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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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的一番心意,只是没想到高煦似乎并不怎么领情,挑她腰带的毛病,说是他不爱云龙纹的,让张昭华拿回去改换成饕餮纹的——这个要求就没道理了,饕餮纹是青铜器上的花纹,哪里有缝制在腰带上的,高炽因此说了他,但是高煦显然更不高兴了。
张昭华其实心悸地很,她也是知道新妇难为的道理的,但是也没想到第一个要攻克的难题却是她觉得十拿九稳的,虽然她想知道高煦再一次见她为什么不是全然的惊喜而是如今这副模样,但是她潜意识告诉她这个问题已经涉及到了危险的深渊,深究下来什么好处都没有。
她在告诉自己,高煦的这种反应其实当初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再没有得知要嫁的人是高炽的时候,她自然心里默默想过应当如何与丈夫的一家人相处。婆媳、公媳、叔嫂、姑嫂,这四种关系不可能全然尽善尽美,总会有一个你使尽全力也无法讨到欢心的,毕竟你的出现,打破了一个固有的平衡,毕竟你的出现,相对他们来说是个外人,而结婚之后丈夫所有的改变,都会归咎在你的身上。以这种眼光来看,所有的家庭成员就会产生一种感觉,是这个女人在拉着我们的儿子(兄长)脱离这个家庭。
但是难道张昭华就没有感觉吗?她忽然想起上一辈子的一件事情来。
上辈子,她虽然到死也没有结婚,但是她也有一个称得上是青梅竹马的人,其实他们之间的牵绊也就是在小的时候住在一栋楼里,年岁相当,一起玩耍,两家亲戚感情深厚,在所有的人的眼里,他们就应该算是青梅竹马了。
她的竹马,其实家境很好,因为竹马的父亲在国外挣钱,母亲是口碑很好的医生,包括竹马,也是个极为聪明英俊的孩子。所以她的妈妈就存了心思,希望她多多接触这样的人家,毕竟情分都是自小养出来的。
那时候的她,其实一个人在房里玩得好好的,只是忽然就会被母亲收拾打扮好,推出门外面去,眼看着家门在自己面前关上,她知道敲也不会开,就只能转头去敲竹马家的门,而竹马家的大门也总是为她打开。
她那时候毕竟还小,她的心里对于两家,其实没有什么界线,她也不懂得,一扇门能隔开很多东西——两扇门,就更多了。
也是有一天,她去竹马家里玩耍的时候,发现硬绿色地板上多了一张庞大的拼图。
哇,她只在电视上见过那样的拼图,问了才知道是国外带回来的。
拼图有几百个碎片,色彩纷繁复杂,但是没关系,有缩小版的图纸对照,而且看样子已经是完成了一大半了。
张昭华兴致勃勃地也加入了拼图的游戏中,她挑了一块碎片填充进一个角落,但是很快这一枚碎片被抠了出来。张昭华以为自己选错了,她又挑了一块碎片放了进去。
但是很快,这块她放进去的碎片又被抠了出来。
那时候的张昭华不聪明,但是也不是真的很傻。她就没有再放第三次,只是默默将手上捏着的一个碎片放回了碎片堆里。
眼前很喜欢的拼图游戏,让她觉得索然无味起来。这一段记忆也成了索然无味的代言词,被封存在记忆的识海中,直到今天。
她长得越大,对这一段记忆的体悟就越多,然而心里明白,却依旧耿耿于怀。在永城,在张厂,她遇到岳氏,就好像这么多年的滋味,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样。
所以说,她是很能感觉到的。
但是这种感觉,在面对高煦的时候,却并没有出现。
张昭华的思绪是被宫女打断的,她这才发现自己站在门口已经发呆了好一会儿,然而令她惊讶的是,晋王世子妃傅氏显然也在怔神中。
“我觉得云龙纹很好,”傅氏回过神来,就淡淡说道:“高阳郡王觉得不好,要换做饕餮纹的吗——”
“那真是可惜了这条腰带。”傅氏最后道。
张昭华送走客人,回到屋里,让含冬含霜给她弄吃的去了,屋里剩下一个钱嬷嬷,张昭华就问道:“晋王,有几个儿子?”
“七个儿子,”钱嬷嬷道:“除了世子,其余都是庶子。”
“晋王,有偏爱哪一个吗?”张昭华问道。
“世子长而慈孝,晋王自然钟爱,”钱嬷嬷道:“不过晋王第二子、第三子同母,其母似有嬖宠。”
“今年进京,有晋王第三子,”张昭华道:“没见二王子来啊?”
“晋王第二子多病,”钱嬷嬷道:“所以派遣的是第三子。”
“这个三王子,”张昭华试探地问道:“为人如何?”
钱嬷嬷组织了一下词汇,道:“我没见过几面,但是记得是很忠朴的样子,年纪还轻呢。”
她又忽然道:“好像陛下不是很喜欢他,我逾矩了。”
看来确实这个晋王第三子,是有一点问题了。晋王府嫡子只有一个,庶子却有六个,这种环境下,很难说不会有争斗。
看傅氏神色,一切都很好,只在提到兄弟的时候,显露了一点不属于高兴的意味。
晋王第二子因病,至今还未娶妻;第三子是洪武十四年生的,还不到年龄娶妻。那就不是妯娌给傅氏带来不快,而是这些个兄弟本身,令傅氏犯难。
晋王世子仁慈,傅氏也不像是不能容人且斤斤计较的。那就只能说是这帮庶弟们,确实不是安分的人。
由此及彼,张昭华想到北平的燕王府,又会是怎样一个情景呢?
第128章 江都()
眼看冬至的庆成宴要大办了,宫里都在张灯结彩,人人忙得是脚打屁股蛋。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完成,那就是江都郡主的婚礼。
江都郡主是先懿文太子的长女,太孙朱允炆的妹妹。懿文太子只有两个女儿,小的那一个今年只有五岁多,而江都郡主如今是十六岁了,正当适婚的年纪。皇帝为她选配的仪宾是长兴侯耿炳文子耿璇,家世门第都配得上,是一桩好姻缘。
而一个月前晋王长女蒲城君主也结了婚,仪宾是安陆侯吴杰的弟弟吴伦。听说如今在行人司正在阅选给燕王长女、次女的仪宾人选,但是燕王的女儿没有来京,不知道这婚事怎么办,是跟随世子北上,在北平完婚;还是召燕王郡主来京,在京师完婚。
不过但看仪宾的人选,就知道皇帝给公主、郡主们挑的还是功臣勋戚的子弟。这个倒不难理解,皇帝把女儿、孙女嫁给勋贵人家,就是指望能收拢这些人的心。
由此看来,张昭华和吕氏真成了皇家的特例了,这可是真正从民间选上来的平民妃子。
江都郡主大婚这一日,张昭华也要去观礼,因为合卺之后还有一项重要任务要完成,就是给郡主添妆。
张昭华早上起来,按礼制穿了大红的凤鸾云肩通袖妆花织金圆领袍,要知道圆领袍在明代是官员制服,出现在女装里,就是命妇所着。这种衣服看上去很像官员的朝服,但是当然长度不会到脚脖子上,约摸就是在膝盖下面一点,因为底下还要穿裙子,要显出裙子来。这衣服一般不常穿着,只有一种场合例外,就是婚礼。
张昭华要作为内命妇参加江都郡主的婚礼,所以特地取了这种制式的袍子穿,底下自己搭了一个麒麟童子五彩织金襴裙穿了,钱嬷嬷给她系好了两边身侧的岁寒三友绣带。
一群人是浩浩荡荡出了诸王馆的大门,因为同行的还有几位亲王妃,晋王世子妃和周王世子妃,大家约好了这个时辰一起进宫去,先在春和宫体仁堂等着,等郡主从奉天殿出来。
公主郡主的婚礼当然不同于皇子的婚礼,因为皇子婚礼是从诸王馆将女方迎入宫中;而公主的婚礼是,仪宾将公主从宫里迎入府中。大婚之日,江都郡主要先穿着礼服去奉天殿拜辞皇帝,皇帝赐予爵杯饮一杯酒,再进行训诫。之后郡主会由内命妇们送到春和宫殿外,坐上辇车,出了宫城之后换乘凤轿,仪宾在东门那里迎接,一同等候的是百官和外命妇,浩浩荡荡地跟随去府中。晚上合卺的时候,内命妇还要去公主府上协助添妆。
她们坐在堂中一会儿,就听得女官来报:“郡主过来了。”
九个人站起来,就看到马氏扶着江都郡主徐步走过来,郡主看上去也是个还没长开的孩子,而且因为翟冠太沉重的原因,头一直朝右侧微微偏着,脸上很明显有不虞的神色。
听闻皇帝因为东宫几个孩子年幼失怙的原因,对他们是倍加疼爱,江都郡主虽然母亲只是一个早已死去的才人,但是因为东宫就这么两个丫头,皇帝把她和太孙养在身边三四年,情分不一样,尊荣自然不一样,如今看不过是郡主的身份,却有公主大婚的排场。
她们走过来的时候,似乎还能听见小声抱怨累人、繁琐这样的话,张昭华就知道这个郡主恐怕真是被娇惯坏了,但是看她和马氏似乎能说得来,就知道她脑子也不是很灵光的。
马氏向来能蒙蔽人,况且她手段了得,任谁还真都对她死心塌地地。马氏嫁入东宫,就算一开始郡主对她抱有敌意或者言行冲撞,到后来肯定也能被她笼络收服了,这就是马氏的本事。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被马氏收服的人,一定能被她洗脑,尤其是像这样本来就没多少脑子,任性妄为的心理又早就形成的熊孩子,被马氏三言两语地奉承一下,挑拨一下,自然就能按照马氏想要的“喜其所喜,恶其所恶”了,这就是马氏手下的“车”,横冲直撞杀伤力无限,超级好使的车。马氏指挥着这枚棋子纵横进退,使起来自然比十个卒子威力巨大还好用。
张昭华直觉今日马氏就要生事,看她们走过来的时候,本能地感觉背后的毛孔都一根一根张开了。
江都郡主走过来,似乎一张一张脸在辨认着,看到张昭华头上的翟冠和衣服上的云纹之后,似乎知道了她就是燕王世子妃,嘴里果然重重地哼了一声。
不过她似乎也没有开口说出什么讽刺的话来,估计是因为外面掌婚者进来催促的原因,确实因为她太磨蹭,外面的乐声都停吹了三次了,她还没有升辇——误了吉时,大家都不好交代。
之后大家一拥而上,簇拥着她走到殿门外,马氏把她扶上轿子,哭的真是一个情真意切。几个亲王妃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也做出哀戚的神色来,用帕子遮着半张脸,摇头耸肩,似乎也是哭得伤心。张昭华觉得自己真是小瞧了古代女人,这一个一个放到上辈子都是影后级别的。
不过这是情有可原的,听说大户人家请嬷嬷,就有专门教如何哭的,说不同的场合不同的哭法,这可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张昭华模仿能力还是不错的,也掏出帕子来假意抹眼泪,吕氏就不行了,没有受过专门训练,也没有见识过这种场面,惊得都呆住了。
“郡主出降之后,万要孝敬舅姑,善事亲属,”马氏谆谆嘱咐着,论谁看都觉得是个贤妇:“你今后就是耿家的宗妇了,不能比在宫中时候,可以随心恣意。夫妻之道,在于顺从;侍姑之道,在于孝敬,郡主自今而后,要收心忍性啊!”
果然是个骄纵的郡主,马氏看似谆谆教导,其实这番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要烧出郡主的不甘心出来——这宫里面,因为秦晋燕周齐楚这些皇子们都早已就藩,年幼的皇子也住在诸王馆里面,能见的次数不多,以郡主的身份和受宠爱程度,其实不需用向太多的人行礼,反而被更多人尊奉。现在让她这样金尊玉贵的人去给耿家老太太行八拜礼,她能甘愿吗?
她从东宫出来,东宫就没有她的容身之处了,她成了出嫁女,她能甘愿吗?
果然张昭华就看到了她眼里压抑不住的愤恨——像她这种连翟冠沉了也能流露出怨愤神色的,让她去恭恭敬敬当儿媳妇,自然更不可能。
马氏一口一个不可恣意,一个收心忍性,别人肯定听不出什么不妥来,但是这话叫张昭华听,一眼就看穿马氏什么心思,她是巴不得郡主在婆家撒起威风来。
她怎么就那么见不得人好?这要叫张昭华来说,碰上这么个骄纵的小姑子,习性虽然难改了,但是不能推她将这歧路走地更远才是。马氏也许在刚入宫时候,被这样的小姑子刁难过,但是像她这样睚眦的怨恨,也要牢牢记在心里,百倍地报还回去的,还真是少见。
张昭华冷眼看这一切,她没有什么立场说话。
第129章 太庙()
把江都郡主送出了殿门,几位亲王妃就去后宫拜见母妃去了,张昭华和吕氏跟这些妃子们攀不上亲,又不想回诸王馆,因为诸王馆到耿府有好远的路程,回馆子休息不到一个多时辰,就要去耿府观礼,时