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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昭华-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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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张昭华还在思考马氏的意图的时候,她设下的网里,终于落下了她期待已久的猎物。

第77章 厌胜() 
这一日,诸王馆明德居里,各宫尚宫也是难得的都在,总算是有了空暇说说这一届官选的好赖了。

    “李尚服最是辛苦了,”有人道:“秀女这么多,每日少说也有七八起失窃的事情发生,这边还没处理完,那边又发了,每日忙得连影子都看不见。”

    “在宫中给贵人掌仪仗宝玺、印符,”李尚服也叹道:“也没有这般难以应付。还是因为宫外头的女子,不知晓礼仪,门第浅薄的原因。说到辛苦,还是尚食和尚寝最辛苦罢。”

    “既说到我这里,”尚寝便笑道:“我虽没有苦水要倒,也有一肚子笑话要讲。”

    “我们尚寝局的,晚上去查看这些秀女的睡相,真是千奇百怪,”她道:“北方女子打鼾、磨牙,还有脱得精光睡的;南方的女子梦呓,还有唱曲儿的声腔。以前听人说世上有睁着眼皮睡觉的,我素日还不信;这一届的秀女里面,还真有一个,查到她身边的时候,把我们都吓了个狠。”

    “不独说你尚寝局,我这尚食局也经历颇多啊,”尚食嬷嬷忍不住道:“你们是没见着有第一次吃上好饭菜的情景,简直是不忍卒视。还有为了一口冰糖肘子抓破脸的事情闹出来。乡下贫穷地方出来的,不知道当地县官是如何给了车马费遣送入京来的,这样的秀女要是选上来入了大雅之堂,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把食膳单给我看,”宫正嬷嬷发话了:“你再报一下用支。”

    尚食将账册取给她看,道:“月支用度每人如是:大廪每月供给白米十五升;白面十斤;香油五斤;猪肉十斤;羊肉四斤;活鸭两只、活鹅两只;香荩八两,蔴菇八两,绿笋八两,石花菜一斤,黄花菜一斤,大茴香四两,木耳八两,其他菜随时节取用。”

    “每个秀女还有大吉事盒子,分装核仁、桂圆、小枣和杏仁,”尚食道:“一月限取三盒。”

    “全给的是嫔以下美人的份例,”宫正嬷嬷道:“这两个月就花去了内帑三十七八万的钱,靡费颇多,还没花到点子上。”

    “等后日再行选阅,”她道:“那时候刷下去十之七八,鱼目和珍珠分开,管起来就便宜了。”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外面有宫女道:“嬷嬷,有一名秀女请见,说有事情要面陈。”

    “李尚服,你去看一看吧,”宫正嬷嬷道:“怕又是丢了什么东西。”

    然而不一会儿,李尚服匆匆又返回了,这次明德居里的各位尚宫都朝她看去了,因为李尚服的脸色变得很差劲,脚步也是十分慌乱的样子,这在众人看来是很罕见的事情。

    “什么事情,”宫正嬷嬷皱眉道:“如此慌张!”

    “疑、疑有厌胜——”李尚服有点哆嗦了,当然这话让全屋子的人都狠狠打了个寒噤,宫正嬷嬷厉声道:“胡说什么!这话也是敢说出口的么!”

    李尚服低下头发着抖,宫正嬷嬷深吸了一口气,道:“是谁告发的?把她带进来!”

    就这样牛氏被带了进去,跪在地上被问话。她看着众人的神色,心里也忽然开始慌张起来,也不由自主地抖起来。

    “你说有事情要面陈,”宫正嬷嬷居高临下地审视她:“现在你一五一十地说清楚,若是有半点虚言——”

    “我说的都是实话,都是实话!”牛氏叫嚷道:“我们‘履’字号房里那个永城张氏,她有一个这么大的木板子,每天早上、晚上都拿出来,对着这东西念念有词,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话,总之一直不停地念叨,还背着人不让我们看见,我偷偷看到的!亲眼所见!”

    这下屋子里的尚宫们都倒吸一口冷气。

    “那块木板子,放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宫正嬷嬷道。

    “知道,”牛氏道:“她有一个红酸木的官皮箱,就放在箱子里,钥匙在她身上,晚上睡觉都要带着。”

    宫正嬷嬷又问:“永城张氏现在在哪里,在房子里么?”

    “在,她小日子来了,没精神出去。”牛氏道。

    “王尚宫,你和曾尚宫去我房里取对牌,告诉馆里门房,关闭大门,其他偏门角门后门也一律关了,不准通行。所有人通行需要持我的印信或者手令,否则不准放行。”宫正嬷嬷道:“现在敲钟,让所有秀女一刻之内回到房里,清点人数,让她们各安其事,不许乱出。”

    宫正嬷嬷又唤来宫女和执事内监在屋子前听训,眼睛扫过每个人,严厉道:“谁走路带风我就绑了谁,谁想滋乱我就先要了你的命!都听明白了吗?”

    宫正嬷嬷威重令行,不一会她吩咐下去的事情都完成了。女史将所有秀女人数清点完毕,共有九十八名秀女出了馆子,乘小轿子去看天界寺的****了。

    外头一百二十乘小轿就是供这些秀女外出的,在二选之前,所有秀女的衣服都是她们自己采买,所以能私带许多东西来,等二选之后,能留下来的秀女必定是要充掖庭的,到时候就不许她们再出去了,会统一发吃穿用具,所以现在是各宫尚宫们头疼的时候,虽然有严禁携带的东西,但是还能查出许多违禁物品来,但是大家都没料想到,还有人能弄出巫蛊厌胜出来。

    张昭华在床上恹恹地躺着,身上盖了一层薄薄的锦被,她这次小日子来得很不舒服,恐怕和之前奔波忙累有关系,肚子是一阵疼过一阵。

    王氏给她端了红枣泡的水来,道:“俺看别的秀女,有自己买了这么小的炉子和炭来的,还有自己煮米煮粥的,也没有被尚宫们收走,咱们过几日也买一个回来,给你煲补血的茶汤喝。”

    “哎哟,”张昭华坐起了身来:“我感觉底下透了。”

    王氏就帮着她换了月事带子,道:“带子快没有了,俺再去领一包回来。”

    她说着就取了牌子走出去,但是还没走到院子中,就看到一帮嬷嬷女官们都急匆匆朝这里走过来,她吓了一跳,急忙避开了,然而她又看到了夹杂在人群里的牛氏,同时牛氏也看到了她,便指着她说了一句,这下从那人群里跳出三五个宫女子来,不由分说地扑上来,把王氏给摁住了。

    王氏被这莫名其妙的变故惊呆了,然而她又被扯进房子里,看到为首的宫正嬷嬷道:“哪个是永城张氏的?”

    田氏正在那里梳头,看到人来也吓得瑟缩,张昭华从床上翻身下来,道:“我是永城张氏。”

    “有人举告你,说你厌胜。”宫正嬷嬷一挥手,就有宫女子上来把她捉住了。

    “厌胜,”张昭华大惑不解道:“厌胜是什么?”

    “厌胜就是施术诅咒他人,”宫正嬷嬷道:“你敢说你没有?”

    张昭华大惊失色道:“嬷嬷明鉴,我哪里会施术诅咒他人!厌胜之名,也是第一次听说!”

    宫正嬷嬷看她神色不似做伪,便在心里怀疑诬告或是被陷害的可能性。

    “你既然说你未曾厌胜,”宫正嬷嬷眯着眼睛道:“那每日朝夕都要拿出来念诵的那块木板,现在何处?”

第78章 反坐() 
“那块板子,”张昭华低头做踟蹰状:“那块板子——”

    看她这副模样,旁边一个女史就喝道:“我看就是木偶厌胜,不然谁会天天对着一块木板说话!是你自己打开箱子,还是我们给你抖落出来!”

    张昭华就惶恐地从腰上解下钥匙来,交给了一旁的宫女。

    那宫女拿钥匙打开了张昭华的官皮箱,将那金银首饰倒了一地,看的张昭华都心疼死了。果然在第二个小抽屉里让她寻到了那块长条状的木板出来,然而一看之下她不由得微微“咦”了一声,面色古怪。

    等宫正嬷嬷将那木板拿在手里细看的时候,面色也一模一样地古怪起来。

    这块疑似厌胜的木板上,是刻着字的,但是不是咒诅别人的妖言,也不是看不懂的符文图画,居然是细细密密的小楷书写的《女诫》,仔细看,是其中的《卑弱》、《敬顺》和《专心》三章。

    将这木板翻来覆去看了,传阅给其他女官、女史,大家见不是木偶厌胜,面上神色都放松了许多。便有尚宫问道:“这木板,从何得来?”

    “回禀尚宫,”张昭华委屈道:“是来京阅选之前,家父请匠人刻下的,说无以教我,让我日后朝夕都读两遍《女诫》,以明人伦之节。”

    “既是读《女诫》,为何还要背着人?”有女史问道。

    “不敢隐瞒尚宫,”张昭华偷偷看了一眼瑟缩的牛氏,道:“因为同居室的牛氏怕风怕声,不许我们大声说话,声音稍大,就呵斥责骂。”

    这一点吕氏和田氏都点头作证。

    大家便都把目光投向了牛氏,女官哼了一声,道:“原来还有如此跋扈的秀女!哪里是怕声怕光,我看是故意刁难人,故意整治人吧!”

    牛氏瘫软在地上——还有一名女官指着她道:“上个月,就是此名秀女攀诬张氏,说张氏偷了她的钗子,打开张氏的妆奁,一无所获,如今竟然还不知悔改,居然敢举告厌胜!”

    “你可知道,厌胜巫蛊这样的话,只要说出口,就不会善了了!”宫正嬷嬷严厉地盯着牛氏,道:“你可知道,大明律中,诬告人者,各反坐!”

    “嬷嬷,嬷嬷,”牛氏抱住她的腿,只管哀求道:“我没有诬告,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厌胜!”

    “你不知道什么是厌胜,怎么会看她有木板,就找到尚宫面前去!”李尚服道:“你之前在其他秀女那里散布谣言,说张氏小溺有声,说吕氏不爱洁,说田氏是结巴——按你的惯性,要是真不知道那木板是作何用的,必然会在秀女中大肆传播,哪里会直接找到我们!”

    原来果真是有人盯着所有秀女的一举一动的,牛氏做的一切都有人记录,她说了什么话,怎样造谣别人,这一切都让她在“言”这一栏上被取消了秀女的资格。

    “之前就诬陷过张氏,”女史面无表情道:“现在又一次攀诬,罪名更大了。你和张氏什么仇恨,要不遗余力地去害她!”

    “没有,我没有!”牛氏声嘶力竭地叫唤着,她母亲也跪下了苦苦哀求,但是这都不能换取在场其他人的同情了,尤其是张昭华,眼里更是凝结了冰霜。

    “还是对秀女的管束太松了,”宫正嬷嬷道:“原以为只是小打小闹,还不敢闹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现在看来,勾心斗角都是轻的,都已经到了勾连陷害的地步了!谁知道其他秀女不是这般模样,此风若长,岂不是将妇人媚道流毒于天下!此女进了大内,岂不是要祸害宫闱!”

    “陛下鉴前代女祸,立纲陈记、首严内教,”宫正嬷嬷道:“设置我等女官,意在使我等导引中宫各事,使后妃行止有度而不得违礼越制。如今有攀诬厌胜者牛氏,已查地明白,乃是构陷,因妒他人,不思己行;淑善难期,恚怨成尤。”

    她说一句牛氏就绝望一分,最后瘫软成一团泥巴。

    “将牛氏的名字划去,”宫正嬷嬷道:“叉出去,用羊毡裹了,杖责二十,鸣钟让所有秀女都出来看。”

    女史凑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两句,宫正嬷嬷就道:“罪名是盗窃、口多言。从今天起,谁也不许再提厌胜两字,诸位都侍奉宫廷久职壸闱,当知道朝乾夕惕战战兢兢这八个字,是要牢牢记在心里,片刻不能或忘。”

    诸位女史女官尚宫们都恭恭敬敬地应了。

    “今日我关闭了诸王馆大门,势必惊动了陛下,”宫正嬷嬷道:“尔等速去换了衣服,随我入宫陛见。”

    等人都走了,张昭华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自己翻身到床上,把洒落在床上的首饰重新放入箱子里锁好,闭了眼睛回想起一个月前的事来。

    自从她和牛氏不两立以来,张昭华就针对她专门做了个局。

    她坐轿回了天禧寺,让张昶寻了木板来,在木板上刻了《女诫》三篇,张昶还算认得一箩筐字,继承了张麒的手艺,在木板上雕字并不算难事。

    三天后她再去,张昶已经雕好了。

    张昭华就每日早晚背对着牛氏,拿着这木板坐在床上念念有词,然后等牛氏凑上来的时候,又装作心虚的模样,不让牛氏看个清楚,牛氏果然上当,自以为抓住了张昭华的把柄,迫不及待地向上面告发了。

    张昭华知道牛氏一定会去举报而不是散布谣言是因为有一天听到了牛氏和她母亲说话,她娘嫁进牛家,不堪天天受正室的磋磨,就用姜纸包了个小木人塞进了正室的院子里,然后引导她爹看到,这个正室就再也没出过院子。要不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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