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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昭华-第2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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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朱瞻基急道:“只是胡氏是个不下蛋的,儿子在她房里去的次数最多,至今连孩子的影子都看不到,赵氏不过一次没有喝药,就能怀上”

    “混账!”高炽大怒,“你、你把自己的正头妻子,比成什么?”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张昭华道:“要是没读到狗肚子里去,怎么会昧了心肝惦记着让妾生儿子呢?胡氏是你的结发妻子,只不过三年没有孕,就遭你如此厌弃,赵氏肚子里揣了个蛋,就洋洋得意,以为什么,以为这以后的荣华富贵,都是她的是吗?”

    “我也是嫁到燕王府里三年,才有的你,”张昭华道:“你上头,也没有一个庶出的兄长吧?若是你上头有一个庶出的兄长,你如今就知道滋味了。你凭什么坐上太孙这个位置?你是生有异象,还是雄姿杰出?你数来数去,不过就是占了嫡长名分,是个好圣孙罢了!国朝三代嫡子,到你这里,怎么就觉得嫡子不贵重了?我告诉你,将来胡氏肚子里出来的,不管是男是女,一根头发丝都比赵氏生出来的儿子贵重百倍,我不是要把他们分个高低,原本都是我的孙子,可是世人都重嫡,又重名分,惟器与名,不可假人!”

    “胡氏是你皇爷爷指婚,明媒正娶,太庙册封的,”张昭华道:“她不合你的心意,但你不能否认她正妻的贵重,更不能让一个妾室,明目张胆地欺压在她头上,你这样做,其实根本就是在否认你自己正统的身份,因为她和你是绑在一起的。无子只是暂时的事,真的等到胡氏不育被太医确诊了,你再过来,跟我说让妾生孩子的事情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 知情识趣() 
    帘子被拉了起来,赵氏看清楚来人,欢欢喜喜地迎上来:“殿下万安!”

    朱瞻基面无表情地走进来,看到了一旁躬身侍候的太医和医女,顿了一下:“你们都退下罢。”

    赵氏像一只殷勤的鸟儿,叽叽喳喳地表达自己的喜悦:“太医刚才给嫔妾诊脉,说是脉相稳健,是个健康又不折腾人的孩子呢!原本我还担心,这两年的避子汤有没有妨碍,他给我打了保证,说是一点妨碍都没有!”

    她越是这样说,朱瞻基越是不发一言。等赵氏神清气爽地说了一通,才发现似乎太孙的面色并不好看:“殿下,您怎么了?”

    朱瞻基伸出手去,摸了摸赵氏根本没有显怀的肚子,他知道这里有他还没有发育的血脉,还没有生出来,就已经遭到了这么多人的厌弃。

    即使他对赵氏,并无深爱,这个孩子,也是他早就算计好的——赵氏不止是那一次的避子汤没有喝,约莫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太孙都想方设法让赵氏避开了汤药,才有了这个孩子的到来。他以为三年没有动静的太孙宫里,所有人会欣喜地等待一个新生命的到来,然而事与愿违,这个孩子从母亲身上带来的就是一个名叫“庶孽”的东西,这东西好像一种病菌被忌讳着。

    嫡出尊贵,他不可否认,他自己就是沾了嫡长的红利。任何人,怎么会不愿意见到自己的嫡长出世呢?他想过自己和玉姐儿的孩子,若是玉姐儿是他的正妻,他该如何疼爱那个流淌着两人血脉的孩子。她不是正妻,这个孩子也是无可比拟的,可是现在偏偏会有一个同样是他的孩子,会永久地站得比其他孩子要高,让他母亲受过的一切,重复在他的身上。

    嫡子没有罪,朱瞻基知道,但是一想到他的母亲会带有胡氏那样因陈而腐旧的血脉,他就难以忍受。胡氏同时具有一种木讷和迟钝,每次他见着她,就莫名其妙能想起木匠刨花的一幕来。

    他在胡氏的屋里,觉得一切都不合眼,连熏的独占春这种平素他不讨厌的香料,都叫他觉得难以忍受起来。他想大概不爱说话的何氏诞育的子嗣,都比胡氏将来可能生育的孩子要让他顺眼,他也想过他与胡氏不和的原因,以前就听袁珙父子两个说过,有一种夫妻,明明八字相合,却相互生厌,是犯了一种什么煞,天克地冲,他想他和胡氏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

    “殿下,”赵氏用梦幻一样的语气道:“我昨晚梦到了好多金银首饰,就在我老家那一条街上,满街都是啊,还有许多花,嬷嬷说这可能是个胎梦,说我怀的可能是个丫头。”

    她小心翼翼打量朱瞻基:“我们老家,都说丫头是小棉袄,比儿子知道疼人,我生个丫头,大家都欢喜,对不对?”

    赵氏似乎知道自己怀的这一胎不好,朱瞻基看着她圆嘟嘟的脸庞,恍惚想起来她本不是个张狂跋扈的性子,外头传出来的名声,似乎都是他有意无意推动的,连怀这一胎,赵氏都有一阵的担惊受怕,然而等真的怀上了,她又什么不乐意都没了。

    朱瞻基的心里仿佛有波澜微微震动过去了。

    “你说她是个丫头,”朱瞻基别开了头:“但也有可能是个儿子。长子要嫡出,之前我没有想好,这孩子,还是要不得。”

    赵氏跪下来抱着他的腿哭,他的眼圈也有点发烫,可是还是把她的手拉开了:“这个孩子我会永远记得,是我的长子。”

    赵氏凄厉的哀嚎像是乌鸦盘树一样盘桓在不大不小的太孙宫里,早已等候的医女鱼贯而入,两个时辰后,一滩红白的血肉就滑下来,那接手的太监嫌晦气,连带着这东西和自己的衣服一块烧了。

    赵氏的屋子从人仰马翻又变得静悄悄起来,而东西两侧的屋子里,却没有人平静。

    孙琢玉脸色苍白,似乎连呼吸都微不可闻,她一直坐在靠窗的榻上,透过薄薄的窗纱,看着外面人来人往。那个太监出来后,她就不由自主地盯着,看着这个人匆匆而去,又匆匆回来,手上空空如也。

    “嬷嬷,”她细碎的声音响起来:“我怕。”

    她想要分辨什么,却似乎无可以分辨之处,她看到远处死寂的宫殿,又看到了窗纱上轻如烟痕的自己的剪影,胸中像是梗塞着一团块垒,让她喘不上气。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想到了什么,但赵氏的一切已然投射在了她的身上。

    “娘娘,”她的小宫女寒花跳了进来:“太孙妃那边似乎晕倒了,叫了太医过去呢。”

    寒花并没有等来太孙嫔的回头,但她依稀听到了一声,但究竟是“呵”还是“哼”,她没有分辨出来。

    朱瞻基出了内苑,他策马跑了一阵,听不到身后的呼唤声。西苑的跑马场还是很大的,他的侍从先前还能看到他,后来在梅林里找了两圈,才算是找到了他。

    “殿下,”侍卫没有说话,而是金英道:“刚才宫里传来消息,太孙妃娘娘,有孕了。”

    朱瞻基从满地的枯枝上跳起来,他眼中的确有喜色一闪而过,然而下一秒这种喜色就变成了阴沉沉的怒气,这怒气越攒越盛,“多长时间?”

    金英道:“盛太医说,月份尚浅,约莫有一月有余。”

    赵氏那个孩子,还是要降生在她的孩子之前!

    朱瞻基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赵氏的孩子刚没了,她就有喜讯报出来,爹娘和皇爷爷那里,有的交代了。谁还记得赵氏的孩子呢?”

    太孙沉沉地点了点头,自语道,“我猜也就是她了”

    他面色一冷,反手一马鞭抬起来,抽在树上,顿时抽得干柴一样的树皮裂开了指头粗的裂缝。

    “殿下?”金英不敢抬头看他。

    “我要有嫡子了,”朱瞻基收敛了神色:“你们还不赶快贺喜?”

    金英越发心跳如鼓,赶紧道:“恭喜殿下,贺喜、贺喜殿下!”

    “好好好,”朱瞻基道:“大家都知情识趣,知情识趣!”

第一百九十二章 阿福() 
    八月份的宫里还算平添喜悦的,因为太孙妃生了个女儿,虽然是个女儿,但却是太孙的头一个孩子,连太子和太子妃都欢欢喜喜地一点没有泄气的模样,其他人更没有随意议论的余地了。

    “指头生得这样好看,又细又长,”张昭华越看越喜爱:“指甲盖跟米粒似的,但是一双手肉呼呼的,上面十个窝窝,看着就有福气,不愧得了个阿福的名字,是不是啊,小阿福?”

    阿福就是小孩的名字,她出生那一天恰好福建的贡桔和剿灭倭寇的捷报一并送了过来,皇爷一高兴,就给了亲自取了个阿福的小名,叫起来也顺口,寓意也好。

    小阿福一生下来就很胖大,约莫是张昭华见过的最胖大的新生儿了。胡氏生的时候就辗转了两天,好不容易生下来,张昭华一看也是惊奇,这小家伙脸盘上的肉自然下垂着,还带有双下巴,当然肉也是褶皱的,隔了一天去看还是这样,然后一天天就跟吹气球似的长大着。

    胡氏生孩子,身体有些遭罪,不过她底子还好,做了个双月子,脸色红润,母女两个都是圆鼓鼓的脸颊,看来阿福还是像娘了。张昭华用手戳一戳她的脸颊,很快就戳出一包口水来。

    “满月办了一场,”张昭华对胡氏道:“我的意思是百天就不办了,运河又发了一次洪水,我看皇爷也提不起劲头来。等到周岁再热热闹闹办一场,你看怎么样?”

    宫里头办这些和外头百姓差不多,宫妃啊王妃啊过来聚一聚,夸一夸太孙的小丫头长得漂亮,外头几个亲亲藩王再发个贺表,也就查不多了。满月和百天都这么办了,周岁试晬好玩的多一些,抓周嘛,不过也仅仅只是摆放普通的玉扇坠二枚,金钥匙、银盒,弓、矢、纸、笔,和几种糕饼水果罢了,放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炕桌上,让孩子挑选。

    “都听娘的。”胡氏柔和地一笑。

    胡氏其实也能看出对头胎是个女儿心有不足,但是张昭华说了几次先开花后结果,也就不那么忐忑了。她对照顾孩子似乎有些经验,张昭华看到她可以不用奶娘,自己给孩子换尿布,说是以前这么照顾弟弟的。

    太孙从外头进来,看到榻上的孩子扭来扭去的样子,居然一口咬在了孩子的胳膊上,随即呵呵笑道:“我看她的胳膊,跟藕节一样!”

    张昭华把他赶下榻去,太孙搓着手站起来,瞧见哇哇大哭的孩子,那胳膊上已经有了个泛红的牙印。

    太孙对自己头一个孩子,说不关心不怜惜是不可能的,瞧见那粉嘟嘟的脸颊,即算他不可避免地想赵氏的孩子,但是在看不出贤愚看不出脾性看不出肖似两人中的谁的时候,他觉得这孩子跟他是合眼的。

    太孙马上要启程去北京了,这一次出去,在北平要住上好长一段时间了,北京宫殿的董建还在进行中,据说东西六宫修筑完成了,三大殿本来已经建造好,只不过皇帝嫌不气派,又推到了重建。工部尚书吴中又禀告临清官窑因为运河涨水的缘故,暂时运不去北京,大殿工程只能进入停滞期了。

    临清为直隶州管辖夏津、武城、邱县、馆陶四县,因为土质好和运河漕运方便的优势,吴中在这里烧窑,临清砖成为修建北京的贡砖。砖烧好后,用毛头纸包起来,装到船上,通过运河运到北京。

    这一次太孙要去临清验收新一批的砖头,顺便疏通河渠。这种差事就很舒服了,一走就是几个月,太孙的饮食起居也需要人照顾,不能光派老嬷嬷和宫女子吧,张昭华也仔细考虑过了,太孙妃是不可能跟着去了,何氏胆小木讷,怕也不能服侍如意。赵氏倒是太孙想带的,但张昭华疑心她跟着太孙去恐怕并不安分,北平离得远,张昭华掌控不了,若是两人弄出个孩子来,太孙把人留在北京,也不是不可能。

    “你这一次就带着玉姐儿去,”张昭华定下来:“她自小服侍你,有她去,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玉姐儿从小就跟着张昭华学会管家,一切都打理地井井有条地,像胡氏大部分时候还是依靠有经验的老嬷嬷,总也没什么错,却缺一点细心体贴。

    胡氏对玉姐儿算是很友好的,也十分赞同:“她往常身体不太好,都是不走动的缘故,出去透透风,对身体有益。”

    张昭华念叨起来:“她对你算是伺候地事无巨细了,对自己我看倒是忽略了。前儿受了一点寒气,我去瞧她,看她还在吃鸭梨,又笑呵呵说看到梨子白乎乎的,贪爱这一口,只是管不住嘴到现在还要人操心着”

    太孙不由自主一怔,眼里微微的水光一闪而过。

    “就听娘的,您跟她说罢,”太孙起身擦了一把汗,急匆匆出了门:“我走了,皇爷爷叫我呢。”

    张昭华在后面唤他几声,只见他飞也似地去了,仿若未闻一样,倒是把阿福惊动了,嘴巴一撇吐了几个大泡泡出来。

    “走那么急,我还有事要交代他呢。”张昭华拍了拍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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