的要她们上战场不成?后来不就遣散了吗,你怎么倒想起来这支不伦不类的军队了?我叫你练兵,你难道有心无力,根本练不出来?”
杨洪道:“练兵非一时之计,需要长久,方能练出来。殿下却要末将在这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速成,末将实在难以完成任务。”
杨洪很清楚这是一场太孙和汉王的游戏罢了,以太孙这样年轻且无经验,怎么可能打败汉王,但是若是叫皇帝看到太孙的兵在面对汉王的兵的时候,有一击之力,看到太孙带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